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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大梦-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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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过身,范蠡看向仅剩的那个黑衣人。
  那黑衣人背对着香宝站着,便是刚刚那个挡在她面前,替她挡住致命一剑的男子。他缓缓转过身来,虽然蒙着面,但香宝仍然认了出来,那人竟是……史连。
  范蠡没有开口,只是将手中的长剑指向他。
  史连举起剑,反手在自己的臂上划下一道长长的血口,香宝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淡淡道,“暗杀任务失败,所有人马均已中伏身亡,史连身受重伤,拼死逃回覆命。”
  看了香宝一眼,史连扔下沾了血的剑,抬手捂着伤口,转身离去。
  看着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史连,香宝感觉肩上一暖,低头看时,范蠡已经脱了袍子裹在她的身上。
  “没事吧?”
  “嗯,没事。”香宝点头。
  殷红的血一点一点印透了范蠡的白袍,宛如一朵鲜艳的花朵般缓缓绽放开来。
  借着月光,范蠡看清了她身上大片的血迹,一时惊惶失措,“你受伤了?!”
  香宝低头看了看,原来也没觉得,这么一看,立刻觉得腿都软了,张了张嘴巴,身子晃了一晃,便倒了下去。
  范蠡四下张望了一下,拦腰打横将她抱了起来,冲进了守墓的小屋。将香宝抱着放在茅屋内一个简易的小榻上,范蠡小心翼翼地解开她的衣衫,香宝瑟缩了一下,微微皱眉。
  香宝左边肩膀上,一道极深的伤口直直地刺入他的眼睛,疼得他的五脏六腑都扭曲了。没有药,范蠡只得撕了衣服将伤口简单地包扎起来,随即又匆匆转身捡了屋外的柴来弯腰开始生火,大概是木柴被大雪覆盖,有些潮湿,火怎么也生不起来。香宝蜷缩着躺在小榻上,额前满是因疼痛而渗出的冷汗。
  终于,他放弃了生火,转过身来将她抱紧。
  “很痛吗?”他面色焦急。
  香宝低垂着头,冷汗从额头一直滑落到唇角,面无人色。
  “也不是很痛……”她颤抖着喃喃。
  她说她不痛……
  范蠡感觉自己的心狠狠地抽一下,开始痛,那些痛楚越来越强烈,连呼吸都不能。若是以前,香宝一定会赖在他怀中撒娇,连小小一点伤口也会夸张地喊好疼,还会因为吃药而跟他讨价还价……
  可是现在,那样深的伤口,她说她不痛。
  他伸手将她抱在怀中,抱着紧紧的,他的手不经意碰到她的伤口,香宝便是疼得一阵哆嗦。
  她一痛,他的脸色便比她还要难看。一直到她迷迷糊糊睡着,他才放下心来。
  许久许久……
  香宝突然惊醒。
  “好些了没?”他缓和了面色,轻问。
  “我睡了多久了?”香宝扯住他的衣袖,急急地问。
  “天刚刚亮。”
  “什么?!天都亮了?”香宝着急起来,推开他便要起身。
  “小心伤口。”范蠡忙扶着她。
  “君上在哪里?我要见君上。”香宝急道。
  范蠡一怔,一贯温和的眼眸里浮上了莫名的失落和哀伤。
  “你伤成这样……”他伸手来轻触她的脸,香宝侧头躲开,他的手僵在半空,许久,才收回。
  “我要回去。”香宝推开他,“我要去见君上。”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香宝回头,看着他握着她的手,掌心很暖,是她曾经贪恋过的温暖。香宝定定地看着他的手,看着他微微泛白的指骨。
  突然,门“咣”地一声被风吹开,有冷风猛地灌了进来,吹乱了香宝散开的头发,香宝猛地惊醒,咬牙推开范蠡的手。
  范蠡的手孤单单伸在冰冷的风中,墨黑的双眼满盈着难辨的痛楚。他抬手,拔下自己头上挽发的木簪,那木簪之上,犹缠绕着他的发丝,散开的头发在风中扬起,半掩起他消瘦的脸。
  他上前一步,替香宝挡住了刺骨的冷风。伸手,五指成梳,轻轻理过她的长发,将扬起发丝抚平,挽起,将手中犹自缠绕着他发丝的木簪缓缓插入她的发髻之上。
  香宝平视着他的胸口,任他挽起她的长发,一动也没有动。
  手中的木簪蓦然落地,发出一声略显沉闷的细微响声,范蠡弯腰捡起,低头垂眼,仍是细细地将那木簪插入她的发间,冷风吹乱他散开的头发,拂在香宝的脸上。
  香宝的眼前却突然出现夫差苍白的面容,咬了咬牙,她转身冲出门去,外面风很大。脚步渐渐放缓,香宝低头,看到自己身上裹着范蠡的白袍,上面还沾着斑斑点点的血迹。
  “你知道君上在哪里?”身后,范蠡的声音轻轻响起。
  香宝转身看他。
  轻轻叹了口气,他伸手将她身上的袍子拉好,“我陪你去找他。”
