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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她伸手。
可是她什么都摸不到，攥紧拳头再舒展开，全是捏碎的蝎肉蝎壳。
婉兮那时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胆子却大的厉害，没有尖叫，也没有逃窜，只举着火硝看着她。
看着她因为太疼，连呻吟都是无声。
她不是没有听过万蛊之王的传说。
据说，万蛊之王，极难炼成，但一旦炼成，几乎，便是可以颠覆整个苗族的存在。
它以一个六七岁左右，资质绝佳的稚龄少女的载，受一日万蛊嗜咬之痛，再受一日排毒脱髓之痛，无休无止轮回，直至她泯灭本性，成为一个浑身是毒，只听主人命令的蛊。
有人类的智慧，却再无法做人，几乎算是半人半虫的存在。
苗疆至宝。
人人垂涎。
只是这蛊太珍贵，反噬也厉害，普通人根本驾驭不了。
万蛊之王选择主人格外慎重，它一生只会认一个主人。一旦认主，便会与主人建立血之羁绊，需主人天天割肉放血饲养。
初初认主还好，越到后来，与主人的感情越深，它便会越渴求主人的鲜血。
即使是最善用蛊的苗族人，也不敢肯定，养这样一个祸害在身边，会不会有一天被它吸干血死亡。
主人生，它便生，主人死，它便死。
培养了十多年的心血，一夕之间只留下一滩毒液。
“你便是，传说中的万蛊之王吗？”
她好奇的问，池中人却根本没有力气回答她。
她只又摊开那一只沾满了毒虫的手，伸向她，然后，毒蛇顺着她的胳膊，不停的盘旋缠绕，分叉的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
她被埋进毒虫中，不到片刻又翻滚出来，又埋进去，又翻滚出来。
王蛊之王在炼成之前，等待它的，只有永远也没有休止尽头的折磨。
但对于婉兮来说，这样的场面与其说触目惊心，更不如说是震撼。
她想，她要得到它，她该得到它。
哪怕她还只是一个半成品。
这个当时才有十一岁的小女孩，他们唤她阿弦。
她为她取名奴兮。
意思是，婉兮，奴兮。
她是她永远的奴隶。
“那个时候的我还真是幼稚啊……”
回忆起过往，婉兮竟然少见的觉得当初的自己有些过分，怎么取了这样一个有歧义名字。
“婉兮，奴兮……奴兮，婉兮……”
与婉兮相隔千里之外，谢有容仍然与楚应轩对峙中。
谢有容满腹心酸委屈，楚应轩又闭口不言，谁也不认输，谁也不退出，只这样纠结着。
最终，楚应轩妥协了。
也不算妥协，他想以谢有容的智慧，不清清楚楚与她道明利害关系，她自己是怎么样也想不到的。
与其到时候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况，不如现在告诉她一切，让她自己有所防范。
这是为了她好，更是为了奴兮好。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他揉了揉额角，语气还是那般不温不火。
故事很短，不算惊心动魄，却让作为听众的谢有容脊背发凉。
这个故事说，大约二十年前，昭国还苟延残喘之时，善蛊的苗族进贡君王一只很神奇的玩物。
一只止于传闻尚未认主的万蛊之王。
那是一朵含了毒的绝世名花，只能看，不能碰。
君王垂涎它的美色，又爱惜性命，不肯认她做蛊，只好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让一个对他绝对忠诚的臣子，成为那蛊虫的主人，然后让臣子下令，让蛊虫任他玩弄……
谢有容努力寻找这个故事与奴兮的关联，楚应轩却停了下来，不禁催道：“然后呢？”
楚应轩道：“然后，自然是臣子与蛊虫互相倾慕，一起逃了。”
只是好景不长。
她越来越爱他，越来越渴望他的鲜血。
终于有一天，在他们的孩子出生不到一个月后，虚弱的她狂乱的吸干了他的血，自己也含着悔恨化为一地毒液。
她已经不是人了，她的每一滴血都是辛烈无比的剧毒，死时她那般挣扎躺在他身边，以为这样便是同生共死。
可是不是，她死了，连尸体都不会留下。
“有苗人，一直在暗中监视他们一举一动，因此，在蛊虫死了之后，他将蛊虫与臣子的孩子带回了苗疆……”楚应轩哂笑：“他自然不是起了同情之心，万蛊之王极难练就，他不过是看中那个孩子半人半蛊的天资……”
谢有容脸色难看至极，过了半晌才道：“那个臣子，想必长得不错吧。”
“是。”
“奴兮，是那个臣子与万蛊之王的孩子……”
“是。”
“我的天，事情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她果然太过天真，只将楚应轩的异常当做吃醋。
……与如今的真相想比，她倒宁愿楚应轩是在吃醋。
就好像她曾经看过的一本漫画书，其中一句念白。
——到底要残忍到何种程度，才可以称之为真实呢？
☆、第一零二章
谢有容几乎是失魂落魄回到自己房间里。
她是愚钝，但不愚昧。
要不是会危机到奴兮，楚应轩也不会将她的身世与自己挑明。
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不是人。
多么可怕。
