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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说道:“祁北,跟你说了很多次了,我真的不是神仙呢,别担心,我们就去!”当下放开神念,向着涵天关探去。
涵天关的战火仍炽,城墙下,巷道间,多得是刀剑相交的双方兵士,将士的血已将石砖铺就的路面染作暗红。顾惜朝的神念慢慢“看见”涵天的情景,逐渐清晰。
顺着灵气流动的方向,顾惜朝“看见”了戚少商的身影。在涵天关的一处府第之中,戚少商的白衣已被染作血色,剑却还稳稳地握在手中。在戚少商面前的是一个辽人青年,正是雪山上见过的耶律远。此刻,耶律远俊逸的脸上也带着讶异和不忿:几天前才在祁连山上遭遇生平第一次挫败,想不到竟然又一次遇到对手!自己虽然受伤未愈,但对付后天境界的武林高手自认不是问题,可是昨晚和九现神龙戚少商的交手却大大撼动了耶律远的这一认知。戚少商的剑似已融入了剑手的心意,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境。
耶律远缓缓扬起银钩,化出一片灿烂银光,一时间,仿佛夏日的流萤,星星点点,美丽地好似一个梦,罩在其中的人的心都仿若要碎在这样寂寞又绚丽的一个梦里。
戚少商却没有陷入梦境,或许,比这更美的梦在多年前,早已做过,此生遗下的只有灰色、血色的噩梦了。
因此戚少商出剑,向着银色的光华最美丽的一点,出剑!所有的浮华都散尽的一剑!不犀利、不华彩的一剑!却沉稳地、安静地击向耶律远的幻梦。再美的梦也有破碎的一刻,因此,耶律远必得的一钩被轻轻地荡了开来。
戚少商的肩头和右胸都在流血,耳畔传来的厮杀声告诉他:赫连春水的人马已经入城,三个属下的任务已经完成,现在,自己所要做的就是在小妖夺回涵天的控制之前,拖住耶律远。因此,戚少商的背仍挺直,握剑的手仍稳定,目光也仍然坚定、坚决!
耶律远的头觉得有点痛了,竟然、居然纠缠了这么久!城内的厮杀中缺乏自己的指挥显然形势相当不妙。
在戚少商催动长剑逆水寒,荡开耶律远的银钩时,远处的顾惜朝又一次感到了那种异常的灵力波动。是了,在金陵城外,遇到被湘西陈家追杀的戚少商时,也是因为感到这样奇异的、絮语般的波动而赶去看个究竟,这才遇见了戚少商。莫非,这灵力波动竟是来自戚少商?可是戚少商身上并没有修真的气息啊?顾惜朝不由好奇起来。将祁北背在背上,循着方向,展开身形疾掠过去。祁北闭上了眼睛,只觉得风从耳边呼呼而过,好似飞在云端。
对于戚少商,耶律远不是不佩服地,在自己的银钩下支撑了近三个时辰,至此剑意不败,这几乎是耶律远从未想到过的,耶律远心里也不由得生出敬意。可是再要被拖延在将军府里,战局必败,到手的涵天关又得还给宋军。耶律远也顾不得师尊交代的修真和世俗间的禁忌,左手捏出法诀,在空中幻出一只白色的巨虎,长啸一声,向着戚少商兜头扑下!自己再不看结果,就向着府外掠去:毕竟,昆仑的秘法风之虎,不是武林强者可以抵御的!
可是,还没等耶律远奔出十数丈,就听见风虎的怒吼声传来,回头一看,戚少商的剑光已然劈裂了风虎的右前爪,余势未尽,直削过来。这一刻,耶律远感到了那剑光上的灵气涌动,犹如实质直直逼来,迫在眉睫!
第二十章 依稀如旧梦
耶律远的心中从未如此愤怒,自幼以伴的幻兽风虎从来不曾在对敌时使用过,第一次放出竟然轻易的叫人击伤,那人真的不是修真者吗?心中百千个念头一晃而过,手上的银钩却毫不迟疑的划了过去,直劈戚少商的肩颈。
戚少商看见凭空扑出的白色巨虎时就知道这个大辽第一高手并不是单纯的武林高手那么简单。自从在金陵遇到湘西陈家的追杀,之后又遇到了修真的顾惜朝,这个世界中隐逸的许多异事也自然就留了意,但是一旦面对这种出离常识的对手,戚少商的心也不由沉了下去。令戚少商吃惊的是,那只看来晓勇的巨虎竟在逆水寒的剑锋下发出了凄惨的吼叫!
只不过眼下容不得戚少商多想,耶律远的银钩已到了眼前!戚少商长剑圈转,抵住银钩,那撞来的气劲还是令戚少商胸中一滞,鲜血就从口唇边慢慢溢了出来。
一声清喝伴着犀利的风声直袭过来,将耶律远的背心罩在一片罡风之下,耶律远反手一击挡开那柄濯血银枪,足尖一点,斜斜掠出数丈,冷笑道:“想不到大宋赫赫有名的赫连小将军竟然只是个背后偷袭的家伙!”
来得正是赫连春水。
戚少商挥剑逼开扑来的白虎,一笑道:“你到了,外面怎么样?”
赫连春水长枪一挺,遥遥对着耶律远,道:“耶律远,战场之上,谁和你说江湖规矩!你的部下死的死,散的散,你也该尝尝失败的滋味了!”说着,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耶律远,低声问道:“戚少商,你面前那只老虎怎么回事?”
