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行了,我吃饱了,要说要做到,悉听尊便。”
“这六年,辛苦你了。”川夷笑,体贴地斟了茗茶推到川戊面前。“也难为你了。”
“我倒是觉得开心。”川戊翻个白眼,对跟前茗茶视而不见。“你千里迢迢赶了来,也不见得只是为请我吃顿饱饭说句辛苦,那不是你作风。要说要做的,抓紧吧。”
川夷失笑着摇头,倒是自怀间掏出块玉石递了来。下意识低头看,竟是一个时辰前留在当铺里的玉。川戊猛地抬了头,心满意足变成了凶神恶煞。
“你一直跟着我?”这些年,都在监视?
“父皇给的东西,哪里能随便当掉?收好了,下次别再弄丢了。”川夷不着痕迹一语带过。“十日后,是皇后生辰,你总该记得。”
川戊别开脸,一语不发。
“你走得这六年,皇后日夜思念,身子一直差得很。虽然嘴上不曾说,但看那神态也能知了,皇后的一身病,不过是思儿病。于情于理,你也该回去拜见一番了。”
“若来只是为说这个,那我就回去了。”川戊撇撇嘴。“六年不见也不曾有过问候,如今竟巴巴跑来说什么母子情深,笑死人。”
“下月初一,我与未儿,要成亲了。”川夷微垂了眉眼,笑得有些腼腆。“做哥哥的,想要你回来喝一杯喜酒呢。”
“哦,你挺厉害,居然能憋了六年,憋坏了吧?”川戊阴阳怪气。“新婚大喜啊。不过你也瞧见了,我有些忙,脱不开身,也没银子给你包红包,别怪。”
说完,拉开椅子就起了身。虽然不愿承认,但心底还是有松了一口气的错觉。知道眼前人出现不是为取人性命了,说不轻松,是假的。
“川戊。”川夷抬了头来,笑又如昔。
“三年前,你已经到了封爵的年纪。是母后念及大哥体弱,身边缺个人伺候,才求了圣谕暂时免了你的封。如今,时候到了,你也该回京受封去往封地履行你做为皇子的职责。”
川戊的背僵成了一线。
“封地,是哪?”
“南地,建州。”
命在北疆雁荡,身却受封南疆之极。隔开的,岂止是天涯。
“我给你七日。”川夷缓缓举了杯。
“七日后,川戊,我们京都相见。”
☆、风北来
回到破庙时,众人早已经成团抱对地蜷缩着睡了去。只是,纵是睡熟了,也不忘记将隔日要换日用的皮毛肉类紧紧搂在怀中,像是搂着命一样。
川戊站在庙门前大约扫了一眼后,眼底就生了点湿意。那些都是他相处了六年的胞亲,某些意义上来讲真正由自己所饲养的子民。阿猫阿狗的养久了都有感情,何况是养的人?
“三爷,时候不早了,您该动身了。”归藏在旁低声提醒。
川戊这才回了神样,眼底的湿意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归藏,在二哥身边,可是惬意?你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时隔六年,居然又有了胆量巴巴跑了来看我们兄弟二人的窘,也不怕我动了怒捏碎你的喉?”
“属下并没有追随二爷。此次前来,也是多番恳求后才求来的机会。属下,属下此生只会追随大爷一人。”
“嘴里说的是个衷心奴才样,怎么做的就尽是些吃里扒外的事?归藏,你还真是出了名的心口不一。”
突兀被抢白一番,归藏只能讪讪着退到一旁,脸白成纸。
川戊却也没了说话的兴趣,径自一脚踏进庙中,却是直奔那先一步被送回来的面袋前。再度抗了米袋回肩头,转身就走的川戊,到底还是在擦着归藏的身子过时开了口。
“二哥给了我七天的时间赶回上京,换句话说,除去路上时间,我还有两日空余能留在雁荡城。归藏,你若还当自己是我大哥的亲随,那两日就别给我出现在雁荡城中。三日后,我自然会回返。”
归藏又讪讪,临了也不过诺诺道一声知了。
川戊眼珠子一转,又有了念想。
“这三日,你留在无上城也无聊,索性替我做一回饲主。庙里躺着的这一众人,都是我辛辛苦苦养了六年的。天一亮,他们自会起身到城内换取用度。你给我从头跟到尾,提了十二分的小心看好了。等他们忙完了,别让他们急着赶路回去,就留在这无上城里好生吃喝玩乐一番。若是不从,便说是我的意思。一切花销,你负责。明白了?”
