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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是阖闾叫我守在这里。”他伸手抓着剑,把剑身拖过来,驻着下巴,悠悠地说,“他是怎么说的呢?”
白喜紧张地看着他。
这少年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神色之间,又空空落落,仿佛得了失心疯一般。但是他却不敢相信,更想不透为什么少年在这里!
“啊,对了!”少年猛然拍手,高兴地叫起来,“阖闾让我守在这里,装成伍子胥的样子!一旦有人来杀我,那这个人就是陷害伍子胥的人!”
白喜深深地呼吸,觉得一颗心都掉到了脚底下去。
“那,你看到这个人以后呢?”
少年侧头看看他,眼神亮闪闪的:“回去告诉他是谁啊。”
白喜冷哼一声。
“那如果没有人来杀伍子胥呢?”
“那伍子胥就没有被冤枉啊。”少年枕着自己的膝盖,悠悠地说,“那大概,我就会被当作代替品,处决了吧。”
他四下看着,自言自语似的说:“真奇怪。几个月前,我就在这里。现在,又回到这里。无所得,也无所失。看来最适合我的地方,还是这里。”
白喜冷冷地看着他。
他已经明白了。
阖闾让这个酷似伍子胥的少年守在这里,一是为了替换掉伍子胥,二是为了查探,到底伍子胥是不是被人陷害。
他和这少年之间,只有一人能活下去。
但是他却不能杀了这少年!
城守末借已经看到他来过,如果他走了以后这少年死了,嫌疑最大的就是他。
他咬牙,问:“你能不能当作,我没有来过?”
少年抬抬眼,说:“不能。”
白喜苦笑。
“你是阖闾的人吧?他能给你什么?荣华富贵?我有家财万贯,良田千顷,只要我出去了,都可以给你。只要你说今天,我没有想要杀你。”
少年换了个姿势,抬头看着他,微微一笑。
他笑起来的时候,十分孩子气,带了一点甜,还带了一点喜悦,但是那双薄冰也似的透明清澈的眼睛里,却灰暗得如同风雨来临前的天空,没有半点笑意。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喜欢。”
“那你要什么?”白喜觉得自己手心里全是汗。他忍不住在衣服下摆上擦了擦手,又不由得恼恨起自己这示弱的举动来。
“我想要什么呢?”少年迷惘地问,苦思良久,忽然一拍手。
“啊!对了!”他朗声笑起来,“我想要阖闾的命。”
2
城守末借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被抓了起来。
带兵来抓他的人,是已经升为太宰的白喜。
“末将何罪之有?!”已经被绑起来的末借,还在捆缚中挣扎着,愤恨地问。
“你涉嫌栽赃陷害伍子胥大人在前,意图谋杀伍子胥大人在后。”白喜冷冷地说,“上月初七,你去伍大人府上,期间趁大人不备,将楚国密函封于竹筒中,放在大人房内,是不是?”
“上月初七……?”末借不甘地问,凝神思索片刻,脸色忽然变得煞白。
“你倒是想起来了?”白喜冷笑。
“上月初七我的确去了伍大人府上。”末借目眦欲裂,“但我只是因兄长末支出战失利,唯恐他被大王责备,而去找伍先生求情!”
“哦?是么?”白喜拿腔捏调地说,“那昨日潜入水牢,意图杀害伍子胥大人的,又是谁?”
末借呆住。
“什么?”他口齿艰难地问,“我……我何时去杀害伍大人?”
他猛然激愤起来,挣扎着大喊:“我怎么可能刺杀伍大人?!”
“是与不是,你去和大王说吧!”白喜冷笑着,回头,对身后的承欢说
:“他的长相,你看清楚了?”
承欢从斗篷里抬头,默然看了末借一眼。
“你是什么人?!”末借怒喝。
“我?”承欢歪歪头,“我是昨日你要杀的人。”
“我根本从未见过你!”末借挣扎着,怒喝。
承欢避开他的眼光,看向白喜,问:“他会怎么样?”
“会死吧。”白喜回答,“视乎大王的震怒程度,也可能会被灭族。”
承欢呆了一呆,脸上闪过一丝强烈的不忍之色。
“应该不会,”白喜连忙说,“他的兄长末支刚刚在平定泽地的叛乱中立下大功,眼下正和歧籍将军一起,围困越国。大王不会灭他一族的,说不定,连他的命也可寄下。”
承欢默然,扭头看着末借。
末借猜测到了一些什么。
眼前这个不知身份的少年,多半是和白喜勾结了?
