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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定不敢隐瞒,轻声道:“陛下,臣也是最近才隐约听说了些。碧落无意发现了关睢宫内的那张画像是她母亲,心中很不安,所以才要奔到南方来寻陛下问个究竟。臣是追上她后才听说了一些风声,事前……也只知她是慕容大人收养的孤女。”
苻坚回想着碧落清冷的性子,孤僻的行事,估料着她也不可能向杨定说太多,叹息一声,道:“罢了,罢了……等回了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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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是给某人某事逼着在更,哎,鳄鱼眼泪滴滴嗒……)
剑气近 落日寒尘伴君行(二)
未及说出自己的打算,已见碧落拉起奚氏,边往外奔着边说道:“奶娘,我要先和他们回北方去,以后安定了再来接你……我先送你些东西……”
一阵风地便开门卷了出去。
苻坚微愕。
杨定已笑道:“碧落必是怕因她耽误了陛下的行程,陷陛下于险境。陛下,可别辜负碧落……公主的好意。”
“公主……我和不言的……女儿……”苻坚轻轻吐着气,低叹道:“只怕她有些心结。”
杨定利落地将大氅为苻坚披上,笑得很是轻松:“没事,父女连心。便是当日和桃李夫人有什么误会,等回到长安,自然有的是机会慢慢解释清楚。”
苻坚点头,自行系了衣带往外走着,忽又回头道:“定儿,其实细看碧落,那鼻梁下颔,要像我多些,并不很像桃李夫人。”
杨定一愣,忙道:“是,是,这么一说,的确很像陛下。”
所谓境由心生,幻由心生,苻坚已确定了云碧落是自己女儿,自然觉得无处不酷肖自己了。连原来觉得太过孤冷的性子,只怕现在看来也格外让人怜惜。杨定何等玲珑人物,自然深明此理,只顺了苻坚应和。
至于苻坚与桃李夫人以及那位被鸠杀的苻法是怎样的关系,杨定虽是疑惑,也很聪明地选择闭嘴不提。
扶苻坚上马后,碧落也已赶了出来,挥手与奚氏告别,眼圈依旧一片通红。
奚氏甫才与碧落相认,便即刻分别,自然泪水不干,当着苻坚却万万不敢挽留,只是抓着一个小包裹恋恋望着碧落,依依不舍。
碧落南行之际,身畔盘缠珠饰带了不少,杨定估料着她必是不放心孤苦的奚氏,留了好些值钱的物事给她过日子,以防她受了委屈,遂骑了马过去,笑道:“碧落,不用担心,晋人不会拿百姓怎样,我们顺利脱身后再来接老人家,也是方便得很。”
碧落低头应了,垂着眼眸,神情之间,依然有种如在梦中的迷茫无措。杨定不放心,要带她同到前方苻坚处同行时,碧落并不愿意,反而将马放得更缓了,几乎落到了最后,距离苻坚远远的。
杨定无奈,只得自己赶到苻坚前守护。
苻坚皱眉道:“碧落怎么不上这边来?”
杨定微笑道:“大约心情没恢复过来,走得慢了些吧!”
苻坚向后瞧时,只见身后一大队的骑兵,刀戟如林,再看不出碧落隐在何处,低叹了一声,道:“朕这里有众人护着,没事。你去陪着她,早上刚晕倒过,未必经得住长途奔波。”
杨定迟疑片刻,只得应了,闪到路边让骑兵走过,等着碧落,依然和碧落并辔而行。
碧落丝毫不见认亲后的喜悦开怀,一路俱是沉默寡言,杨定紧随在她身侧,话却比平时多了数倍,不断指点她看沿路的风景,又和她谈论沿哪条路去慕容垂部,碧落只是睁着一双漆黑的大眼睛瞪向前方,并不搭理半个字。
杨定知她心底的顾忌为难,却万不敢揭破,故意叹道:“我知道了,如今你有了父亲,有了奶娘,我成了多余的了,大约看了我就厌烦,所以这般不理会我。”
碧落这才回过头来,闷闷道:“我没不理你。心里不痛快,懒得说话。其实……你该知道的。”
杨定笑道:“你不厌烦就成。心里不痛快,我陪着你说话解闷儿。”
碧落握紧马鞭,低声道:“不用了,你去前面保护天王吧!”
杨定转动着明朗的眸子,笑道:“天王让我让陪你,你让我保护天王,请问,我是听天王的话,还是听公主的话?”
碧落如被人割了一刀般几乎要从马上跳下来,被寒风吹成淡绯色的面颊,泛出也了沉黯的青白,眸光转动时,冷冽话语如冰霰撒下:“杨定,我厌烦你了。”
她拍了马,向前赶了几步,将杨定甩了下来。
试探的结果,似乎在意料之中。碧落对公主这个身份敬谢不敏,根本不愿接受。
杨定低叹一声,忆及她与慕容冲十年深厚情谊,以及他那几年在高盖身边隐约所见的慕容氏兄弟行止,一时连他都大为头疼。
他和高盖、苻坚都已颇有感情,万不得已时,尚可保持中立,何况高盖和苻坚之间并无深仇大恨。
可慕容冲呢?