戚少商苦笑一声,来不及回应小妖,就再一次后退避开白虎凌空而下的一记猛扑,一时间青石铺就的地面又轰然裂开了一个大坑。
耶律远的心倒是静了下来,远处的呼喝声已渐渐稀落了,战局将要大定,一人之力再强,要力挽狂澜也不见得可为。当下微微一笑,道:“两位前后出击,配合得不错,是我轻敌了!涵天自当奉还,不过也不能叫二位小瞧了耶律远!”当下手一招,擎出一个玉色的小葫芦,迎风一晃,那白虎化作虚影没入其中。
赫连春水刚才没有看见白虎的出现,此刻倒是吃了一惊,道:“怎么这样?是妖术还是幻术?”
便在这一瞬,耶律远一声长啸,四周的气息涌动,云色变幻,都以这院落为中心旋转起来,眼前的耶律远一时化作虚影遍布了四周,眼前明晃晃的都是银钩的影子。
赫连春水一惊,将银枪舞成密不透风的一个圆,荡开眼前杂乱的银光钩影,却听戚少商的声音从旁边穿来:“赫连,小心了,是幻境!”忽然有一缕特别迅捷的光影自左侧掠了过来,赫连春水侧转枪杆一挡,却击了个空,几乎同时,右肋旧伤上又是一阵剧痛!赫连春水长枪向右一击,借势腾起,后退几步,伸手向右肋一抹,手上湿湿黏黏都是鲜血。赫连春水满目幻影,连近在咫尺的戚少商也瞧不见,不由冷哼一声:“靠着妖术藏头缩尾算什么好汉!”只听虚空里传来一声长笑:“战场之上,赫连将军要讲规矩了!?”直把小妖气个半死。
就是同在幻阵中的戚少商也已多处中钩,那耶律远似乎气愤难平,并不一下向致命的地方攻击,一次一次划出血花,要让戚少商和赫连春水多吃点苦头。
戚少商咬紧牙关,定了心神在幻阵中极慢极慢的观察,寻找破绽。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嗓门响了起来:“你这妖人,想对我大当家干什么?”一时间,金铁交响,有重物落地的大响传来。
戚少商的心不由一揪,提声喝道:“老八??”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哼哼唧唧的骂娘声才让戚少商的心略微松了一松。
在满目迷惑中,戚少商忽然听到了一线风,一掬水,或是一片秋叶飞落的声音,耳畔传来的似有似无的声音仿若天籁之曲,似乎在极远处,又似乎就在身边。戚少商侧耳倾听,心里忽然一动:既然看不清,那又何必再看??
戚少商在森森寒光幻影中闭上了眼睛,却将逆水寒握得更紧了……
那乐声如夏夜的月光般缓缓流过心间,节奏蓦然转急,有如银瓶乍破,万千水珠溅落,戚少商就在这一刻循声挥剑!
剑光似匹练般斩开迷雾魔障,和着那无法被杀伐之声淹没的天籁之声,化作激起千片雪花,舞起万道月华的那一线强风,撕开了身周的所有!
幻境一下子散开了。戚少商睁开了眼!
入目的,是赫连春水柱枪抚胸,站得不屈的身影;
是多时不见,仍然粗野豪勇的兄弟穆鸠平;
是大辽高手耶律远手持银钩,含着血痕,阴晴不定的神情;
是那屋檐飞角的积雪上,被风扯起青色的衣襟,袍袖猎猎舞动的、伶仃寂寞的身姿!
顾惜朝左手搂着祁北,右手将刚刚含在唇间的树叶轻轻拿了出来,手指一弹,那树叶悠悠地飘落在了院子里。院子里的众人才一惊,回过神来。
耶律远苦苦一笑:“厉害!我这入梦葬心阵竟然只因这样一片小小的树叶而破!”
顾惜朝缓缓摇头,道:“不,你的法阵很强,若我在其中只怕出不来。此阵扰乱人的心神,迷惑人的眼睛。心里思绪越是纷乱越是看不透!我只是旁观者清,从阵外看见了你布阵的脉络!”
耶律远更是苦涩:“即使是一些些脉络,你还是用一片树叶吹出了我的破绽!不过我也没有想到居然阵中被困的人能够循着这样一丝含了灵气的乐音就破开了我的阵眼!”
顾惜朝不答,只是微微低头,凝视了院中柱剑而立的那个人。
那个人满身披血,一双眼却明亮、坚定,神情自若的看着顾惜朝,朗声道:“因为,我是他的知音!”
顾惜朝的心忽然因这一句似曾相识的话语一热,鼻间也略略有些酸意!似乎前尘旧事有许多踏错,许多枉然,但是终究也有些什么是没有错过,是不曾后悔的吧!
耶律远望望两人,一个在院中仗剑而立,一个在檐上迎风踏雪,似乎格格不入,却又有些看不见的牵绊紧紧相连,灵犀相通。
耶律远知道今日已不可再战,一抖手,那白色巨虎又一次腾在空中。
第二十一章 乱世论古剑
在一片雪后初晴的明丽日光下,耶律远虚空一步踏上了三四丈之高,没有任何凭依地又跨上一步,腾在空中;已然和那只风之白虎并立空中。
在场的众人都是大吃一惊,穆鸠平更是喊了出来:“你个辽狗!又用妖法!”
耶律远一笑,笑意却不在眼里,道:“今日承教了,耶律远学艺不精,自会重上昆仑,他日再见,还请二位赐教了!”说完,耶律远一按白虎的背,翻身而上,顷刻已驰出老远。
赫连小妖大喝一声,扬手掷出银枪,直指耶律远的背心,耶律远头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