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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餐厅饮用这杯母赐甘露。这项长期习惯所具有的重要性,我们会在以后的事件
看出端倪。连做梦也丝毫不敢违背老太太命令的阿布寇太太,总是把盛蛋酒奶的高
玻璃杯摆在餐桌的西南角,离桌沿两英寸远——露易莎每天下午总能恍如可见地找
到,毫不迟疑地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悲剧,或者应该说几近悲剧,发生的那一天,是四月一个气候温和的周日,一
切如常……直至事件爆发。 下午2时20分——萨姆巡官在事后小心查证了确切的时
间——阿布寇太太在屋后厨房调好蛋酒奶(在警方询查时,她怒气冲冲地透露了作
料内容),亲自以惯用的托盘把饮料送到餐厅,摆在餐桌西南角,离桌沿两英寸,
然后,职责已毕——离开餐厅返回厨房。她作证指出,她进餐厅时,里面空无一人,
她在摆放蛋酒奶的时候,也不见任何人进来。到此为止一切明晰。
其后发生的事就有点难以重建,警方所得的证词并非完全精准。其中有一段人
仰马翻的混乱时间,没有一个人能客观冷静地观察并指陈确切的位置、言语和次序。
萨姆巡官只能勉为其难地推断, 大约是2时30分的时候,露易莎在铁腕老夫人的陪
同下,从卧房出来,下楼到餐厅喝蛋酒奶。她们在走廊停下脚步,女诗人芭芭拉·
黑特随她们下楼,也在她们身后止步观看,事后她说不上来为何如此,仅能说她模
糊地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在此同时,康拉德懦弱的小妻子玛莎,也满面忧色地从屋
后某处走下走廊。玛莎嘴里正无力地叨念:“杰奇跑到哪里去了?他刚刚又到花园
践踏花草了。”她也在那一秒间,在走廊停下脚探头张望。
恰巧还有第五号目击者,他也探首餐厅看见事件的经过。这位就是独脚老海员,
崔维特船长,黑特家的邻居,曾经陪伴老太太和康拉德于两个月前到陈尸所去悼亡
认尸。崔维特船长在通餐厅的两道走廊中的第二道出现——不是可以看见主要穿堂
的那一道,而是看见紧接餐厅的图书室的那一道。
他们最初目击的景象并无任何出奇。玛莎的大儿子,十三岁的小个子杰奇,独
自在餐厅里面,他手上正握着那杯蛋酒奶,两眼盯着杯子。老太太怒眼圆睁,开口
斥喝一声,杰奇畏罪地转头,立即察觉眼前的观众,他鬼灵精的脸孔突然扭曲,一
股决心恶作剧的神情跃上狂野的双眸,他把玻璃杯举到唇边,迅速吞下一大口奶浆。
接下来的是一片混乱。瞬息之间——就在他祖母赶上前去,恶狠狠地一巴掌打
了小男孩的手,尖声怪叫:“你明知道那是露易莎姑姑的,你这臭无赖!我告诉你
多少次不要偷她的东西!”同时——杰奇摔掉杯子,精明的小浪子脸大惊失色。玻
璃杯跌破在地板上,蛋酒奶洒得餐厅的排砖上到处都是。然后,那两只在花园搞得
满是污泥的手往嘴上一捂,开始号叫起来。所有人都惊慌失措,他们顿时领悟,那
不是耍赖的哭叫,而是道地的、炙痛的哀号。
杰奇单薄倔强的身体开始抽搐,两手痉挛,他痛楚加剧,喘息粗重,脸色出奇
地灰黯。他尖叫着,整个人跌落到地板上。
走廊上一声呼应的尖鸣,玛莎飞奔而入,她面无血色,两膝落地,才恐慌地看
到小男孩扭曲的五官一眼,随即昏厥过去。
叫声惊动整座屋宅。阿布寇太太跑来了,还有她丈夫乔治·阿布寇——佣人兼
司机;以及又高又瘦的老女仆维琴妮亚;和周日一早就纵酒作乐,搞得蓬头乱发、
满脸通红的康拉德。一脸苦恼的露易莎被忘在一边,她无助地站在走廊上,不知所
措。她似乎从第六感意识到事有差错,便蹒跚向前,鼻翼翕动,搜寻她母亲的位置,
然后惶恐地一把握住老太太的手臂。
不出所料,黑特太太是第一个从小孩抽筋和玛莎昏厥的惊吓中恢复神智的人。
她跳到杰奇身边,把失魂的玛莎拖开,托起杰奇的颈子——此时他已经脸色乌紫—
—用力扳开他僵硬的下颚,把她一根瘦骨嶙峋的老指头探进杰奇的喉咙。他噎了一
声,随即呕吐。
她玛瑙色的眼睛一亮。“阿布寇!赶快打电话叫米里安医生!”她嚷道。乔治
·阿布寇快步跑出餐厅。黑特太太的眼睛又趋黯淡,她毫不迟疑地重复急救措施,
小男孩再度呕吐。
除了崔维特船长,其他人似乎都动弹不得,他们只是瞪着老太太和扭动不安的
小男孩。崔维持船长对黑特太太的强悍应对赞许地点头后,便走开去寻找那个又聋
又瞎的女子。露易莎感觉他碰触她柔软的肩膀,似乎认出来是谁,便把手探进他的
掌心和他相握。
但是这场戏最重要的段落却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进行。一只耳朵带斑点的小狗
——小比利的宠物——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摇头摆尾地溜进餐厅。一看到洒得满地