  范蠡扶着香宝,在前面的草地里找到了他来时所骑的马。避开她的伤口,他小心翼翼地将香宝抱上马,细细护在怀中,依诺带她去寻勾践。因为化雪,一路都是泥泞。天已经大亮了,香宝的面色更添了几分焦急。
  “这里?”站在吴宫门前那一排低矮的房前,香宝微愣。
  “嗯,君上一直住在阖闾墓旁,但最近夫差刚刚买进了一批良马,便命君上住在这里,以便照料马场。”
  范蠡伸手,轻轻扣了扣门。
  “范大夫么,进来吧。”里面响起了君夫人的声音。
  香宝忽然有点好奇君夫人看到她还活着的话会有什么样的表情。推门进屋,屋里点着灯。香宝四下环顾一番,果真破落得可以,抬头便见到了君夫人,她瞪大双眼,怔怔地看着她,全然忘记了要维持自己的那份雍容。
  “香宝?”是勾践的声音,略带着讶异。
  “见过君上。”香宝转头看向盘腿坐在榻上的勾践,忙低头行礼,带动了肩上的伤口,很疼。
  “罢了,起来吧。”扫了一眼她染血的衣裳,勾践缓缓开口,“我如今这般模样受你这礼着实怪异。”
  香宝站起身,看他一身粗布麻衣,虽然如此打扮,他却仍是笑得一脸悠然自得,没有半分的不自在。此人心机之沉,城府之深,着实可怕。再回头看君夫人时,她已经恢复了常色,真不愧是勾践的夫人。
  “有什么话,与君上讲,我去外面守着。”范蠡低低地说完,便走出门去。
  勾践饶有兴致地看着香宝。
  “君上。”香宝低了低头,思量着该怎么开口。
  “嗯?莫非香宝是为夫差说情来了?”勾践笑道。
  香宝悚然一惊,随即又低下头去,没有急于撇清自己,“君上知不知道伍子胥?”
  “是个人才。”勾践点头,“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是,伍子胥是宁死不降之辈,当初他极力反对夫差接受君上的投诚,若非夫差心意已决,或许君上已无复国的机会……”
  “所以?”勾践看着她。
  “夫差如果死了,伍子胥必定另立新主,到那时,一定会拿越国祭刀。”
  勾践仍然看着她,半晌,才笑道,“以香宝之见,寡人应当如何?”
  “这一回夫差中毒,宫中已乱,君上可以借这个机会表现对吴国的忠诚,为他日能够返越打下基础。”
  “香宝……”勾践忽然开口,目光灼灼,“你一向是善于掩藏自己的,就连入吴都是被迫,今日,为何如此这般急着锋芒毕露?”
  香宝呼吸微微一滞,眼前出现夫差毫无生气的模样。
  “人,总是会变的。”半晌,她缓缓开口。
  “是么。”勾践的声音淡淡的。
  香宝咬了咬唇,退出房间。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勾践微微眯起双眼,“夫人,有些事,你太过自作主张了。”
  “君上……”君夫人一脸错愕,欲言又止。
  “昨夜一役,损失了一十八名死士,不过……还好她没事,否则夫人便铸下了大错。”
  “大错?”君夫人似笑非笑,“莫非君上心怀仁慈?”
  “若她因你而死,范蠡必不会再全力效忠于寡人,而且……”勾践淡淡地瞥了君夫人一眼,“她在吴国的任务还没有结束。”
  “可是夫差不是已经……”
  “她想到的,夫人却没有想到么?”勾践浅笑,“寡人只是惊讶她的心思竟然可以如此之缜密。”
  “君上,这才是你的目的,是不是?”君夫人忽然明白了过来。
  勾践没有否认。
  “她可迷惑夫差,可牵绊范蠡,只是君上……”顿了顿,君夫人忽然幽幽的开口,“她于你,又是什么?”
  勾践闭目不语。君夫人揪紧了粗布裙摆,咬唇。
  香宝刚踏出门,便撞见了范蠡难解的目光。
  “谢谢。”张了张口,香宝发现自己除了道谢之外,没有其他话可以讲了。
  “你的伤需要上药。”
  “嗯。”香宝点点头。
  范蠡看着她,微微皱眉。香宝低头解下身上的袍子,轻轻放在他的手上,转身回宫。
  范蠡一个人孤独地站在原地,看着她单薄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手中的袍子带着她的体温,也染着她的血。
  宫门口,香宝又被守卫拦下了。
  “你是何人?”
  因为换了一班守卫,香宝低头看了看自己狼狈的模样,想着该怎么解释才比较像样。
  “西施夫人。”忽然有人恭敬地道。
  香宝抬头,竟是史连。她这才想起夫差曾经说过史连归降的事,经过昨天晚上之事,香宝知道他显然并没有真的投诚,潜伏在吴宫,他也是有自己的任务吧。只是……他这么快就返回吴宫了?
  “史将军。”见是史连,守门的侍卫低头行礼。
  “嗯,我是来接西施夫人的。”史连仍是没甚表情地道。
  “这……我们从未见西施夫人出去过。”守门的侍卫皱了皱眉,颇为怀疑地看向香宝。
  这也难怪,香宝一身的血渍,看起来的确是……呃,很可疑的样子。
  “昨夜夫人离宫为大王祈福,你们竟然毫无查觉,这门禁看来还要森严些。”史连仍然寒着一张脸,睁着眼睛说瞎话,全然将责任推给了那些可怜的侍卫。
  谁祈福会带着一身的伤回来……
  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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