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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波士顿,还有巴巴拉。马上去疏远这三位姑娘实在令人劳神。他起身便去市中心看电影。
星期六一清早,他就被屋顶上飞机的轰鸣声惊醒。远处的海面上可以看到美国舰队的轮廓,空中服务的小兄弟们则迅速出击,翱翔在空中以示欢迎。
这一天的檀香山爇闹非凡,其欢迎盛况远远超过狂欢节。桅杆顶端飘扬着色彩缤纷的旗帜,条条街道都呈现出一派青春焕发的景象。巴巴拉说得对,处处都可看到英俊小伙儿们身穿洁净挺括的军装。他们拥挤在礼品商店里,簇拥在冷饮柜台边,嬉戏在有轨电车内。晚上海滨旅馆内则举行了大型舞会。
约翰…昆西出来散步时看到身穿崭新军服的军人们向怀基基滩方向走去,每人身旁都由一位年轻美貌的姑娘相伴。在这种特殊场合,她们充当情人去陪同年轻小伙儿,当然求之不得。约翰…昆西突然产生出一种失落感。每一漂亮女孩都会令其联想到卡洛塔…伊根。他转身向里夫帕姆旅馆走去。说也奇怪,他骤然加快了步伐。
旅馆老板正在桌子后边,其神情既镇定又从容。
“晚上好,伊根先生——或称你为科普先生?”约翰…昆西征询着。
“哦,还是叫我伊根吧。”他回答,“在称呼上,不要落入俗套。温特斯利普先生,很高兴见到你。卡里她一会儿就下来。”
约翰…昆西打量着这间宽大的公共用房。屋内杂乱无序,有溅满油腻的梯子,成桶的油漆,还有一捆捆新报纸。
“发生什么事了?”他问。
“事情倒蛮新鲜。”伊根回答,“你知道,我们都生活在社会当中。”说罢便朗声大笑。然后他进一步解释说:“这座古老的里夫帕姆旅馆在这儿已修建了多年,但檀香山的上层人物对其却不屑一顾。现在他们得知我和英国海军舰长有关系,猛然间,他们就发现这旅馆既优雅漂亮又富有情趣了。他们要来这儿赏光饮茶,你说这事怪不怪?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可这是在檀香山啊!”
“波士顿也如此。”约翰…昆西颇有同感。
“是的,一点不错。当年我从英国逃出来时也是这样。要不是有卡里,我会让他们统统见鬼去的。不知怎地,女人们对这种事情的想法则截然不同。只要贵妇人冲她一笑,她心里就觉得爇呼呼的,而且她们正在笑。知道吧,他们甚至挖出了我堂兄乔治因生产一种特效的肥皂而被封为爵士的事来呢。”
他作了个鬼脸,继续说:“我认为,说说我本人——自家的丑闻没什么,可世上人们想法希奇古怪。我绝不会去为难我堂兄乔治的。正如阿瑟所说,生产肥皂既干净又开心。”
“你哥哥还跟你在一起吗?”
“不,他回范宁岛去把工作干完。他回来后我打算把卡里送到英国去呆一段时间。是的,这么做是对的,我打算送她去。”很快他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我想自己支付这笔费用。我得告诉你,我已能在以里夫帕姆旅馆作抵押的基础上再增加一笔款项了。这另一笔款就是跟英国海军上将的新建关系以及那可笑的悠久的肥皂生意。瞧,卡里来了。”
约翰…昆西很高兴自己已转过身去,因他不想错过卡洛塔下楼时的身姿。卡洛塔身穿新颖的闪光夜礼服,一头乌发梳理得颇为迷人,洁白的双肩闪着光,双眼终于露出了欢快的神色。她快速向他走来时,他屏住了呼吸。他从未见她这么漂亮过。
他心里思忖着她肯定听见自己在办公室说话的声音了,随之便以惊人的速度打扮着自己。为的是前去迎接他。拉着她的手,他异常激动。
“稀客呀,”她责备着,“我还以为你把我们给抛弃了呢。”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他说,“只是太忙了——”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他扭头一看,原来是一位随处可见的海军小伙儿——高高的身材、金黄色头发的阿多尼斯美少年,他手里拿着帽子,俏皮地笑着。
“你好,约翰尼,”卡洛塔作着介绍,“这位是来自波士顿的温特斯利普先生,这位是来自弗吉尼亚里其蒙的海军上尉布思。”
“你好!”小伙儿点点头打着招呼,但眼睛始终没离开过姑娘的脸。这位温特斯利普,不就是一位客人吗?有什么好说的——显然海军上尉就是这么想的。
“准备好了吗,卡里?车就在外边。”
“实在对不起,温特斯利普先生,”姑娘歉意地说,“我们得去参加舞会。你知道,这个周未是属于海军的。以后你会来的,对吧?”
“当然,”约翰…昆西说,“不过,别让我等你了。”
她冲他一笑,走了,是跟约翰尼一起走的。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约翰…昆西情绪一落千丈,心中有种无法解释的成年无望的感觉。青春——青春已穿门而过,但他却落在了后边。
“很遗憾,她不得不去。”伊根温情地说。
“噢,没关系,”约翰…昆西回答道,“这位海军上尉布思是你们家的老朋友吗?”