“属下明白。”
难得,这次归藏倒是痛快地应下来。
“哼,明白就好。”
斜瞥一眼归藏,川戊古怪一笑后抬脚隐进了夜色中。
回程的路,似乎长得没了尽头。
一个人,一袋米,重复着简单的提脚动作,前方是一望无际的黑,后方是吞噬一切的暗。走得久了,甚至会生出天地间只剩自个儿一人的错觉与惶恐。
随之而来的,便是无法承载的绝望。
走到一半,川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死死搂着那袋白面就嚎啕大哭起来。
却连哭声,都被无尽的黑撕个粉碎。
后来,还是咬着牙挪回了雁荡城。走了整整一夜,身上出了一层白毛汗,被北风一吹,又变成了硬邦邦的碴子裹了满身。走到后来,川戊总觉自个的手啊脚啊的,全都丢在了半路。来回两百多里路,日夜兼程靠脚丈量。若不是头天夜里有川夷招待的一桌饭菜,只怕会活活累瘫在半路。然后,因为极寒的天气,跟那一袋细面一道冻成坨。
哈,史上第一个冻死的皇子。
这么想着,川戊又咧咧嘴,冻僵的唇却没法配合着摆出点自嘲笑来。
按理,总该第一时间奔回家中才是,偏生到了家门前又改了主意,只悄悄把面放在门旁,人倒是又转了脚朝操练场走去。总觉着,怀里揣了一宿的钗子不快些送出去,就该碎了裂了消失不见了。
或许,潜意识里还有祟念,要喝一碗热乎乎的豆花,才能活。
到阿江家门前时,赶巧着阿江端了盆出来倒水。一眼瞥见大清早就杵在自个家门前的主,那按理最快也要天黑才能回来的主就那么大赖赖站在自个眼前,说不惊讶也是假的。下意识瞥一眼那人身后,没瞧见旁人,甚至也没瞧见自家的牛车,小小惊讶过后阿江又生了了然,唇一咧,人冲着川戊就轻轻笑起来。
“你,能不能给我做一碗豆花?”
川戊狠狠垂着头,忍了半宿的眼泪又有了要冒头的冲动。
“只要一碗就好。”
☆、心魔
一碗热乎乎的豆花就摆在眼前,香,香得撩人心魄。
川戊微垂了头看着,却独独不肯动勺。阿江奇怪,却不催促,随意擦一把湿漉漉的双手后就坐在了川戊对面,似笑非笑地,却是无声地陪伴着。
川戊的头,垂得更低了些。
“二十五年前,我额娘还只是个嫔妃,长相好,却不得宠。好不容易争来了宠幸的机会,也算她运气好,怀了所谓龙种。怀胎十月,生下了我哥川巳,一年后,又生了我。于是,龙颜大展,封了她做后,也连带着多分了几多疼爱给我们兄弟两人。这些事,天下皆知。可天下人不知的是,一年后出生的我,与川巳,本该同日而诞。”
阿江一愣。
垂了许久的头终于肯抬起来,眸底当真有泪光闪。明明就要冲破阻碍痛快着坠下的泪,却独独被主子狠狠扼住了不得解脱。
川戊又笑,嗓音跟着变得虚虚实实起来。
“我是个怪物。”
阿江的回应,是隔桌探了手来,安抚般轻抵在川戊手上。
“其实,在我额娘怀胎时,父皇已经染了重疾。哦,对了,那是昭告天下的说法,实际上,是被前兵部尚书扈辅暗中投了毒。撑着最后一口气不肯死,是因为听闻天下有奇药血菩提,有起死回生甚至长生不老之效。虽然最后并未寻到,也解了毒性命无虞了,那想要长生不老的心却从此扎了根。等我这个名义上的三皇子实际上的二殿下僵持了三年才诞下后,宫里人都当我是妖怪。妖怪,就要杀。可是,他们发现,妖怪样的二殿下,杀不死。利刃绞碎了心脉,却还能啼哭如斯,那异状吓坏了所有人。独独父皇,像是瞧见了希望。说来也好笑,若非当时额娘偷偷买通了太医院,只怕父皇会真个儿将我煮熟了拿来吃下肚子好延年益寿。最后,总算是以养做活药引为由才将我留了下来。自那以后,我的存在,便成了以贡献血肉做药引为由的苟延残喘。虽然,隔些日子就要挨上两刀,但能活着,我也没什么不满足。直到成人礼前的最后一日,有太医不忍,私下里冒死告知了我实情。原来,当初父皇不杀我,不仅仅是为有活血做药引,更主要的,是他身侧的方士进言,待我成年之日,体内自会有活丹长出。那时再杀了我剖出活丹服下,功效等同血菩提。因为那可笑的理由,我多活了十六年。更可笑的是,他们不知道,血菩提,其实就是我。”
“而那日,太医拼死相告的秘密,也被偶然经过的大哥听了去。自小疼我爱我的大哥,当时不曾说一言一语,隔日却自宫中消失,并且从此开始了浪迹天涯的生活。后来才知,他是去与父皇做了交易,穷其一生也会将血菩提找来奉上,条件是,不动我一分一毫。或许是真正血菩提的诱惑太大,父皇竟然允了。而我,也托了大哥的福,安安稳稳活了下来。可是,直到多年后,我才知道,这个世上最疼我的人,我的兄长,竟不是亲生。那个与我留着相同血脉的人,是姐姐,是大哥爱上的女子。大哥也好,姐夫也好,总归还是能做一家人,我都喜欢。只是我没有那福分享受一家亲。姐姐死了,大哥也被川夷砍成了残废。本来想着,就这么陪在大哥身边,哪怕日日挨冻吃糠咽菜,只要能守着他也是好啊。川夷却又跑了来,硬生掐断了我的念想。”
那碗白花花的豆花,突然生了一点涟漪,很快又静止不动。
“昨儿个在无上城,我瞧见川夷了。他要把我扔去遥远的南疆。没有我在身边,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