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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婚礼一切从简,随嫁妆奁只有常例的一半,衣饰也以简洁大气为主。
张夫人为此特地来找碧落说明过,碧落自然点头同意,再不想劳民伤财,增加苻坚负担。
出阁那日,苻晖、苻宝儿联袂来瞧碧落。
苻晖刚从城外回来,盔甲尚未及解,隐隐的血腥味正从甲片间传出。他盯着大红金丝翟鸟嫁衣披裹下那张妆容精致的绝世面庞,大声叹息:“丫的,你这丫头,怎么好死不死是我妹子?真便宜了杨定那小子了!若有鞭子在,真想再把他抽一顿。”
贺新郎 堪怜洞房痴儿女(二)〖实体结局篇〗
话未了,便被苻宝儿一脚踹出了房:“三哥,天底下有你这么做哥哥的么?这么大好日子,你扯什么淡?拿青盐擦牙去!”
青黛极是配合,一待苻晖出了房门,立刻闩上,转身冲着碧落和苻宝儿嘻嘻笑着做了个鬼脸:“他便是欺负公主,也只欺负着这一次了!嫁入了杨家,他还好意思赶人家内堂去数落公主么?”
这一两年间,苻宝儿已长高了不少,少了原来的丰润娇憨,多了与张夫人甚是相像的高贵和颀秀。
她目注着碧落,良久才叹道:“碧落姐姐,若是杨定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碧落因杨定本是她的意中人,正在不安,听她如此说,倒是意外,微微笑道:“他……应该会不欺负我吧?”
苻宝儿双瞳翦翦若水,牵了碧落的手,叹道:“母亲和我说了许多话,我想我……应该很不了解杨定吧?他明明像是喜欢我,后来和你出去了一回,又喜欢上了你;你走了,他又娶了个爱妾,宠得不得了,如今又要来娶你了……我实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不过,我已经不想再去猜测他的心思了……他不配!”
她骄傲地扬一扬脸,甩开了眼底闪过的淡淡失落和忧伤,大声道:“不过他娶了你,一辈子对你好,便是他的责任,若我知道他还那般朝三暮四,我不会饶他!”
碧落原就对苻宝儿无甚恶感,此时见她居然这等为自己说话,心下感动,忽然觉得张夫人和她,都该是最值得尊敬的一类人。
高贵,骄傲,倔强,却通情达理,待人诚挚。
“宝儿妹妹,你未来的夫婿,一定要比杨定优秀。只有那样的男子,才配得起你!”
碧落反握住苻宝儿的手,认真地说。
“那当然!”
苻宝儿顿时笑了,晶亮的眸子,有着属于花样少女的梦幻和憧憬,让碧落也由不得笑了。
以往所有的恩怨情仇,已在一笑间泯灭。而今双手相握的,是血脉相连的苻家姐妹。
相对于皇室的一切从简,杨家对于这桩婚姻显然要重视许多。
乘着公主舆辇,在万人注目下行至杨府,早有大批官员彩女迎侯,恭敬行礼。
隔了自高鬓垂于面门的细珠璎珞,碧落已见杨定熟悉的颀长身形走来,唇角一抹温柔笑意,将手递给了她:“碧落,我来接你!”
碧落将略带凉意的手放入他的掌心,意外地发现,他的掌心温暖中带了轻微的颤意,忙抬头看时,他正牵了她,稳步踏上了铺着红毡的甬道,笑容沉静而合乎礼仪,举止无可挑剔,并看不出任何异样。
杨府显然重新整饰过,粉墙朱扉,翘檐耸峙,喜庆的灯笼一路排开,再不知有多少只,杨家的亲友一路夹道相迎,锣鼓笙箫不绝于耳。
待到了大厅中,更见得金壁辉煌,明光耀眼,人声鼎沸,竟比太平盛市的闹市口还欢腾嘈杂几分,乃至碧落被拉着祭拜天地、行合欢礼时,居然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对杨定和她来说,不过是场假成亲而已,犯得着这么夸张么?
直到被送入洞房,碧落才放松下来,觉出有几分疲乏,一旁早有陪嫁宫女奉上茶点来,笑道:“公主,要不要先填填肚子?驸马要招待亲友,恐怕要好一会儿才能来呢!”
孕后最易饥乏,碧落便点点头,自盘中取了小糕点放入口中时,忽然觉得奇怪:“咦,我不是让青黛她们四个陪我来杨家的么?怎么是你们几个?”
现在她身畔的四名宫女,正是这次回宫后张夫人临时调给她的,平时服侍得并不多,根本不是碧落指定的四名相熟宫女。
可那几名宫女显然也不知情:“这个奴婢不清楚,今日公主临上舆辇时,宋公公过来传张夫人谕旨,让我们四个陪嫁,原来四位姐姐依然留在紫宸宫内。”
张夫人……
碧落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糕点,打了个寒噤。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应该没有害自己的理由吧?
