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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这样吧。”
“能不能这样。”
几乎是同时开口,任燃和路唯一面面相觑,互相看着对方。
“你先说。”
任燃把烟夹在食指和中指的指根,看着慢慢腾起的烟雾说:“你不是住在学校里的吧,半夜还能跑出来,应该是自己租房住。能不能让我暂时住几天,房租我会付,等伤好了我就立刻去找房子。”
“我会不会被控告窝藏毒贩?”
“被抓住的话你记得说不认识我,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任燃黑色的眼睛里带着促狭的表情,目光一瞬不瞬地停留在路唯一的脸上。
被那样一种毫不回避的目光看着,在这样一条人来人往的马路上,路唯一忽然感到一种莫名奇妙的错觉,像是小时候被不认识的成年女性拥抱着,脸贴在她们柔软的胸脯上的感觉。那种又想回避又想接近的情绪迅速袭来,他被冷风吹得发白的脸,一下子又热了起来。
“对了。”任燃继续那样看着他,好像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应似的问:“你的朋友是怎么叫你的?”
路唯一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似乎听到自己回答说:“小路。”
“蛮可爱的,不过有点像女孩的名字。”
他听到任燃在说:“唯一这两个字用来做名字会不会很自恋?”
他们之间隔着一层浓浓的烟雾,彼此都看不清对方,可不管声音还是呼吸间的热气却都显得那么真实。
路唯一感到自己的脸上一阵阵发烫,下一瞬间却又变得冰冷。
任燃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脸颊,冰冷的手指一下就让温度降了下来。
“怎么动不动就脸红?”他开玩笑地把手背贴在路唯一脸上,笑着说,“像小姑娘一样,以后我就叫你一维妹妹。”
(七)
后来曾有一次,路唯一问任燃为什么要那样叫他。
“因为想惹你生气。”
想惹他生气,就好像男生在学校里欺负女孩子,看她们生气,看她们哭,然后又手忙脚乱地安慰她们。
揪女孩的头发,并不是因为讨厌她,那是一种男孩懵懂地对异性感兴趣的表现罢了。
那个时候,路唯一只知道任燃的手指冰凉,指尖碰到他的脸颊,然后整个手背都靠上来。
他无法形容自己当时的感受,好像头皮都发麻了,脑子变得一片空白。
但是那只冰凉的手只是轻轻地在他脸上蹭了一下,就像父母在为孩子测体温一样。任燃的手很干燥,一点也不湿,也没有颤抖,他的脸靠得很近,眼睛很温和地微笑。
“街上真冷,我们能不能回去再聊?”
任燃收回手,烟燃到了尽头,他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踩灭。
街上并不冷,只是有点灰尘,汽油味呛人。
为了回避这令人不知所措的对峙,路唯一也只好灭掉烟,转身带路。
那间一室居的小屋,说实话并不适合两人合住。即使只有一个人,平时也会觉得狭窄,而且路唯一亲眼见过任燃的生活习惯,毫无疑问他会把原来就算不上干净的地方弄得更糟。
但是没有这种给别人添麻烦的自觉的人,反而表现得很轻松,任燃在第一次踏进那个小房间的时候就显得异常高兴地说:“很干净,住起来一定很舒服。”
路唯一的单人床靠着窗户,没有窗帘的玻璃窗上有一层薄薄的灰,但是不管白天还是黑夜都能躺在床上看到外面的天空。
“一个人住在这里多久了?”
“差不多一年。”
“学校的宿舍不好?”
“限制太多,像坐牢一样。”
路唯一一边收拾着房里随手摆放的东西一边说,任燃在他背后轻轻点了点头:“我没读过大学,不太清楚。”
“那种迂腐的学校,上不上有什么区别。”
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却可以听出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些不求上进的学生常有的鄙夷。
任燃让自己靠在身后的墙上,他的胸口很痛,可表情却自然放松。
“是不是你的家人对你期望很高?”
“期望?什么意思?”
“就是希望你读书认真,毕业了能找份好工作?”
“没有,我妈不管我。”路唯一整理好了桌子就坐在桌边翻一本毫无内容全是广告的杂志,“就算回去也碰不到她,除了每个月拿生活费,平时我不回家。”
“和家里关系不好?”
