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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连忙陪着笑脸,“顾公子不喜欢,可以接自己喜欢的方法办。”
顾惜朝略加思索,点了点头,“那好吧,接我的方法办。”
咯。
顾惜朝又点碎了第二根胁骨。
“你走吧,别让我再在汴京看见你。”
顾惜朝突然收了手,眼睛落在某一个地方的某个点上。
那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跑得极快。
一直等到那人不见了,顾惜朝才回过头,浅浅一笑。
足尖一点,身子飞旋起来,墨色的发如流云飞渡。
左手一扬,闪亮的小斧如同烟花一般劈开汴京温柔的夜色,对着一直站在暗处的人绽开。
一时间,云开雾散。
铮!
不过弹指,弹指却也千年。
也许是极短的时间,也许是极长的时间。
戚少商一步一步的从暗巷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的正是顾惜朝的神哭小斧。戚少商的表情太闲适,动作太优雅,仿佛去赴一场月上柳梢头的约会,而不是看到了自己的宿敌,他拿着神哭小斧的动作更像是拿着一枝盛开的白玉兰,而不是刚刚想要他命的凶器。
一朝金风,一朝细雨。
铁马秋风的寒北,杏花烟雨的江南,三千里江山,四十年蓬莱,更有连云一梦到三更。
世事缥缈中,茫茫人海里,只剩下寂寞人间。
常常想起,漫天黄沙的大漠里,一曲高山流水会知音。
那场惊心动魄的千里追杀之后,金风细雨楼的代楼主九现神龙戚少商,几乎成了一个武林神话。许多后进的年轻人都以他为榜样、以他为目标,许多少女也总是希望腹到这位神秘人物的垂青。
而身为代楼主京师白道盟主的戚少商却总是常常想起那一曲高山流水,常常想起灵堂分别的那一幕,想起那个青衣翩然的身影。
他总是感觉自己已经隐隐约约的失去了什么,细细想来,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失了什么。
当戚少商在汴京温柔的夜色里看到顾惜朝的时候,除了对往事的慨叹、几分夙敌相逢的戒备,竟然还有着连他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欣快。
顾惜朝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戚少商托着自己的小斧缓缓笑着,那样子,真是说不出来的——傻!!
很长时间以来,他都过着半隐居的生活,希望用一种明哲保身的态度将自己置身于京师混乱之外,这方法,似乎也很效。但当无情找上他的那一刻,他有种感觉,真的到了该图穷匕现的时候了。
在今日之前,他的世界还是混沌不清的。今日过后,他的世界要开始有着开天辟地的变化,一切都在等待尘埃落定。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他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几乎有些迫不急待。但对于戚少商,他一向很有耐心,他耐心的等着戚少商笑完。
“大当家,好兴致啊。”
顾惜朝几乎是在冷笑,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顾公子难道就不是好兴致,否则也不用手下留情了。”戚少商扬了扬手里的小斧。
“我不是手下留情,是因为我现在还不想杀你。现在至少有五个人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你要是死了,我也脱不了干系。”
“那我还要谢谢这五个人啰。”
“哼。”
顾惜朝一扔袖子,转身就走。
戚少商无奈笑笑,跟了上去。
“你不用担心,我就算被人当街杀掉,也决不会算到你戚大侠的头上,人人都知道你与我血海仇深,却是人人都说你九现神龙义薄云天的,否则又怎么可能让我顾惜朝活到现在。”
头也没回,顾惜朝越走越快,说话的语气也是半讥半讽,阴阳怪气。
戚少商竟也不恼,只是跟着他,让他怎么也扔不开。
他不恼,顾惜朝却恼了,猛地转过身,一掌轰然辟了过来,“戚少商,你要杀便杀。”
“谁说我要杀你。”戚少商挑了挑嘴角,一闪身躲开了那一掌,伸手去挡顾惜朝劈过来的另一掌。
掌对掌的一瞬,戚少商突然改掌为爪,牢牢抓住顾惜朝的手腕,硬是把他拖到了云来巷一边的暗巷里。
“戚少商——”反手一推,却让他连另一手也牢牢抓住,硬是按在墙上。
“嘘!”戚少商眨了眨眼。
“你——”
顾惜朝也听见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不只一个,听上去最起码也要有十个人,步伐一致,一听就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功力都不弱。
两个人都听到了那声音不大的交谈声。
“老八,雷堂主说了,这次一定要一击必中。”
“知道了二哥,你放心,我放了三倍的量。”
“……”
“……”
声音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顾惜朝听到他们走远了,才发现自己与戚少商的姿势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双手被他按在墙上,戚少商的呼吸吐纳就在自己劲侧。
偏偏戚少商还没有放手的迹象,在那里出神发呆,不知道想些什么。
一用力,扔开他压着自己的手,一推,戚少商呯地一声撞在另一侧的墙上。
“顾惜朝!”
