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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她这么一说怎么可能回家,哲朗伫立原地。
“道义上说不过去吗……?”美月像是看透了他的心境。“那我消失好了。非常谢谢你,替我向理沙子问好。”她重新拿好运动包,背对哲朗,毫不犹豫地迈开脚步。
“等等!”哲朗叫住她。然而,美月却没有放慢脚步。他追上前去,抓住她的肩膀。“我叫你等等!”
美月想要甩开他的手,但是他不肯松手。她抓住哲朗的手臂,试图扳开他的手,于是他的指尖更加使力。
美月抓着他的手臂苦笑。
“不愧是男人,男人的手臂就是要这么强壮才行。”
“无论如何,你再跟我回家一趟。不然我该怎么对理沙子解释?”
“你只要照我讲的直说就行了。”
“那由你来说,她一定也想听你亲口说。”
美月抓着哲朗手臂的手突然松了下来。在此同时,她叹了一口气,缓缓地摇摇头。
“QB,别强人所难。难道你要我再重复说一次不堪回首的事情吗?”
“如果你去找警察的话,你就得反复说上无数次,说到你脑袋出问题为止。在那之前,理沙子面前再说一次。”
“QB……”
“我不会放开手的,就算你逃跑,我也会追上去。我这双独自带球冲锋陷阵的腿还健在。”
“我知道了,”美月垂下肩膀。“我想见大家是个错误。早知道不见大家直接去自首就好了。”
“你现在要下结论还嫌太早吧。”哲朗轻轻推了美月一把。
回到哲朗家时,他们发现有人坐在玄关的阶梯上,那是理沙子。他看见哲朗他们,从楼梯上起身。
“你回来了。”这句话是对美月说的。
“我发现她溜走,跑去追她,在公园里找到了。”
对于哲朗的说明,理沙子只是随口应了一声,眼睛依旧紧盯着美月。
“日浦有话要对理沙子说。很重要,请你听她说。”
理沙子不发一语地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她大概在想象会有什么事,但任何想象肯定都不及事实来的惊人。
“现在吗?”
“现在不说就没办法说了,等到明天就来不及了。”美月说完,瞄了哲朗一眼。
8
以往从未意识到挂钟秒针移动的声响,今晚却格外刺耳。不仅如此,哲朗觉得从家门前经过的车子也比平常要多。
须贝也起来了,于是美月决定在他和理沙子面前进行第二次告白。在听到美月杀人的经过时,理沙子神色一变,但是并没有插嘴。理沙子在美月叙述过程中抽了五根烟,须贝也像石刻地藏王菩萨般纹风不动。
全盘托出后,美月低头不语。理沙子双臂环胸,眼睛斜睨着上方,须贝不停地用手摩擦额头。哲朗坐在餐桌椅上,盯着他们三人的样子。
哲朗又知道了几件事。美月已经打电话给酒吧“猫眼”的妈妈桑,辞掉了打工的工作,她似乎是以私事为理由辞职。美月她目前暂时的住处位于菊川,那间房间是一位旅居国外的朋友名下的。她也打了电话给那位朋友,告知要搬出去,并将钥匙寄还给他。
哲朗心想,警察找上美月应该是迟早的问题。是否有人知道遇害的男子是跟监“猫眼”女公关的跟踪狂呢?这么一来,警方不可能不怀疑突然失踪的酒保。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理沙子总算开了口。
“好啊。”美月答道。
“如果要自首,那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那件事是指?”
“你的身体。你刚才不是说了吗?你要订正造物主犯下的错误。那件事无所谓了吗?”
“怎么可能无所谓,我的决心不会改变的。”
“可是,如果自首被警方收押的话,你就无法达成心愿了。这件事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就算我入狱服刑,我也打算以男人的身份活下去。”
“我觉得那是不可能的,”理沙子单刀直入地说,“假如美月入狱的话,一定会被关在女子监狱。不管你怎么辩驳,狱方应该会以户籍上的性别为第一优先考量。”
“那也没办法。反正我以前读的也是女校。”
“那,注射荷尔蒙的事呢?如果你入狱的话,就没办法继续注射喽。”
或许是没有考虑到这一点,美月霎时显得不知所措。但她终究还是恢复冷静的表情,摇了摇头。
“到时候再说。就算失去了男人的身体,我也会努力不失去男人的心。”
“你这话当真?”
“当真。”
“我觉得这不是美月的真心话。你刚才想我们展示了你的身体,对吧?你表现得非常自豪。你执着于男人的身体。毕竟,那是你不惜牺牲家庭才到手的,会感到自豪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我想,正因为你非常想要男人的身体,所以才弄伤自己的声带。你能够那么轻易地舍弃千辛万苦才到手的男人身体吗?”