“也不是,只不过不常见面罢了。”路唯一随手翻着手中的杂志,目光却都是一瞥而过,“上高中之后就是这样,经常回去了只看到留下的饭菜,她自己出去玩了,有时候几天也不回来。”
说着他忽然从无聊的杂志中抬起头来看着任燃,眼睛里有和平时不一样的东西。
“你知道别人怎么叫她么?他们都叫她路十三娘。”
任燃靠着墙笑,大概是牵动了胸前的伤,笑着笑着又开始咳嗽。
“听起来好像是江湖中人。”
“我妈十三岁的时候生下我,整条街的人都知道。小时候她每次带我出去被人问起‘是不是你弟弟’的时候就会大声回答‘是我儿子’。”
任燃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但是路唯一的表情又很认真,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后来她高考落榜在家里待了两年,有一次被外公大骂了一顿之后就赌气带着我奔出家门一个人找工作自力更生。”
任燃坐在床上,仔细地注视着路唯一的眼睛,他说到母亲的时候虽然故作冷淡,却又不自觉地流露出认真的表情。也许对他来说,那个年龄差距非常微妙的母亲正是那种能够独立、很有生命力的女人。
任燃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窗户,因为朝向的关系,只有黄昏的时候偶尔会有夕阳在墙上画出窗棱的影子。
“听说明天好像要降温。”任燃喃喃说着,悉心地岔开话题,回避了关于他父亲的事。
“我有冬天的被子,铺在地上不会冷。”
路唯一说着站起来,把那份一点也不好看的杂志扔在桌子上,开始翻箱倒柜地找被子。
并不是很大的储物柜里放满了一年四季要用的东西,他找出凉席铺在地上,又在上面铺了一层被子。因为没有多余的枕头,只能用衣服叠在一起暂时代替。
“就这样吧,明天再去买新的。”任燃似乎很满意这样的安排,已经不再操心睡觉的问题,转而开始考虑起晚饭的事来。
“你平时都吃什么?”
“有时候在学校的食堂随便买几个菜,懒得去学校就吃方便面和面包。”
“我想尝尝你们学校的菜。”任燃躺在床上,像只懒惰的动物一样看着他,“伙食费和房租一起算吧。”
路唯一看了他一眼,但是却没有回绝他的要求,而是以一贯无所谓的态度问:“你想吃什么?”
“买你喜欢的就行了,我不挑食。”
任燃看着他磨磨蹭蹭地拿着饭盒出去的背影,忍不住笑出来。
路唯一走后,他一边欣赏慢慢消失在墙壁上的橘红光线一边耐心等待。
学校就在附近,半个小时后,路唯一提着装满的饭盒回来了。
分成两格的塑料饭盒里分别装着略微有些干糙的米饭和色味诱人的红烧肉。
晚饭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地步,起初路唯一还有些担心,可是出人意料的却是任燃一直不停地说好吃。
“没想到你们学校的食堂还不错。”
“是么,我不觉得。”
任燃用没有受伤的左手小心夹菜,偶尔会掉在碗里,路唯一就去拿了个勺子给他。
“生活在幸福中的人,总是感觉不到幸福。”
“你不去当散文作家真可惜。”
任燃好像要把碗也吃下去一样将里面的东西拼命扒下肚,然后说:“我只读到高中就退学了。”
“为什么?”
路唯一并没有想要挖掘他人的隐私,他只是纯粹感到好奇,对任燃生活的那个世界有些疑问。
“没什么,你不看电视台的刑侦节目么?我和里面的人差不多,父母离婚,没人管,不去上学整天在外面鬼混,也许什么时候你也能在电视上看到我。”
他说着就自顾自地笑起来,然后用一种责怪别人不肯捧场的目光望着路唯一。
“怎么不笑?”
“哪里好笑?”
任燃是很喜欢笑的,所以他总是奇怪为什么路唯一可以始终保持那种冷漠的无所谓的表情,或者他只是对特定的人展现笑容。
“算了,可能我们的距离相差太远,很难找到共鸣。”
任燃把最后的几口饭送进嘴里,然后就像心满意足了似的慢慢往后靠着墙。
他用那双漆黑发亮的眼睛看着路唯一,看他埋头吃饭,又说:“大学生真好,既有自由又有朋友,而且不用担心怎么生活下去,也没什么烦恼。”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烦恼?”
“你有么?说给我听听。”
“我有很多课没过,而且这个学期的出勤率不够,可能要留级。”
路唯一漫不经心地说,任燃却并不认为这就是他的“烦恼”。
他的烦恼应该是更深的东西,而不是什么因为出勤率不够而苦恼着,在最后几个月里拼命补回来。
任燃没有上过大学,所以不知道出勤率高的学生是不是更优秀,是不是每个人都会逃课,遇到无聊的单元中途也会逃走。但是从路唯一说话的语调和表情来看,他显然并没有把学习放在心上。
那是一种对未来无所期待的态度,随随便便浪费时间消耗光阴,既没有去考虑过将来的事,也没有为自己订立什么人生目标。
任燃看着他,直到他吃完了饭,开始收拾起桌子的时候才开口。
他说:“喂,我们好好相处吧。”
路唯一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眼睛来看着坐在他床上的男人。
任燃以不能再诚实的脸向着他,好像把他整个全都看穿了似的说:“你没有追求,我没有希望,既然如此,这段时间我们就好好相处吧。”
当他这样认真地说了之后,看到路唯一的眉间轻轻隆起一块。那种表情给人的感觉,好像是他更喜欢任燃轻浮、粗鲁、玩世不恭的样子,因为如果把他当成一个不知道严肃和认真为何物的小混混,那么就可以理直气壮不以为然地忽略他、否定他。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任燃看着他的眼睛那么诚恳,绝不是那种在地下酒吧里蛰伏着,过着糜烂生活的人会有的。
他的表情看起来并不是在博取谁的信任,反而更像是在安慰对方。
路唯一收回目光,继续收拾桌子:“你不说这种话我也不会把你赶出去,反正我白天不在,你可以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