多么可怜。
她从前以为，奴兮喜欢她，是因为花痴，谁料真相竟然是如此不堪。
只被螃蟹夹了一下，她便呼天抢地的疼，奴兮那几年，又是怎么挨过去的？
从未有一刻，她如此怜惜奴兮。
又从未有一刻，她如此怜惜自己。
她终于明白，她永远也不会介入楚应轩与奴兮之间。
爱而不能得。
楚应轩该比谁都辛苦。
可是他便这样守护了奴兮那么多年。
心甘情愿。
带她回宫，与君长笑划清界限之后，便是她该离开的时候了吧。
因为她的存在，对奴兮来说，没有一点好处。
可笑她还以为楚应轩是为了她才打算那样做的，可笑当初她还认为他喜欢的人是婉兮。
原来，都不是。
“你，喜欢楚应轩吧。”
韩小蝶总能一眼看透事件本质。
谢有容摇摇头：“没有。”
“真的？”
谢有容没有继续争论，而是对她道：“……难道在你看来，我就是一个连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不敢承认的女子？时时口是心非，处处虚以委蛇？”
韩小蝶不料谢有容说出这样话来，一时之间语塞。
“终究还是个孩子，对情爱抱着奢望幻想。”
谢有容想起自己十六七岁的时候，也常做梦有一位英俊的王子殿下坐着宝马来赴她的约会，然后有一位比她美丽又比她邪恶百倍的女子来抢人，让一段庸俗的恋情成为校园风云话题。
只是她桃花运终究差了些，一直没有等到属于自己的邪恶女配，反倒好几次阴差阳错，做了旁人的邪恶女配。
韩小蝶期待的，应该不是王子殿下，而是文秀书生或风流少侠吧？
谢有容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一样，左手掌心盛着右手的手腕，右手捏着下巴，眯弯了一双眉眼充满审视意味的望着韩小蝶：“说起来，像你这样大的年纪在这里该成亲了吧，不是有个什么自幼定亲的说法么，你有没有未婚夫，表哥堂弟什么的……”
古人最好近亲结婚这一口啊。
韩小蝶脸一红，瓮声瓮气回到道：“没有！”
“真的？”
韩小蝶负气道：“说没有就是没有，我有必要骗你吗？”
说完抬头再看谢有容，顿时发现自己被她诳了。
两人的对话，较刚才她问谢有容是否喜欢楚应轩，竟一下子反过来了。
可是，她看楚应轩的眼神那么缠绵暧昧，怎么不会被想歪？
“我喜欢吃鱼。”谢有容来了这样一句，韩小蝶不解其意，只由得她继续道：“还有酸萝卜炖老鸭汤，西红柿排骨，红烧肉，调味我喜欢香菜……我讨厌冬瓜，讨厌苦瓜，茄子，芹菜，还有茴香……很奇怪吧，我喜欢香菜，却讨厌茴香……明明很多人说茴香比香菜好闻一百倍的。”
韩小蝶终于笑了：“……没什么啊，就是不喜欢，旁人再说它好吃也爱不起来。”说完这句她深深的的呼吸一口气：“我为刚才的失礼向你道歉。”
“哦，这没什么好道歉的，平常我也特别八卦。”
“……呵呵。”
她这是第二次看到谢有容攻击人。
她总让她意外。
第一次是青青。
当她以为，青青把她耍了时，才知道，她根本没将青青放在眼底，一眼就看出来青青的心机。
这一次，又同样被她四两拨千斤。
说什么人人都说茴香比香菜好吃，她却偏偏不喜欢。
分明是暗指她对楚应轩没有感觉，自己想太多。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姐姐这样的呢……从第一眼看到姐姐起，我就知道，你是不一样的，可是你还是让我意外。”
谢有容听韩小蝶的声音含着几分惆怅，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有吗？”
“是啊，我还是第一次见一个女子，将自己的爱恨那么明白的说出来。”韩小蝶语气十分诚恳：“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做事从来坚持自己本心，不为外人的几句话迷惑，别说女子，男子也没几个可以做到的。”
“啊哈哈哈……你这是夸我吗？糟了，有些虚荣……”
“本来就是这样子嘛！”韩小蝶说完，状若不经意的开口：“那，姐姐，你对楚应轩，到底是怎么看的呢？”
谢有容继续不知好歹道：“啊哈哈哈……其实也没怎么看啦，我就是活了这么多年，乍眼看到个比自己还好看的人，还是个男人，就忍不住多看他几眼……咳……”
“哦，就真的没有一点想法？好可惜，你们那么般配。”
“咦？我们般配吗！”谢有容睁大了眼睛，作冥思状片刻，抖了抖：“还是不要了吧，好恐怖。”
“……恐怖？”
“那货和你主子的主子是一条船上的，都不是好东西，要不是我现在指着他帮我应付君长笑，才不想和他沾半点关系！……决定了！等这次回宫，见了君长笑之后，我就彻底和这些人撇清关系，人生，还是平淡点好，我等凡人，不太适合这样大起大落波澜壮阔的权力斗争啊……”
韩小蝶道：“姐姐你还真是……再说，你和我说这些话有什么用？”
“我是在劝你，回头是岸，别白白把命扔在里面，不值得。”谢有容的表情不知何时严肃起来：“小蝶妹妹，我始终是有些对不起你的，你和秦晗在一起，能得到什么？我不知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但我知道，求生是人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