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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曼达楚阿叫道,“我见过这种水!在皮波和利波眼睛里,我见过这种水!”
一个接一个,最后汇成一片齐声哀鸣,所有猪仔都发出同样的哀号。
米罗感到既恐怖,又敬畏,还有点儿兴奋。几种感情交织在一起,同时涌上一心头。他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事,但猪仔们敞开了多年来对外星人类学家隐瞒的感情。瞒了整整四十七年的感情。
“他们这样是不是因为爸爸?”欧安达悄声道,她的双眼同样因为兴奋熠熠发光,恐惧激出的汗水沾湿了她的头发。
米罗念头一起,话脱口而出:“他们不懂皮波和利波死的时候为什么哭,直到现在才明白。”
米罗完全不知道欧安达脑海里产生了什么想法,他只知道她转身就跑,跌跌撞撞,最后双膝跪地,双手拄在地面,失声痛哭起来。
唉,代言人一来,真是天翻地覆啊。
米罗跪在代言人身旁。代言人垂着头,下巴抵着胸口。
“代言人,”米罗问道,“o pode ser?这怎么可能?你难道真的是第一位代言人?同时又是安德?”
“我没想到她会告诉他们这么多事。”他轻声说。
“可是,可是……死者代言人,写那本书的那个,他是人类懂得星际旅行后最杰出的智者,而安德却是个谋杀犯,把整个种族斩尽杀绝了,一个具有高度智慧、可以教会人类一切的美好种族——”
“两个都是人啊。”代言人低声道。
“人类”就在他们身旁,他引述了一段《虫族女王和霸主》里的话,“疾病与灵约并存于每一个心灵,死亡与救赎也同时掌握在每一双手里。”
“人类,”代言人道,“请告诉你的同胞,不要再为他们出于无知犯下的罪过悲伤了。”
“他们两人给了我们那么多最可宝贵的东西。”“人类”说。
“请让你的同胞安静下来,我有话要说。”
“人类”喊了几声,不是男性语言,而是妻子们的语言,代表权威的语言。猪仔们安静了,坐下来听代言人发话。
“凡是我力之所及的事,我都会替你们做。”代言人道,“但首先我必须了解你们,不然的话,我怎么诉说你们的故事?我必须先了解你们,否则的话,我怎么知道我们给你们的饮料会不会毒害你们?在这之后,最大的障碍依然存在:人类可以爱虫族,因为他们以为虫族已经彻底灭绝了。可你们还活着,所以他们仍然会怕你们。”
“人类”站起身来,指指自己的身体,好像这是一件虚弱无力的东西。“怕我们!”
“你们抬起头来,看到星星上满是人类。于是你们害怕了。人类也有同样的恐惧。他们害怕未来哪一天,他们来到一个新世界,却发现你们已经第一个占据了那个世界。”
“我们不想第一个来到新世界,”“人类”说,“我们希望和你们共同去那个新世界。”
“那么,请给我时间。”代言人道,“告诉我你们的情况,我再告诉他们。”
“问什么都可以。”“人类”说着,望了望其他猪仔,“我们会告诉你们一切。”
吃树叶者站了起来,他说的是男性语言,米罗听得懂。“有些事你没有权利说出去。”
“人类”厉声反驳,他说的是斯塔克语。“皮波、利波、欧安达和米罗教了我们很多东西,这些他们一样没有权利教,但他们还是教会了我们。”
“他们的愚蠢不能作为我们的愚蠢的借口。”吃树叶者说的仍然是男性语言。
“那么,他们的智慧也就不会成为我们的智慧。”“人类”反驳道。
吃树叶者说了几句米罗听不懂的树语,“人类”没有同答。吃树叶者转身走了。
欧安达回来了,她的眼睛哭得红红的。
“人类”转身对代言人道:“你想知道什么?我们都会告诉你,让你看——只要我们做得到。”
代言人转向米罗和欧安达,“我该问他们什么?我知道得太少,不清楚该问什么?”
米罗看着欧安达。
“你们没有石头或者金属工具,”她说,“但你们的房子是用木材造的.你们的弓和箭也是。”
“人类”站在那儿,等着。好一阵子没人作声。
“你怎么不说出你的问题?”“人类”最后问道。
他怎么会听不明白呢?米罗心想。
代言人道:“我们人类用石头或金属工具砍倒树木,再把木头修理成房子、箭或者木棍,就是你们手里拿着的这些工具。”
猪仔们过了一会才明白代言人话里的意思。接着,突然问,所有猪仔都跳了起来,发疯似的跑着,毫无目的,时时撞在一起,撞在树上和木屋上。大多数猪仔不作声,但时不时就会有一个发出嚎叫,和他们刚才发出的哀鸣是同一种声音。这场几乎寂静无声的猪仔大骚乱真让人毛骨悚然,仿佛他们一下子丧失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外星人类学家们多年来谨守不交流政策,不向猪仔透露任何信息,可是现在,代言人打破了这个政策,结果竟演化成这种疯狂景象。
“人类”冲出人群,一头倒在代言人脚下。“哦,代言人!”他大声哭喊着,“求求你,别让他们用石头金属工具砍我父亲鲁特!如果你们想杀人,有些年深日久的兄弟愿意献出他们的生命,我也会高高兴兴地死,但千万千万别杀我的父亲。”
“也别杀我父亲!”其他猪仔们也哭嚎起来。“还有我的!”