的蛋酒奶,就兴高采烈地跑上前,小鼻子一头凑过奶浆里。
女仆维琴妮亚突然尖叫起来,她指着小狗。
小狗在地上微弱地抽搐。他发着抖,痉挛了几下。然后四条腿僵直起来,他的
肚皮只骤然鼓胀一下,就倒地不动了。很显然,这只小狗再也无福享受蛋酒奶了。
住在附近的米里安医生不到五分钟就赶到了,他没有浪费时间在那些目瞪口呆
的黑特家人身上,几乎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老医生显然熟识他的病人。
他仅瞧一眼僵死的小狗和痉挛发抖的男孩,便板起脸孔。“立刻送上楼。你,
康拉德,帮我把他抬上。”此时眼光已然清醒的金发康拉德,露出一眼惊怖的神色,
抱起儿子走出餐厅,米里安医生紧随于后,手上的医药箱已经打开。
芭芭拉机械式地跪下,开始揉搓玛莎麻木的双手;黑特太太沉默不语,脸上的
皱纹像岩石一样坚硬。
裹着和服睡袍睡眼煌松的姬儿一头撞进餐厅。“到底在闹什么?”她打了个呵
欠,“看到老医生和康拉德还有小煞星上楼……”她杏眼圆睁,马上住口,她已经
看到僵死在地上的小狗,四溅的蛋酒奶,昏迷的玛莎。“怎么……”没有人留意她,
也没有人回答。她跌坐在一把椅子上,瞪着她嫂嫂毫无血色的脸孔。
一位穿着洁白衣服,高大、肥胖的中年女人走进来——这是露易莎的护士,史
密斯小姐,事后她告诉萨姆巡官,她这段时间都在楼上的卧房里看书。她一眼览尽
全局,忠厚的脸庞立刻罩上惊恐的神情。她看着黑特太太,老太太像一座花岗岩兀
立不动;看看露易莎,小姐站在崔维特船长身畔不住颤抖;然后她叹了一口气,嘘
一声示意芭芭拉走开,便跪下来以专业的姿态动手照料昏迷的女子。
没有人启口。他们仿佛被同一根神经所触动,全部一起转头不知所措地看着老
太太,但是黑特太太一脸莫测高深的样子。此时她一手环抱着露易莎颤抖的肩膀,
面无表情地观望史密斯小姐着手照料玛莎的敏捷动作。
仿佛过了一世纪,众人才稍有动静。他们听见米里安医生下楼的沉重脚步。他
慢慢走进来,放下医药箱,瞥一眼玛莎,后者在史密斯小姐的照料下已逐渐苏醒,
他点点头,转向黑特太太。
“杰奇已经脱离危险了,黑特太太,”他平静地说:“谢谢你,反应机敏。他
吞下的量不足以致命,而且立即呕吐无疑也使他免于重病,他不会有事的。”
黑特太太高傲地点点头,然后又昂起下巴,以似有兴趣却又冷又谈的态度盯着
老医生,她从他口气里听出某种严重的意涵。但是米里安医生走开去,先检查死掉
的小狗,又嗅嗅地上的液体,最后用从他箱子里取出的一个小药水瓶盛起一点浆液,
旋紧盖子,然后收起来。他站起身在史密斯小姐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护士点点头
便走出餐厅。他们听见她上楼向幼儿房走去,杰奇正躺在里面的床上呻吟。
然后米里安医生向玛莎弯下身,扶她站起来,用镇定的口气叮嘱她放心——四
周沉寂一如墓园——懦弱的小女子脸上闪过一瞥奇异、但绝对不是懦弱的表情,她
摇摇晃晃地离开餐厅,跟在史密斯小姐之后也上楼到幼儿房去。她上楼时与她丈夫
擦身而过,两人都不置一言,康拉德踉跄着走进餐厅坐下。
仿佛她一直在等这一刻,也仿佛康拉德进门是一种信号,老黑特太太用力一掌
打在餐桌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除了露易莎,她只更往里躲进老太太的臂弯。
“好!”黑特太太叫着:“老天在上,现在大家把事情搞清楚。米里安医生,
蛋酒奶里到底有什么东西把小鬼搞成那样?”
米里安医生低声说:“番木鳖碱。”
“毒药,呃?我就晓得,看那只狗就知道了。”黑特太太恍如长高了好几英寸,
她扫视全场,“我一定要追根究底,你们这些不知感恩的混蛋!”芭芭拉叹一口气,
把她的纤纤玉指放在一把椅背上,整个人就着椅背靠着。她母亲用令人发寒的语气
尖刻地继续说:“那杯蛋酒奶是露易莎的。露易莎每天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喝一杯,
你们所有人都知道。有人在阿布寇太太把蛋酒奶放在餐厅桌上,到那个小流氓进来
抓起杯子这段时间内,在那饮料里下毒的,很明显知道露易莎会来喝!”
“妈,”芭芭拉说:“好了吧。”
“闭嘴!杰奇贪嘴救了露易莎一命,几乎把自己的命弄丢了。我可怜的露易莎
安全无事,但是有人想毒死她的事实仍然存在。”黑特太太把又聋又哑又瞎的女子
紧抱胸前,露易莎发出抽噎般不知所云的声音。“没事,没事,亲爱的,”老太太
安慰她,仿佛露易莎听得见似的,她抚了抚女儿的头发,然后声音又尖酸刺耳起来,
“是谁给蛋酒奶下毒的?”
姬儿嗤之以鼻,“别这么戏剧化,妈。”
康拉德软弱地说:“你在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