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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这么慢?”她蹙眉,“是不是又碰到冯简那混小子了?”
宛云摇摇头,却皱着眉道:“妈,你以后对冯简好些。”
何泷不解,然而宛云不愿多谈。
这下何泷更是奇怪,连声追问。
李家老爷子还在的时候,何泷一半心用在丈夫身上,一半心用在宛云身上。而等老爷子死了,何泷基本就指望宛云才能活下去。这么多年,宛云的初潮、初吻、初恋、乃至初夜,何泷都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宛云是散漫性子,通常经不起她再三询问便托盘而出。但这次宛云口风紧得很,只露出些烦恼的神情,却是怎么也不肯说下去。过了会烦了,索性挣了母亲的手,转身朝宛灵走去。
何泷和精刮的二女儿相处不好,不好走上去前,干瞪眼。
双方互相矜持地笑笑,何泷继续和客人聊天,宛灵转身对宛云道:“妈怎么你了?”
宛云没说话,过了会,却道:“你还记得十年前我在锦绣举办成人仪式?”
宛灵想了想道:“当然记得。自从你穿了那身红色小礼服惊艳全场,多年后,只要谁家女儿举办成人仪式,主角都要身着红妆,已经成为惯例。”
“那天我不小心碰到一名侍者,害人家失手洒了汤,是他帮我挡下……”
小小的事故已经发生十年之久,宛灵如今也早已经不记得,需要想一会,她才皱眉道:“好像有那么档子事。怎么,姐姐你当时没受伤吧?”
“那名侍者后来怎么样了?”
宛灵摇头:“我怎么知道。”又道,“出了那档子错,小了被扣工资,大了嘛,大概会被会馆开除。毕竟锦瑟不是普通的地方,使者该需手脚伶俐,怎么能烫伤客人。”
宛云早想到,越发愧疚。
十年之前,侍者的工作对冯简想必十分重要,他却因为自己的原因无缘无故吃了苦头,搞不好还会没了生计。
宛云抚着额角,微微黯然。
自己也真真是自作自受,总得想个方法补偿才好。希望宛今嫁过去后,能对冯简说她些自己的好话。到底是一家人,不该弄得这么僵。
李家决定在今晚的宴会上公布冯简和宛今的订婚消息。
这次的订婚,不仅是李家三女儿中首个出嫁,还关乎李氏名下的各个子母企业,以及冯简自己公司未来的走向。
宴会中,传媒圈、金融界和银行圈的宾客皆云集,李家还请来专门的摄像师来纪录这场胜景。
☆、1。4
差十分钟到晚上八点,就要公布订婚仪式,大家渐渐地聚集在一起。请来的电台主持人为活跃气氛,采访每个人对男主角和女主角的印象。
话筒便在众人里被传来传去,客套话和恭维话自然层出不穷。
“咦,丈母娘怎么不评论新女婿?”
众人找了一圈,何泷却是不在人群当中。
有人眼尖,发现何泷和冯简在外面说话。
何泷年过四十,身材仍然维持得极好。而冯简身材也不低,略微低着头,站在她旁边,似乎谈笑间其乐融融。
主持人笑言:“是不是丈母娘在教育新女婿了?帮女儿确定领导地位?”
之前的气氛已经很热烈,有好事的人带着话筒,蹑手蹑脚地走向两人,就要偷听。
宛云从始至终只捧着杯酒,做客上宾看着。今晚主角不是她,犯不着应酬。晚宴里不停地有人和她搭话,宛云有时候回应,有时候不回应,脑海里莫名地想着事情。
已经十年了吗?
十年了。
人人都说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再疼的伤口都会已经痊愈——起码表面上应该如此,就像冯简手腕上的伤口。
但如果一切真已经痊愈,为什么还要特意带着表盘遮掩?
宛云再抿了口酒,很讨厌自己如少女般多愁善感。
她今年已经28岁了。
28岁,这圈子里女人晚嫁的多,而她在长辈里得宠,又加上厉害的继母一心护着她,因此没人催她终身大事。
诚然她还是美丽的,宛云依旧是圈子里头号美女,但第一美人的美称能有多久?她不在乎这些皮相,只是失去了,还是会遗憾。
思绪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乱飘,突然听到何泷的声音突兀地传来,很清晰。
“冯先生是什么意思?”