“我们绝对不会把鲁特种在离围栏那么近的地方,”曼达楚阿说,“如果我们早知道你们是——你们是异种!”
代言人又一次高举双手,“人类中有谁在卢西塔尼亚砍过一棵树吗?从来没有。这里的法律禁止这种行为。你们不用害怕我们。”
猪仔们安静下来,林问空地卜一片沉寂。“人类”从地上爬起来,“你让我们对人类更害怕了。”他对代言人说,“我真希望你没有踏进我们的森林。”
欧安达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杀害了我的父亲,居然还有脸说这种话!”
“人类”抬起头来,震惊地望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米罗伸手搂住欧安达的双肩。
一片寂静中,死者的代言人又开口了。“你向我保证会回答我的所有问题,我现在就问你:你们的木屋、弓箭和木棍是怎么造出来的?我们只知道我们的办法,而且已经告诉你们了。请你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做的。”
“兄弟们献出了自己。”“人类”说,“我告诉过你。我们把自己的需要告诉古老的兄弟们,给他们看我们需要什么样子的木材,他就会把自己给我们。”
“我们能看看是怎么做的吗?”安德问。
“人类”转过头,瞧瞧其他猪仔。“你是说,要我们要求一位兄弟献出自己的生命,目的只是让你看看?我们不需要新的木屋,从现在起很多年都用不着新木屋,箭也足够——”
“让他看!”
和大家一样,米罗也转过身来。从森林里钻出来的是吃树叶者,迈着坚定的步伐走进人群中央。他谁都不看,仿佛是个信使,或者是个向全城发出召唤的召集者,对别人听不听自己的话毫不理会。他说的是女性语言,米罗只能听懂一点片断。
“他说的是什么?”代言人悄声问。
仍然跪在他身旁的米罗尽力翻译着,“显然他去了妻子们那里,她们说一切照你的吩咐办。话很多,意思没那么简单,他在说什么——这些诃我不懂——说他们都要死了。还有什么兄弟们也要死了之类。可你看他们的样子,一点也不害怕,没有一个害怕。”
“我不知道他们哪种表情表示害怕。”代言人道,“我还不了解这个种族。”
“其实我也不了解。”米罗说,“现在只能交给你处理了。半小时里你就让他们激动成这个样子,我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他们这样。”
“算是个天生的本事吧。”代言人道,“咱们做个交易好吗?我不告诉别人你们的尝试行动,你也不说出我是什么人。”
“这个容易。”米罗说,“反正我不相信。”
吃树叶者的演说结束了,说完后立即摇摇摆摆朝木屋走去,钻进里面不出来了。
“我们将向一位古老的兄弟恳求一份礼物。”“人类”说,“妻子们是这么说的。”
就这样,米罗站在那儿,一只手搂着欧安达,另一边站着代言人。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猪仔们表演的神迹,比替加斯托和西达赢得圣人称号的奇迹更令人信服得多。
猪仔们聚集起来,在林间空地边缘一棵粗大的老树四周围成一圈。然后,猪仔们一个接一个,依次爬上那棵大树,开始用棍子在树上敲击着。没过多久,猪仔们都上了树,一边唱着什么,一边用木棍在树干上敲出复杂的鼓点。
“父语。”米罗轻声道。
没过多久,大树明显倾斜了。一半猪仔立即跳下树来,推着树干,让它向空地方向倾斜。树上剩下的猪仔敲打得更起劲了,歌声也愈加响亮。
大树粗大的枝桠开始一根接一根脱离树干,猪仔们敏捷地跑上前去,收集掉落的枝桠,将它们从大树即将倒下的地方拖开。人类将一根树枝拖到代言人面前,后者仔细检查着,让米罗和欧安达一块儿看。与树干相连的一端较粗,光滑极了,不是平的,而是呈略显倾斜的弧形。上面一点也不粗糙,也没有渗出树液。不管是什么使这根树枝从树干上脱落,绝对没有任何外力的迹象。米罗用手指碰了碰树枝,又凉又光,感觉好像大理石。
最后,大树只剩下一根笔直的树干,庄严、粗大。原束连着树枝的地方留下的斑痕在下午的阳光下闪闪发光。猪仔们的合唱达到了高潮,然后停止。这棵树斜斜地、优雅地倒了下来。一声巨响震动地面,然后一切复归于平静。
“人类”走到倒下的树前,抚过树干表面,轻声吟唱起来。在他手下,树皮绽开了,一条裂痕沿着树干上下延伸,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