“根本不是。是卡里在旧金山聚会时认识的。你不坐下跟我怞支烟吗?”
“改日吧,谢谢。”约翰…昆西疲惫地答着话,“我得尽快赶回去。”
他本想逃走,逃到美丽宁静的夜色中去,但现在夜对他来说不过是场灾难。他顺着海滨走着,不时用力将脚尖踢进白色沙堆。约翰尼!她已经称他为约翰尼了!还有她看着他的那种眼神!约翰…昆西又一次感到内心像针扎一般。愚蠢,笨蛋!最好回波士顿,将这一切忘掉。宁静古老的波士顿才是他的归宿。现在他都到了而立之年——快三十岁了,最好走得远远的,离开这些相爱的孩子,离开月夜的海滩吧。
米纳瓦小姐已乘大轿车去探望朋友了,屋内就像坟墓般寂静。约翰…昆西漫不经心地在室内溜达着,沮丧而且无望。下边莫纳的一支夏威夷管弦乐队正在演奏,那位里其蒙来的布思海军上尉现正紧紧挽着卡洛塔呢。那种亲密劲儿肯定是这些天受了年轻人的影响。呸!假如他已安排好要离开夏威夷的话,天啊,他宁愿明天就走!
电话响了,无用人去接。约翰…昆西只好自己去。
“我是陈查理。”对方说,“是你吗,温特斯利普先生?太好了!马上就要发生重大事件了。请在里韦尔河街九二七号刘因百货商店跟我会面,越快越好。你知道这个地方吗?”
“我会找到的。”约翰…昆西大声回答。
“我在河边等你。再见。”
行动,终于采取行动了。约翰…昆西的心在激烈地跳动。今晚他盼望的就是行动。跟往常一样,越到紧要关头,车越不争气:跑车在车库里待修,其他的车也都在用。他急忙赶到卡拉考爱大街想租一辆,但恰好看到一辆有轨电车迎面开来,于是便改变了主意,迅速上了车。
没有一辆有轨电车开得这么慢的。好容易到了市中心的福特街拐弯处,他下了车徒步前往。天色还早,但周围却是沉睡般的宁静。成对的旅游者无目的地闲逛着,一群要塞的士兵和几位海军战士在灯光明亮的射击场门口徘徊。约翰…昆西匆匆沿着基恩街赶路。过了中国面条馆和当铺,不一会儿就拐进了里韦尔河街。
他左边是河,右边是一排破旧不堪的平房。他在刘因住的九二七号门口停了下来。门内屏风后面露出几个中国人的脑袋,他们被一开心的小游戏所吸引。
约翰…昆西推开门,铃声响了,一股霉烂的臭味迎面扑来。眼前是一派希奇古怪的景观——成堆的干枯树枝和药草;装满海马骨骼的缸缸罐罐;勾挂着的一只只宰好并着了色的倒霉鸭子;还有成堆成块的猪肉。
一位上了年纪的中国老者站起身,走了过来。
“我找陈查理先生。”约翰…昆西说。
老人点点头,带他到店后对面的红门帘前。他掀起帘子,示意让约翰…昆西进去。穿过帘子,他来到一间未经装饰的屋子。屋内只有一张吊床和一张桌子。桌上一盏油灯在冒出的烟雾后面发着昏暗的光。屋内还有几把椅子。突然,一个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高个子,红头发,浑身散发着海腥味。
“你好。”他说。
“陈先生在吗?”约翰…昆西问。
“没在,他一会儿就来。趁等他的时候,喝点怎么样?嘿,刘,给来两杯做好的米酒。”中国老头儿退了出去。
“坐吧。”那人说。
约翰…昆西顺从地坐了下来,水手也坐下了,一只眼的眼皮不怀好意地搭拉着,一双粗大的毛茸茸的手摊放在桌子上。
“查理马上就到。”他说,“到那时,我将给你们二人讲个小故事。”
“是吗?”约翰…昆西问。
他环视着这间令人作呕的小屋。屋子后部有一扇门,一扇关闭的门。他又打量了一下这位红发水手。他不知道如何才能逃离这个地方,因为现在他明白了,陈查理并没给他打电话,他又慢慢悟出电话里并不是查理的声音。
“你知道这个地方吗?”这是电话里的声音,一种笨拙地模仿陈说话的声音。但陈是学英语的学生,他平时总从诗歌里干巴巴地、小心谨慎地向外吐着词,其实无非都是洋泾滨英语罢了。没错,侦探他没打电话。毫无疑问他现在在家,正俯身在那棋盘上。但在这儿,约翰…昆西却被关在里韦尔区边远的一间小屋子里,面对一位爱斯基摩水手,此人正斜着眼,狡猾地望着约翰…昆西。
中国老头儿端着两个斟满酒的玻璃杯进来了。他把酒杯放到桌上。红发人端起一杯。
“祝你健康,先生。”他说。
约翰…昆西端起另一杯,放到嘴边。水手眼中流露出可疑的爇切盼望的目光。约翰…昆西把酒杯放回原处。
“对不起,”他说,“我不想喝,谢谢。”
满脸红胡子茬儿的水手斜着身凑近他:
“你的意思是不想跟我一起喝了?”他挑衅地说。
“正是。”约翰…昆西回答。他觉得还是尽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