夜色渐沉,鼎沸人声渐渐淡下去时,杨定方才回到新房中。
喜娘带了侍女道了喜,奉上合卺酒,便知趣告退。
杨定走到床榻边,小心地替碧落卸下鬓上繁重的璎珞珠饰,淡淡醺红的面庞在烛光下俊挺明朗,眉目却极专注,生怕摘首饰时用多了力,会弄疼她一般。
“累么?”他轻轻地问。
碧落摇了摇头,低叹道:“你们家……太铺张了些。”
“长辈们盼我成亲不是一天两天,许多物事早几年就预备下了,都是现成的,并不浪费。”杨定微笑着端过合卺酒,柔声道:“喝盏合卺酒,咱们就睡吧!”
这话说得很暧昧。碧落很想提醒他,这不过是一场虚假的游戏而已,犯不着如此认真。
可不知为什么,她居然什么也没说,默默接过酒盏,与他互交手臂,正要将酒盏托到唇边时,已一眼看到了杨定的眼睛。
瞳仁深深,映着明亮的烛火,若有一团灼疼人心的火焰,正悄无声息的燃烧着,却被暗夜衬得幽凉而疼痛。忽然,那瞳仁一暖,已有薄如轻云的笑意溢出。
贺新郎 堪怜洞房痴儿女(三)〖实体结局篇〗
“和你开个玩笑!”杨定夺过碧落酒盏,随手将两盏酒一起倾倒于角落,笑道:“不愿喝就别喝了。”
“睡吧!”他再不看目瞪口呆的碧落一眼,把床榻上高高摞着的锦被拖过两条来,铺到下方的茵席上,道:“被下有莲子、花生、红枣这类讨吉利的果子,睡觉时小心硌着自己。”
眼看他脱了靴子和礼服,居然就这么睡了,碧落黑漆漆的眼睛眨巴了几下,再不知自己满心凌乱地在想着什么,也只得垂了幔子,脱衣睡下。
好一会儿,她想起宫女之事,忍不住轻声道:“杨定,我自己定的四名随嫁宫女,被张夫人换掉了。”
正猜着杨定可能已经睡着时,已听得杨定瓮声瓮气地回答:“嗯,我知道,是我请张夫人换的。这些原来跟过慕容夫人的宫女,我不放心。”
碧落呆了呆,勾开帐幔看时,杨定大半个脑袋掩于被中,只有乌黑的头发凌乱地铺在被上,半点看不清神情。
但他似乎偏对碧落的动静了如指掌,居然又在被中发问:“怎么了?睡不着?”
“嗯。”碧落敷衍道:“烛光太亮了。”
杨定闻言,翻身起来将高烧的龙凤对烛吹灭了,无奈般说道:“今晚是洞房花烛夜,我若到别处安寝,会给人说闲话的。明日起我便不来吵你。”
碧落原以为,突然与另一人同处一室,她多半会睡不着。可她听着杨定熟悉的均匀呼吸,居然不一会儿便睡着了,而且是这几个月来睡得最好的一晚。
若有若无的梦里,她还在那个村头村尾开满桃花的小山村,与杨定同室而眠,黄狗在门洞里钻进钻出……
原来她还是那个碧落,贪恋温暖和安宁的碧落;而杨定,还是那个潇洒懒散却愿意给她温暖依靠的杨定么?
杨府的生活,远比碧落想象的安定宁和。碧落不得不把此归功于杨定的确纳了一名好妾室。
杨定身担重任,并不常在府中,有时十天半个月都不能回来一次,碧落的起居饮食,俱由秦韵一手打理,居然诸事妥贴,周周道道。虽然碧落天性冷淡,很少与她说话,秦韵却不介意,依旧姐姐长姐姐短伴在她跟前,陪她说着话,或谈些杨定行踪,却只拣好听的说,明明有两次,碧落见到杨定受了伤,传了大夫到秦韵房中包扎,却半点不曾听她提起;连杨定自己出现在碧落跟前时,也都是精神奕奕笑如春风。
但时局的动荡,碧落并非不知。
杨定不在府中时,她有时驱车到奶娘家住上几宿,话话家常,甚是自在,有时则回宫探望陪伴苻坚,许多惊心动魄的事端,便瞒不过碧落了。
苻秦建元二十年十二月,慕容冲的三哥,原前燕皇帝慕容暐,借口儿子成亲,请苻坚过府喝喜酒,因当时下雨,苻坚未去,随即得到密报,慕容暐竟暗置伏兵,打算在府中袭杀苻坚。
苻坚算是给自己宠信了十几年的慕容家寒透了心,终于认定鲜卑人全是些养不熟的白眼狼,为绝后患,先杀慕容暐等前燕王公,后又下旨全长安搜捕鲜卑人,不论男女老幼,统统处死,不留半个活口。
——苻坚坚持了大半辈子的宽仁政策,在无情的现实面前,也转变成最无情的种族灭绝政策。全城数千鲜卑人,一夕之间尽化为刀下之鬼。
苻秦建元二十一年正月,慕容冲在阿房城即皇帝位,改元更始。
数日后,西燕军为同胞复仇的疯狂攻城声,震动了半个长安城。
遥想慕容冲与慕容暐乃一母所出,从小备受慕容暐疼爱,便是大权为慕容泓所握时,他的密旨,仍不忘给自己的同母弟三公高位,如今连慕容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