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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翎羽怒容满面的瞪着他,阮凉玉却只是笑看着他,仿佛如今没有半点受制于人,翎羽只能压制住怒气,反而笑了,“现在我不跟你计较,既然你如此急切,那就今晚吧,药浴之后,便服下另外一半药材,相信你也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我会让息孺随时查看你的情况,若是有什么需求,尽可提出,只要不太过分,我都会满足你。”
阮凉玉用可笑的目光看着她,没有说话,如非不得已,他不会提出任何要求,那无疑只会让翎羽更清楚自己的弱点,现在自己的弱点,有一个已经足够了。
见他一言不发,翎羽也没心思纠缠,只吩咐守在不远处的侍女,“你们好好照顾阮公子,务必送到房间,绝不能有半点疏忽。”所谓的照顾、护送,其实不过一种监视,阮凉玉从未对此特意刁难,很自觉的径直朝着房间走去。
况且,现在的自己,很可笑,除了自己本身什么也威胁不到翎羽。
刚刚不过一会,便觉得耗费了全身的力气,除却欣喜也有更多的担忧,现在他需要养精蓄锐,否则今晚这一关,真的会走的很痛苦很艰难。
夜黑如墨,长夜漫漫而来。
奢华典雅的房间,锦被貂裘铺垫的软榻柔软舒适,杯盏烛灯皆是世间罕有之物,珠帘玉饰,伶仃作响,悠扬的在空中散开,又仿若远远传来的悲鸣,梨花木桌被移开,装满热水的木桶中萦绕着朦胧的水汽,一股浓郁的药味随着水汽蔓延开来,初次闻之,倒觉得有股清香,但闻的久了,却只会产生一股深深的厌恶感。
“这股味道真是越来越让人恶心。”阮凉玉神色悠闲的半躺在舒适柔软的软榻上,撇嘴嫌弃的开口,仿佛这些东西都是与自己无关的。
他看着息孺从一只精制的木匣中取出一种种药材,他的神色极为认真,仿佛这每一味药材皆如同他心肝宝贝,阮凉玉不懂医术,也自然不知这木桶中的每一种药材,皆是价值千金的。
闻言,息孺自然一如的吹胡子瞪眼,“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阮公子,老朽知道你见多识广,可也不必说这风凉话吧。”
阮凉玉仿若未闻,他伸出手指,从软榻一旁取了几颗葡萄,动作优雅的剥了皮,然后扔进嘴里,嚼了嚼,似乎味道不错,于是露出一副满意的表情,又捻了一串,递给正忙得满头大汗的息孺,“你要不要?这味道比前几天好,更甜更多汁。”
息孺气的捏紧了木匣,瞪那个慵懒躺在软榻上,尚不知死活的男子,他也身在江湖,阮凉玉的事迹也听闻不少,当年无花十二宫为正道所灭,他还曾暗自庆幸,后来几年时间,无花十二宫却又以摧朽拉枯之势重出江湖,阮凉玉为了一名女子在揽丘山庄庄主大婚之日公然挑衅,也是当时江湖街头巷尾人人议论纷纷的,后来武林大会上,他甚至侥幸打败宫赫连,却又在所有人都以为江湖上必会掀起一股腥风血雨之时,选择与揽丘山庄庄主订下约定,此后互不入侵,便可相安无事。
阮凉玉看着息孺复杂又气愤的目光,缓缓的收了手,无奈的笑,“息孺,你医术也是绝佳的,莫非还不了解这药效,我总不能夸奖这待会让我痛的死去活来的东西吧?抱怨抱怨还不行了?”他说完便认真的观察息孺的表情,满意的看见对方同情的目光,他以前嗤之以鼻的事情,现在却也不得不加以利用。
“这……我也是迫不得已……”息孺一时语塞。若不是翎羽曾对他有恩,他身为医者,也万不愿做如此缺德之事。
他看着那个一袭白衣,总是一副轻松语气说话的男子,这人可谓是风华绝代,即使普通的一个动作,在他的身上,也变得超凡脱俗起来,他以前一直不懂,为何世间女子都爱阮凉玉,可现在却有些明白了,这个人本身就像是一种毒刺,深深地吸引着一个人,却又会在不知不觉中让你遍体鳞伤,即使生死之间,也可以表现的风轻云淡,单单此世间便少有人能做到。
“我自然知道。”阮凉玉微微低头,让自己表现的更加忧伤一些。经过这几日的了解,他也知道,息孺吃软不吃硬。
“你放心,我会倾尽全力,以身养药这种事也并非没有先例,活下来的几率也是有的。”息孺最见不得有人黯然神伤,尤其那人姿色更甚女子,即使只是一句无奈的话语,也让人会莫名的不忍。
阮凉玉目光凄凉的看着息孺,只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微微扬了一下唇角,很快便收敛起来,他动作迅速的下了软榻,走到息孺的身旁,用惆怅而又绝望的语气问他,“息孺,你曾告诉我,若是我未死,再过十日,这药便是成功了。”
“确实如此。”息孺点头,以为阮凉玉是担忧自己必死无疑,稍稍软了语气,“你放心,只要熬过这十日,你便无碍了。”
“这事你可曾告诉翎羽?”