“你不要恨我啊。”承欢侧首看他,低声说,“我不想害你,但是,不这样做,我想要的东西,怎么都得不到呢。”
末借怒瞪承欢,却发现眼前这白发少年,有一种奇异的破碎感。
承欢静默片刻,又说:“算了,你还是恨我吧。换了是我,也会恨你的。”
他凑近末借,淡淡地说:“你知道吗?我也在恨着一个人,非常,非常恨。”
3
末借被斩首的时候,伍子胥重新回到了他的府邸之中。
所有的朝臣都知道了他是被诬陷的,霎时间,几乎所有的高官全部去伍府拜会慰问他,却全被婉拒在门外。
看门人只说:“我家先生身体欠佳,不能接待客人。”
大家释然,因为平日里伍子胥就是个不与人交往的人。
但是又有了流言,说看见尊贵的王舆,就停在后门。
群臣有了很多猜测,最终有人说,大王这是在商量发兵的事情呢。
于是大家都恍然地散了。
末借被斩于盘门之下,水流里好大一滩血红。
顷刻之间,水流来了又去,血迹消弭无踪。
等血迹消散了以后,承欢才来了。
他低头看着流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今天阖闾没有看着他,他就用令牌跑了出来。
身后有人靠近了。
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
承欢侧了侧头。
许久未见的扶馨正凝视着他。
“我听说末借之死,是由于谋害伍子胥?”扶馨低声问。
承欢又转头看着流水,漠不关心地说:“反正迟早会死的。”
扶馨皱眉。
“你真的……”他顿了顿,又说,“我想办法进过几次王宫,但是接近不了你。宫人说你得了失心疯,对什么都不理不睬,不闻不问。难道是真的?”
承欢蹙了蹙眉。
从侧面看上去,水光滟滟,映得这少年的脸忽晴忽暗,仿佛透明。
那就像是摩挲得极薄的玉器,仿佛伸手轻轻按压,就会出现裂纹。
“我怎么能不疯呢。”他悄声说,“本来,这一切就没有值得我关心的。”
扶馨皱眉看他。
这少年的自闭是装出来的么?那他也未免装得太像了。
在吴王宫里,无人的时候,他曾试图接近承欢,虽然未能成功,但就他的观察,他总觉得承欢那深深陷入自己内心的状态,并不是伪装。
“听说你是在阖闾遇刺以后生病的?”
“遇刺?”承欢侧头想了又想,才想起来似的,微笑起来,“对。”
他转头看着扶馨,淡淡地说:“你知道么?我啊,一直以为自己很恨他。”
“你恨他是应该的。”扶馨冷笑,“别忘了他是怎么对待你姐姐,对待你的!”
承欢又侧了侧头。
“姐姐?”他漠然说,“我已经很久没有梦见她了。”
他转头看向流水,语气之中,不无凄惶。
“她一定是放弃我了。”
扶馨只觉得晕眩。
这少年的疯癫即使在一开始是假装的,现在也有了三分真了!
“嗯,我是应该恨他的。”承欢自言自语地说,“可是我被他的丝笼捆住了。他曾经从我这里夺走的,又给回了我。你说,是不是很好玩?”
扶馨冷笑。
“什么夺走啊给回啊,你以为阖闾对你出自真心?!他只不过视你为玩物,不然的话,他就不会用你去挡那一剑了!”
承欢抬眼看他,好奇地问:“你都知道了?”
“越国的眼线也不少哪。”扶馨一笑,又说,“那天开始,你就该知道,阖闾对你全是虚情假意了……慢着,难道你是为了这个,才——”
承欢皱着眉头,苦苦思索了半晌,才慢慢地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承欢慢慢地说,“我最好疯掉。我怎么能不疯掉呢?”
扶馨看着他,缓缓开口。
“你还不明白什么是爱或者被爱,就已经沉溺在阖闾对你的温柔里面。阖闾对你温柔是容易的,对你残酷也是容易的,温柔或者残酷,根本就是他转手之间的事情,可是对你来说,就已经不能承受。”
承欢歪歪头,看着他。
“这一切的根源就是吴王阖闾。”扶馨冷笑,“没有他,你的人生根本不会这么扭曲。”
承欢猛然转头,盯着他。
他忽然之间,以无比清醒冷静的语调,问:
“说来说去,你们还是像一开始那样,希望我去刺杀阖闾吧?”
扶馨心底沉了沉。
但是他表面上还是镇定如衡地,说:“这难道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承欢沉思着,点了点头。
“是啊。”他悄声说,“我亦觉得这一切应该结束了。”
章二十二 … 1
摘自 icSun 一只猫浮 2005…09…20 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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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时候的阖闾,有时候会想,人生当真无常。
他从来也留不住手中的任何东西。
比如父母的命。比如他曾经养在笼子里的南方进贡的白鸟。比如年少时代与包括吴王僚在内的堂兄弟们,马踏清秋的快意。那些东西就像水流一样从十指缝里溜走,只把轻微的辛酸和寒冷留在手心。
那感觉常常让他惆怅得想哭。
直到他遇到伍子胥。
那时他已经成长为一个坚忍无情的男人。
他觉得避免那种惆怅和辛酸感觉的最好方法,就是不要去刻意追求。
无所得,就无所失。
他只执著于王座,执着于那一怒天下倾的呼风唤雨的快感。他是天生的王者,他并不担心它的失落。
直到他发现,即使这呼风唤雨权势在握的感受,也再无法填补他内心的空洞。
这空洞终于被完全撕裂开来。
臂中的人睡得深沉。
阖闾低头细审那张苍白的容颜,缓缓地,极尽温柔与沉痛的,笑了一笑。
——如果伍子胥不是身体极度虚弱,大概也不会这样在他怀抱里睡去吧。
他是第一次这样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