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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如前天那样,目不转睛凛然地望着前方,绝不看京极堂一眼。但她现在已不像初次见面时绝不让他人近身的激烈的严厉感了。相反地,看起来像努力不上圈套地避开视线的胆小者,这使我产生了复杂的心境。
「我什么都不做唷。我可不施行像太太所做让人伤脑筋的法术!」
「你说我施了什么法术?」
「装傻也没有用。你施行的『式』(译注:式神之略。在阴阳道里,听从阴阳师命令,变幻自在会做出各种不可思议法术的精灵,和『式鬼』同),可不是又精采地反弹回来了!」
京极堂说道,从怀里拿出我给他的下了咒的纸人偶后,宛如遮断了视线似的,夫人的眼前蒙上阴影。
「这、这是,为、为什么,你……」
「一知半解是会吃大亏的唷!久远寺流派不仅是附身遗传,追溯根源的话,还不难想象是了不起的阴阳道的一派呢!不过,为了自己好,这种事还是不要轻率地做。不是说害人害己吗?你所施行的落了空的符咒,和自古以来的传说同样,会很容易地遭到回报,只会替这个家造成祸害!」
夫人的眼睛,不动地注视着前方,失去了焦点。
「你说式、式反弹回来……对谁、谁呀?到底……」
「式,到底是啥玩意儿呀?」
院长不像在问谁,他自言自语似地问道。答话的不是京极堂,是凉子:
「所谓式神,指的是阴阳师等使役的鬼神。」
院长混乱的眼神投向京极堂:
「不信任灵魂,却信任鬼神妖怪之类的吗?」
京极堂扬起半边眉毛。
「大小姐的说明有些太文学性了。」
他说道:
「所谓式神,是赋子『式』人格化的称呼方法。所谓式,对了,就像葬礼仪式啦毕业仪式啦的式……呀,这和方程式的式一样。」
「不懂。所谓的方程式,是那个一加一是二的方程式吗?」
「是的。在那种时候,一这个数字也就等于存在本身。比如说,这里有一个苹果吧,再拿来一个的话,会怎样呢?」
「那就变成两个苹果了吧。一加一是二吧,没有其他答案了。」
「真爽快!正是这样。所谓法则,是不能擅自更动的。一加一,一定是二。但另一方面,那是将『苹果』以苹果的集合来综合,但那只在无视个别的差异将其记号化了的时候才有效。再如何地努力,自然界里是不存在『两个苹果』的,只是有一个苹果和另一个苹果而已。苹果一个个都各不相干。换句话说,这里所说的『苹果的记号化』,实际上就是『咒术』。然后,『加』的这个概念,就是『式』。『加』也就是『施行式』这个行为。」
「你的说明很高明,不过,有一点儿诡辩。」
院长面不改色地说道。以他来说,只有这个黑衣闯入者暴露出缺点,他才有救,除此以外,无论是怎样思路井然的解答,怎样的内容、感想,都一样。
「换句话说,虽说施行式,但也不是操作超自然不可思议的事。那并不违反自然的运行和法则。只不过,差别在于是否有人为的意思介入,结果是非常的理所当然。但是,如果不了解『式』、只看答案的话,由于不了解结构,所以看起来会觉得不可思议。这很像未开化的人将收音机当作魔术。事实上,由于受了在中国的蝴蝶拍翅膀的影响,使欧洲的天候发生变化的事,实际上是存在的,换句话说,虽然是一张纸片,但只要使用方法弄错,也可能使人的一生为之疯狂呢。不过……」
京极堂转身对着老妇人。
夫人不变地面朝向正面,凝视着虚空。
「弄错了式就绝对无法得到正确的解答。针对一,而想要三这个解答的话,就得加二,还是乘以三,或者加五再除以二。如老人家所说一加一,一定是二。」
「我把式施行错了吗……?」
挤出来似的声音。
「由我来说的话,算是错得很离谱吧!总之,目标牧朗氏已不在人世,你所施行的式全都回来了……」
京极堂迅速地将脸转向凉子。
「带给小姐不幸!」
感觉到夫人的身体失去了生气。
「经过了几百年,一代代地诅咒着这个家的,其实是你们自己,这件事……太太应该更早察觉了才对--」
已没有人开口了。幸好目前在这个场合,完全没有人拥有妨碍京极堂行为的力量。
「呵,大致都照会过了。关口君,赶快结束吧!」
京极堂招我过去。略微回头一看,带着紧张的中禅寺敦子,凝固在入口处般地站着。
京极堂用手制止想打开门的凉子后说道:
「没关系。」