“别说了,理沙子。你懂什么?日浦也没有料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地步。”
“我啊……”理沙子激动地说完后,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再度将脸转向美月。“我不能坐视美月的梦想只实现一半就被迫中断。你的人生才要开始不是吗?如果你就这么入狱的话,就再也找不到人生的答案了。还是说,你只要在监狱里以男人的身份活下去就心满意足了呢?”
“那,你要她怎么办?!别净说些不负责任的话!”哲朗从椅子上起身怒吼道。
理沙子挺直脊背,斜睨着美月,将身体略微转向哲朗。
“我来负责!这样可以了吧?”她像是发布宣言般说道。
“负责……什么意思?”
“不管你们如何反对,我都不会让美月去自首。”
第二章
1
哲朗看到时钟的针指向五点半,便出门拿早报。天色仍然一片昏暗,包含他在内的四个人,似乎就要这样迎接黎明。
他在上楼的电梯里摊开报纸,立刻找到了命案报导。
报导内容如下——星期五晚上七点左右,有人在位于江户川区篠崎的制纸工厂废弃物存放处发现一具男尸。发现尸体的是该工厂的员工,尸体被藏在铁通后方。死者年约三十至五十岁,身穿灰色夹克、藏青色西装裤。在死者身上没有发现钱包、驾照、名片等物品。
“报上登了。”哲朗一回到家,马上将报纸放在茶几上。须贝第一个将脸贴近报纸,读了起来,理沙子也在一旁观看。
“是这个吗?”理沙子问美月。
“大概是吧。”美月语气粗鲁地答道。
“他身上的钱包和驾照是你拿走的吗?”哲朗问道。
“因为我想让命案看起来像是一般的强盗杀人。”
“你丢在哪里?”
“我没丢。”
“那,东西在哪……”
“在这里。”美月打开运动包,拿出黑色的钱包和记事本丢在茶几上。
哲朗手伸到一半,打消了主意,他想到不能留下指纹。然而理沙子毫不犹豫地抓起钱包和记事本。
“你为什么留着这种东西?”
“我原本打算马上丢掉的,又想到如果要自首的话,还是带着比较好。只要拿给刑警看,就能证明我是犯人,事情比较好办。”
理沙子非常错愕地摇了摇头,说:“你这一点还是没变耶。不知道该说你胆量过人,还是……”
“我看看。”哲朗心想,既然理沙子都碰到了,等于自己也碰了,于是伸出手。
钱包里的驾照照片上,是一张憔悴的男性脸孔。他的眼珠子从深陷的眼窝向上看人,一头短发,额头宽阔,面颊消瘦,有点暴牙,脸色灰暗。
他名叫户仓明雄,住在板桥区板桥三丁目。从出生日期推断,今年四十二岁。
钱包里有两张名片,印着户仓明雄的名字,公司名称是门松铁工厂。公司似乎也在板桥区,户仓的头衔是常务董事。在中小企业担任常务董事的话,相比常有机会去银座的酒店走动吧。
“等等,这是什么?”理沙子哗啦哗啦地翻阅记事本,发出气愤的声音。那是一本满是手垢的旧记事本。
“很过分吧?”美月的嘴角扭曲起来。
“怎么了?那本记事本怎么了吗?”
理沙子递出记事本,仿佛在说:你看了就知道。
哲朗打开一看,不禁翻了翻白眼。记事本里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因为使用铅笔写的,整页乌漆抹黑一片,而且写字的力道相当强劲,表面凹凸不平。
哲朗读了上头写的内容,更加吃惊。上头巨细靡遗地记载了一个人的日常作息。
『五月九日 下午三点十五分便利商品 面纸、几样食物(确定有三明治和牛奶)、喷雾器(发胶?) 晚上七点整“猫眼”(藏青色衬衫、黑色高跟鞋、黑色皮包) 凌晨一点二十五分 和两名客人和一名女公关离开酒店 前往七丁目“飞镖” 凌晨三点二十五分 一名客人(身材肥胖,五十多岁,身穿西装)送她回家 三点三十分准时联络 无异状
五月十一日 下午五点三分外出(灰色衬衫、黑色高跟鞋、白色皮包和纸袋)前往银座四丁目 大都银行自动柜员机 松屋(几件化妆品) 安藤书店(一本杂志) 傍晚六点二十分前往咖啡店“Sepia” 六点五十分和一名男子(咖啡色西装,一头白发,五十多岁)碰面 晚上七点前往日本料理店“滨富士” 九点十分离开 九点三十二分前往“猫眼” 十一点二十四分小香目送身穿咖啡色西装的男子回家 凌晨一点二十八分离开酒店 和另一名女公关(大概叫奈美)搭计程车回家 两点五分回到家 两点八分准时联络 无异状』
之后每隔两、三天,就有相同的记录,一直持续到十一月中,也就是最近。
“真了不起,简直就像侦探一样。”须贝从一旁观看,错愕地说。
“这是什么?”哲朗抬起头说。
“就跟你看到的一样。户仓在监视小香的生活,并且加以记录。看过内容说,就知道他有多执着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