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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是这么说,真正遇上找保爷的大多会在心里抱怨自己运气不好,本来嘛,保孩子一生平安,用什么保?还不就是拆东墙补西墙,用自己的福分去抵消孩子的灾星,换句话说,那就是自己要去分担孩子命中注定的苦难。
当然了,这些说起来都是宿命,很迷信的东西,但是山里人就好这一口,宁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没办法。
很明显,这下子遇到的就是随缘找保爷的。
正因为是随缘,遇上的第一个人是谁就是谁,苦哥首当其冲,当然就成了目标人物。
他没有走上前去,却停住了脚步,下一刻扭头就走是毫不奇怪,不过多了小狐这个好奇宝宝,要走可没那么干脆,何况人家也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老表,等一下……是你?”
攀西地区就这样,不认识的人见了面也可以叫得跟亲戚一样亲热,男的是“老表”,就是表哥表弟的意思,要是女的,那就该叫“表妹”了。
一家四口动作神速的迎了上来,反应还真不慢,到底拦路找保爷的不是一个两个,遇上后扭头就走的可不是没有先例,不赶紧抓个现场事情多半得黄。
那对夫妇显然都认识苦哥,只是开头没有看清楚而已,现在认出了真身,两口子都有些尴尬,不过那男人面露喜色,很快就打开了僵局。
“何苦,有些日子不见哦,我说你明明看到我们找保爷,干吗还不给面子?”
苦哥有些淡漠的笑笑,随口道:“孩子不好?”
“是啊,一晚哭到亮,要命哦……来来来,把这碗水倒了,给取个名字,他就跟你姓了!”
保爷要做的事很简单,一是倒水,二是给孩子用自己家的姓氏字辈取个名字,三是掏钱,就算身上没有带钱纽扣也得扯一个下来,算是给干儿子或者干姑娘的见面礼。
“一晚哭到亮……夜哭郎?”
小狐挣开胖子就跳了过去,想看看夜哭郎到底是什么样,可是她的装扮吓了孩子他妈一跳,忙不迭的后退,看小狐的眼神就像是保护小鸡崽的母鸡看见了黄鼠狼。
“让他跟我姓?你舍得?”苦哥似笑非笑的看着那对夫妇,“找个保爷好拜年……我给他当保爷你们放心?就不怕保不了他还给他带点麻烦?”
“放心,当然放心,遇上你孩子算是有救了!要不是你住在鲤鱼背不见外人,我们早就登门拜访了,毕竟你是从公子墓……”
这次抢着开口的是那个孩子他妈,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就忙不迭的伸手掩口一脸的慌张,倒像是说破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似的。
不是找保爷么,怎么又扯上了公子墓?
心中疑惑的我望向苦哥,他却没有理会我,自顾自的走上去端起那碗水泼到河里,淡淡道:“往事逝如风,何须再回首,这孩子既然跟我姓,就叫何须回吧!”
何须回?
这名字也太有创意了,还好,保爷给干儿子取的名字只是走过场,基本上没有用的机会,要不顶着这么个怪名字上学读书还真要点勇气。
取好了名字,苦哥看了看胖子,理直气壮的道:“大肥,借钱,一百!”
苦哥和我还有丹丹一样,只要不是打主意下山上街赶场,都没有带钱的习惯,要打发干儿子当然只有借钱,不过听他那个口气不像是借,倒是有点要债的意思。
“拿什么钱,太见外了不是,我们两亲家谁跟谁啊,赏脸去我家喝二两就行了!”
拦着苦哥借钱的是刚认下的亲家,嗯,是干儿子的亲爹,也叫亲家,可不是儿女婚配结的那种亲家。
“去你家?算了吧,没看见我带了个扫帚星?别给你家带去什么血光之灾,要不把你老子气死了,那责任我可担不起!”