息孺疑惑的看了看他,也没多想,“还不曾,我正打算禀报。”
在未见到苏七七之前,阮凉玉一直没有作出决定,可是现在,一刻也不容迟疑。他忽然猛地跪在地上,面对着息孺。
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他自小便心高气傲,除了师父,再也未向任何人跪过,他一直觉得若是受了下跪之辱,自己定是宁可一死的,那时,他自然也没料到今日,如今,他为了那个人,总是什么也做得出来的。
膝盖磕在地上并不疼,心中却如同一记重锤击下,沉甸甸的,有种窒息感。
息孺也吓了一大跳,甚至立刻后退了一步,即使阮凉玉如今已经再也奈何不了任何人,他有时还是会不由自主的警惕,而且,江湖盛传阮凉玉心高气傲,便是误杀了人,也不会道一句错,这样的人,忽然跪在自己面前,他不仅没有受宠若惊,反而更担心其中有什么变数发生。
“息先生,阮凉玉这一生从未求过任何人,但是现在,我求你,为我多延长五日。”他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息孺神色也变得复杂,思索之间,又听见阮凉玉声势旦旦的低声道,“若是今后,我未死,定会报答你的恩情,但凡先生所愿,我倾尽所有,也定满意你心愿。若是我死了,先生尽可报我的名字,无花十二宫自会还你恩情,此后,定能庇佑你的安康。”
息孺犹豫了一会,阮凉玉的态度很诚恳,而且他这般高傲的人跪在地上求自己,也自然会一诺千金,条件很诱人,他本就不是野心勃勃之人,而且与启渊殿渊源并不深,也可算是各取所需,“你要我做什么?”如果并不违背他应允翎羽之事,他也没理由拒绝。
阮凉玉闻言不由松了一口气,他知道,息孺说这句话便代表他同意了,“请先生告诉翎羽,十五日之后,方能药成。”
他所求的,不过是息孺轻而易举可以做到的。
明明觉得屈辱,心中无比憎恶,却又心甘情愿。心中还未开始挣扎,便义无反顾的去做了,指甲扣在手心,良久才发现,已是血肉模糊。
经久不变的山洞,一成不变的风景,视野之中,什么也看不见,无尽的黑暗不会有五颜六色,不会有看见厌烦之物的恶心,今日却如何也安静不下来,阮凉玉离开之后,苏七七便一直在想,自己现在究竟可以做些什么。
她并非没有听过以身养药,但那是传说,甚至师父,乃至鬼医,也不敢轻易去尝试的方法,因为听过,所以一直都被强烈的恐惧感笼罩着,阮凉玉会做这样的事情是她意料之外的,甚至完全没有设想过,她见到那个人时,甚至已经被一种狂喜所取代,以至于感受到无法控制的危险,已经是在他离开之后。
即使一直说着不会让他死,真的能够做到的却又太少,如今自己仅仅是离开这个山洞,也亦非易事。
苏七七觉得无力,她忽然后悔了,一开始就应该答应翎羽的,自己若是炼了药,她也不会去找阮凉玉,更不会将他牵扯到这里面,药炼了出来,即使只有一粒又如何,自己死掉,总要比阮凉玉与自己一起死掉的好。
越是这样想,便越是被一股深深的自责所笼罩,恨不能时光后退。
最可怕的不是义无反顾、不顾一切的去做了什么,而是你义无反顾、不顾一切的去做,却什么也做不了。
杂乱、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在空荡的山洞中回响,变得格外清晰,苏七七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起身,想要冲出去,然而身体被铁链遏制住,让她再无法前进一步。
不安,很不安。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她无法压抑住自己的心情,然后听见那人取出钥匙打开铁链的声音,黑暗之中,冰冷的金属声音变得更加让人心烦意乱。
“快跟我走,阮凉玉坚持不住了。”翎羽也无法再保持镇定,一打开铁链便拽着苏七七施展轻功急速离开。
苏七七忽然有一瞬间脑子懵了,她不久前还见过阮凉玉,他还清楚地告诉自己,说不会有事的。
现在,怎么就坚持不住了呢。
第六十九章:坦诚相见
夜凉如水,一股股冷风从半掩的门中灌入,晃的桌案的烛火疯狂摇曳,房间光线忽而明明暗暗,窗外干枯修长的树枝倒映在窗面,如同黑暗中伸出的索命之手。
风凉,水凉,人心更凉。
地面溢满了水,萦绕的雾气已经散开,在冷风的吹拂下,变得无比冰寒,淡淡的药香尚存,却让气氛变得愈加凄凉,微薄的积水中夹杂着隐隐的暗红色,血腥味被药香压制住,水流从高至低,缓缓地流入屋外,汇入不知名的小水沟。
息孺在静谧的房间中焦急的来回踱步,他背着双手,明明夜晚的温度冰凉,他却急的一头大汗,阮凉玉药浴时因为失血而十分虚弱,药物进入经脉的疼痛他一直忍耐着,从未吭一声,只是一直咬住唇角,冷汗淋淋,他手指扣在木桶上,因剧痛而凸显的经脉清晰可见,脸上没有半丝血色,药浴结束后,甚至没有力气出来,自己想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