然后,催促我打开门,表示要进去了。我笨拙地握住门把。京极堂以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别后悔喔!」
门被打开了。而且这一次,是用我的手。
传来一股特别的气味,还有低温。数量庞大的书籍的墙壁。和前天完全一模一样。
不过,梗子右侧床边,整齐地并排着五张和床平行的折叠椅,另外,在医院常见到的导管上挂着白色布的三张屏风直立,像要遮掩她那可怜的下半身似的。这是有意隐藏妹妹悲惨姿态的凉子的心意。
京极堂看到以后,相当长时间地显露厌恶的表情,然后略微窥探了我的脸色,吐了一口很大的叹息。于是死心了似地微摇了摇脖子后,舍弃了从刚才就陷入失语症的我似的,他快步走近梗子枕边。
追着京极堂似的我游动着视线。在他到达的地点屏风的后面,是梗子的脸。
憔悴到了极致的脸。是的,她就是那个时候的少女。我再度预感到脑袋里模糊地一片白茫茫。但是,那个预感在间不容发之际落空了。记忆并未混浊,只是类似晕眩的混乱通过眼球内而已。
「是久远寺梗子小姐吧,幸会!我叫中禅寺,是牧朗先生学生时代的朋友。」
京极堂低声地自我介绍。梗子现出不理解发生何事的呆然若失般的表情。
「哎,怎么办。」
她说道:
「我先生不在。你虽然特地来,但如你所看到的,我这个怀孕的身体无法自由地动呢!」
「请别担心,就这样躺着吧。太太,请告诉我,肚子里的婴儿长得很大了似的,会不会从肚子里跟你说话呀?」
梗子非常高兴地笑了。
「啊啦,很遗憾,还不曾有过呢!」
「啊,那么,也没有向你下过命令吧。」
「喔,婴儿会做这种事吗?」
「也有这样的呀。不过,这样的好,你的娃娃还没跟你说话哩!」
「我还没有这种感觉,不过,这个孩子暂时还不出生真没有法子呢。」
梗子又笑了。
「太太,现在仍爱着你丈夫牧朗先生吗?」
「当然呀,他是这个孩子的父亲呢!」
从我的位置虽然看不到,但我想象梗子一定在摩婆着膨胀的腹部。她的眼睛显露的已然不是看着这个人世的眼神了。
「我听了这些以后安心了。因为牧朗先生从十二年前,就爱恋着你呢。总之,还写了不擅长的情书哩。」
「我可不知道情书什么的!」
「我想是吧。因为很遗憾那封信没有转到你手上!」
和我当时所经验的一样,梗子对情书这个字眼敏感地作出反应。但是被京极堂间不容发的回答泼了一盆冷水似的,野兽的眼睛立刻失去了颜色。
「你说……没收到吗?」
「是的。你当然不知情。不过,他写了是事实喔,因为要他写的就是我。」
胡说!送信的是我,收到的不是你吗?
我在内心如此喊叫,但是无论如何声音都出不来。我的主张,只不过变成呜呜地呻吟声,很虚幻地消失在空中。
梗子简直就像女童似地扭曲着脸,眼泪纷纷掉下,哭了出来。
「那么,那个人真的寄了情书……?」
「当然。牧朗先生对这种事很认真,除了你以外的女性,都看不上眼。」
「那个人、那个人对姐姐……」
「那是你误会他了。从十二年以前就……然后现在仍觉得你很可爱吧。」
「那、那、那么说……」
梗子停止了哭泣,抬头看着京极堂,视线仿佛依赖着黑色装束似地缠着。
「他是一个拙于向别人传达自己情绪的男人,你也是。你们不过是擦肩错过。换句话说,就像扣错了钮扣般。这是哪里都会发生的并不稀罕的事。」
「但是,那么,我……多愚蠢呀……!」
「没关系。他一定会原谅你。不过,为了这一点,你必须回想起所有的事情。」
「想起……?」
「是的。你和那个人的事,那一晚的事。你做了什么事……?」
梗子的瞳孔开了。
「嗯,慢慢地回想。不急!那个时候到了会有暗号。这么做的话,会原谅所有一切!」
发生耳鸣。
「牧朗先生会出现吧。」
有如提高收音机的音量般,雨声的嘈杂突然袭向我。
京极堂回过头眼神如狼般锐利。
「关口君,由于很无趣的结界(译注:僧侣为了修行,围起不让外人进入的木栅栏)围了起来,必须花点儿时间。你好好地用眼睛看接下来发生的事!一定要记住唷!我并不知道你说的话,究竟有没有作为证据的价值,但是你以后必须作证吧!嘿,你的座位在这里。」
京极堂指定的我的座位,是在梗子的脚下,亦即五张并排的椅子中最接近门边的椅子。
我坐下以后,京极堂打开门,招进久远寺家的人。
完全失去血气、苍白到透明程度的凉子进来了。接着是事务长,头发乱了,低垂的脸显得相当疲劳。始终不镇定的内藤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