那种仇恨,怕已啮骨噬心!
正想着要不要再追上前开解碧落时,忽望见斜次里一处小道,一骑如风驰电掣般急急跃来,正是秦军前晚派到淮水边的探子。
他急忙闪到一边,勒马于麦地边等侯。
“杨将军,晋军派了大队骑兵追过来了!”
那探子气喘吁吁,拍马过来便急急说着。他的马儿也是最好的军马,此时仰天长嘶,吐出大串的凝白水汽,不安地踢蹬着,显然一路赶得匆促之极。
“对方多少人?还有多久到?”
杨定简洁地发问。
探子脸上显出恐慌,压低了嗓子:“怕有三四千骑,全是轻骑兵,走得应该很快。我从小路赶来报讯,但路不好走,转了几个弯道,估料着再有两柱香工夫,也快赶到这里了。”
杨定神色微变。
秦军初遭大败,士气难免低落,几乎不可能与数倍于己的追兵正面交手。何况这一千多骑兵连日奔波转战,其中原齐壹、李德领的五百多人更是连夜赶来护卫苻坚,根本不曾好好休息,行军速度绝对比不上如初发之硎的南朝追兵。
剑气近 落日寒尘伴君行(三)
他向探子道了辛苦,便急急赶上苻坚,低声道:“陛下,追兵快到了。”
苻坚悚然而惊。
天色苍茫虚白,北风顺了山水林木,一路刮过,呼嚎作响声中,不远处的山脚传来几声高亢的鹤唳。
“追兵……已经到了。”
苻坚脸色很难看,浮泛着穷途暮路的悲哀和无奈。
杨定凝一凝神,远远一眺,并未见大队骑兵的烟尘卷至,忙道:“陛下,不过是风声鹤唳而已,不必惊慌。”
苻坚已觉出自己太过慌乱,自嘲道:“哦,朕可真是糊涂了!”
杨定笑道:“陛下连日疲累,又受伤不轻,所以一时没看清晰而已。”
苻坚点头道:“不用说了,我们抓紧走吧!”
杨定低了声,依旧含笑道:“陛下,臣斗胆,请陛下将大氅与臣的更换一下。臣带上一两百人马,持了天王大旗在此时稍侯片刻,然后引他们一路往北追去;陛下可以从容领大部分将士从小路往西行,与慕容将军会合。”
苻坚琥珀色的眸子骤然收缩,凝成尖锐的一道,针尖般扎在杨定面庞:“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吗?”
杨定坦然道:“臣自然知道。臣更知道,大秦不可无陛下,中原不可大乱。”
苻坚的眼神,由尖锐渐渐磨挫成历经沧桑的钝痛和悲哀,雾霭般裹住他自己,也裹住杨定。良久,他缓缓接开大氅,丢给杨定,同时接过杨定的大氅披上,甚至没有问杨定到底要面对多少的晋军。
能让杨定放弃抵抗,只求调虎离山保全秦王,那数量必定不会少。他不想提起引来军心动荡,更不想让杨定承受更大的压力。
既然已经知道结果,便不必再去问过程。
杨定系好衣带,在马上侧身向苻坚行了礼,忽然抢过苻坚身后骑兵的秦军纛旗,高高举起,迎着烈烈寒风猛地一挥,那抹鲜亮的明黄,如一团火焰倏地燃起,顿时耀亮了凄黯的天空。
杨定笑意清朗坚毅,呼声慷慨激昂:“天子蒙尘,我等护驾有责。杨定愿誓死护卫吾王,引开追兵。愿舍身相随的勇士,请随我来!”
众骑兵见秦王忽然放缓速度,与杨定商议,早在揣测是否追兵袭至。如今杨定振臂一呼,这几日习惯了以杨定马首是瞻的一部分骑兵立刻毫不犹豫调转马头,紧随着杨定逆向而行,奔往队列最后。
杨定见顷刻间两三百人拨马相随,其余人也在犹豫间跃跃欲试,心中大慰,笑道:“我只要一百勇士足矣!其余勇士请随齐校尉、李副尉保护天王!”
向后骑行经过碧落,他终究忍不住,悄悄投过去一眼。缱绻而温软的眼神,正与碧落迷茫惊愕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他不由轻轻笑了一笑,居然有了丝离愁别恨的忧伤。
齐壹、李德等俱是久经沙场,立刻也赶往后方去,为杨定调拨挑选人马。因时间紧迫,只将离杨定最近百余骑留了下来,其余众骑,即刻下令归队,继续前进。
杨定带了百余骑立于路中,目送苻坚等人离去时,忽听得苻坚沉着的声音,透过凌乱马蹄和铁甲相磕的嘈杂,朗朗传出:“杨定,朕将在洛阳等待你和众位将士的归来!”
杨定抬头看一眼依旧在自己手中飞扬的明黄纛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