戚少商刚才一直想着那老八的声音在哪里听过,没成想顾惜朝突然推了他一下,一时收不住脚,后背硬生生撞到另一侧墙上。
很痛!
这是戚少商第一个反应。
戚少商的第二个反应,就是皱紧了眉盯住顾惜朝,他又想怎么样。
“哼。”
顾惜朝看也不看他,径自一个人向街上走去。
“你为什么不杀我?”
顾惜朝突然停下,低声问他,却不看他,天边的弯月已经越发的淡了。
他修长的指微微笼住自己的额头,闹了大半夜,很是有些疲惫,他的头又开始痛了。
戚少商没有回答。
“方才我若是尽全力杀你,你会如何?”顾惜朝扭头看他,眼睛流动的是月光一般的颜色,说不明,看不清。
戚少商还是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顾惜朝,这个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的顾惜朝,那个千里追杀他的顾惜朝;这个与他共看清风明月的顾惜朝,那个害死他许多兄弟的顾惜朝……
他一直没明白,这些个顾惜朝,哪一个才是真的,或者说,他们都不是真的顾惜朝。
“我不知道。”他如是说。
戚少商背在身后的左手慢慢的一根一根舒展开,这几年来,他从来没有如此安心。
顾惜朝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放开笼住额头的手指,“闹了大半夜,我累了。”
戚少商默然,看他转入云来巷,那个月色的淡青身影细瘦异常,体不胜衣。
他很想喊住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喊出来。
要是让老八知道自己跟顾惜朝在一起大半夜,却只是看看月亮,一定气得吐血,一定质问他为什么不杀了顾惜朝替兄弟们报仇。
其实,他在看见顾惜朝的一瞬,真的也想过拔剑快意恩仇,可他应该拔剑的手却不自觉的握紧了。
那把剑,他拔不出来。
三年来,他常常会想起顾惜朝,想起过去岁月里的那一场千里追杀。他知道他就住在云来巷里,他知道他过得不错,他知道许多事。有的是他无意中听来的,有的是别人故意说给他听的。他也常常想起他们之间隔着的比千山万水更遥远的血海深仇,想起有朝一日若是见着了他,会不会一怒拔剑,快意恩仇——
三年后,顾惜朝终于又出现在他面前。
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还是那般执扭的问他,你为什么不杀我?
他真的差点说,那把剑,我拔不出来,只是差点。
他甚至都能预见,顾惜朝听到这句话时,会是怎样一种表情。
他说,我不知道。
这也是实话,他是真的不知道。
这些话,就算说给老八听,他也不会明白吧——
——老八!!
戚少商突然想起暗巷里那个让自己觉得很熟悉的声音,那句雷堂主说了,这次一定要一击必中——
他想起来了,那是江南霹雳堂的老八。
“顾惜朝!”
他大声喊住那个还在向云来巷里走的人,身形闪动之间,他已经再次抓住了顾惜朝的手腕。
顾惜朝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