宛云抬起头,之前拿着话筒的人已经走到了何泷和冯简近处。两人的对话顺着电波传来。
何泷和冯简的对话,显然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富有温情。
话筒里,何泷显然是压着气:“都要成为亲家了,请冯先生把话说得更明确些。”
大厅里骤然安静下来。
“我说的很清楚。”冯简的语调依旧是淡淡地,仿佛不察何泷口吻里地不快,他说,“在结婚前,我会一次性把足够礼金付给亲家。而宛今出嫁后,她的支出开度也会全由我负责。”顿了顿,冷道,“除此之外,其余人等的吃喝用度,从此再和宛今无干系。简单说,我不希望再有外人来向我妻子伸手要钱。”
众皆哗然。
冯简和宛今的婚姻,建立在李家指望冯简力挽狂澜于自家企业之上。
李氏仗着家族企业吃饭,早习惯公私不分家。何况半年来过了点紧缩日子的,虽然没明说,但暗地里指望冯简娶了自家女儿后,能对妻子娘家窘迫的财务伸出援手。想为自己招个入赘女婿当苦力,好供家族人继续吃喝玩乐。
这算盘打得好,不料冯简没正式订婚前就先把规矩抛出来,言明以后和李家公私分明。且话说得直白难听,倒似李家此刻卖女求荣。
在场的客人当着主人面不好说什么,眼神已然变了。李家几个长辈的脸更是铁青,宛灵神色变幻莫测,宛今紧张地低下头。
那厢,何泷闻言后对冯简极其切齿。
何泷亲厚的女儿只有宛云一个,冯简即使给了李家丰厚礼金,那钱七拐八拐地再到自己手里也所剩不多。何泷自己也是小家户翻身当主人出来的,对锱铢必较的同类厌恶得很,此刻只觉得冯简其人可厌,其态可耻——典型爆发户出身的东西!不识趣的玩意!
若不是知道这场婚姻对李家上下都有益,等闲人不能破坏,何泷只恨不得什么尖酸刻薄地词都对冯简用上。现下她压着怒火,只强笑:“这话说的!你和宛今两口子把自己的生活过好,便已经是李家至大安慰,怎么又扯到钱财这等俗物上来。”
冯简颔首:“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但我觉得丑话说在前面,互相知道彼此底线在哪比较好。”又迎着何泷的目光,淡淡说,“我这话原是不该和丈母娘你说的。”
何泷听了,觉得何泷是讥讽她在李氏家族里说话没地位,更是恨得切齿,心思这男人并非薄唇飞眉之相,怎么说起话如此讨厌!
然而她是什么人物,大家族磨练出来填房夫人,早喜怒不行于色。
何泷脸色僵硬,笑道:“冯先生可真厉害,见人只说三分话!怪不得我家女儿也说你不是简单人物。”
冯简闻言后顿了顿,唇边不由露出讥嘲的笑意,道:“噢,你家宛云大小姐这么跟你说的?”
何泷说的“女儿”其实是假借宛今讽刺他,不料听到冯简说起宛云。她刚想冷笑道“我家云云哪里知道你这等无名之徒”,但瞬时想起什么,试探道,“冯先生和宛云也是早相识的?”
冯简呵呵地轻笑一声,虽然沉默,并没有否认。
何泷察言观色,内心迅速把冯简之前对宛云的冷漠态度,冯简此刻挑选宛今做妻子的行为、再加宛云对自己欲言又止的嘱咐联系在一起——并在脑海里拼凑了一个极其TVB的真相。
冯简……不会曾经是宛云众多的裙下之客吧?
“我家云云能说什么?但是,噢,对了,我家云云是曾特意嘱咐过我,让我对你好些。但这可奇了,冯先生如此出众的人物,哪需要我这等妇孺再特意维护?”何泷笑得很温和,她终于找到突破口,拼命地挖苦,拼命踩人,“反而是我家云云,自小就被家里人娇宠惯了,眼高于顶,过于傲气,瞧不上曾经泥土宵小的。若是曾经因为儿女情长的事情,得罪过冯先生,我反而要替她向冯先生讨个人情,请冯先生大人有大量。像您说的,男子汉大丈夫,公是公,私是私,冯先生莫要因为和宛云的往事转而对李家迁怒,此刻又要说什么让宛今和李家断绝关系的话——啧,倒真是太见外,太小肚鸡肠了!”
☆、1。5
“什么?”冯简也是一愣,他听懂何泷话中的意思,挑眉嘲讽笑道:“原来我入主李家企业,还有这一切都是为了羞辱你家宛云大小姐?我对你家大小姐执迷不悟,因此连娶妻都想和她沾边?”
宛云认为冯简这句话是彻头彻尾地反问句。代表他刚才说的这种情况完全彻底绝对不可能发生的意思。
但为什么,在场的人都扭过头来直直地看她?
宛今自从听到宛云的名字后,猛地抬头,整张脸都煞白。
宛今旁边站着她的好友虹影,是脾气暴躁的富家女。十八岁的少女早耐不住性子,拉着宛今气冲冲朝着宛云走过来。未等宛云开口,虹影便轻声冷笑:“李宛云,你可真担得起好姐姐这称号!”
宛云觉得自己的太阳穴有些疼。她确定除了今天之外,自己和冯简绝无瓜葛。而冯简想表达的意思也当如是,但他只是,只是……太不会说话了。
“冯先生在开玩笑。”宛云道,“误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