苦哥一口回绝,他的亲家当即变了脸色,双脚一软差点就跪了下去。
“求你了兄弟,你要是不去,我这个家可就完了,老头子当年的糊涂事你就大人大量别计较了成不?要是你真的咽不下这口气,我……我这个闺女就给你了!”
简直就是一鸣惊人石破天惊,几个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到亲家公脸上,然后又齐刷刷的移到手脚无措的小姑娘身上,那份惊讶简直是难以形容。
——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夜哭郎
( 本章字数:2617 更新时间:2009…10…30 14:24:17)
谁也不能否认,“重男轻女”在民族传统排行榜上一直名列前茅,边远山区尤其如此,很多老人眼里,儿子才是传承香火的种,女儿终归都是外姓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根本就不值一提。
正因为如此,当初丹丹的出世才会直接“克死”了奶奶,她才会成为恶名远扬的扫帚命丧门星。
这下好,又一出重男轻女的戏码上场,简直让人寒心。
架桥找保爷的四个人是棉花地的牛家,男人牛大龙,女人赵翠兰,女儿牛明珠,还有未满周岁的牛明江。
牛大龙和赵翠兰都是苦哥当年的同学,两口子和大多数同龄人一样早婚,第三年就有了明珠,后来给她陆续生了六个妹妹,就没有一个带把的。
就因为重男轻女,想儿子想疯了的牛大龙把六个女儿全抱给了别人,就只留下一个明珠,一来是她最大可以使唤,二来她是七姊妹中最漂亮的,将来出嫁还可以理直气壮的收上一笔彩礼。
三阳湾虽然属于边远山区,所属的攀西却是开发大西北试点工程的一部分,计划生育搞得并不宽松,一对夫妻一般情况下只能带一个孩子,要是头胎是女儿或者身有残疾才能生二胎,还要隔上三年才成,要不罚款就能罚得你家徒四壁。
要不是这个计划生育,牛大龙也不会把自己的女儿送人,反正不是养不起,长大了可都是一笔笔的彩礼不是。
好不容易的,终于生了个儿子,那就是牛明江,一家子当宝贝似的捧着供着,可惜还是没满周岁就出了毛病,白天死沉死沉的睡,晚上就通宵通宵的哭,接连不断的折腾下来,孩子越来越瘦越来越轻,一家子也差不多都累得不成个人样。
要说驱邪送神贴通关文书,那是该办的都办了,小明江的爷爷牛永康就是阴阳先生,自家的事情当然不会偷工减料,连保爷都找了三个,法事也做了,不行还是不行。
实在没辙,就只有走最后一步,算好日子掐好时辰,架桥,拦路,随缘,找保爷,希望能够碰上个贵人保住小明江的一条小命,也保住牛家的香火。
结果,就碰上了领我们出来游山玩水看风景的苦哥。
因为我和丹丹这两个灾星,苦哥在三阳湾没有什么人缘,就是在采石场干活也没有搭档,可是谁都知道他是会手艺的石匠,谁都知道他不是好惹的等闲之辈。
人们对他,很大程度上是“敬而远之”,却不是“避而远之”。
牛大龙和赵翠兰都是土生土长的山里人,和苦哥并不陌生,却也谈不上有多大的交情,更何况牛永康和苦哥还闹过不愉快,想要苦哥当小明江的保爷都很勉强,要他用石匠这一脉的手艺来帮忙更是难上加难。
当年,给丹丹贴上“丧门星”标签的,就是牛永康,后来我家接连不断出事,不接受聘请拒绝给死者开路买山做法事的,也是牛永康。
“丧门煞星,生人勿近”,这就是他给我家下的断语。
都说了山里人迷信,身为阴阳先生的他说的话当然有份量,而且死人出殡下葬必须做法事是老规矩,要不然根本就没有人敢来帮忙——
怕被亡魂缠上,怕诈尸,怕鬼。
要不是他妄下断语,我家的丧事也不会办得那么狼狈,苦哥也不至于一个人扛着棺材上山。
我家和牛家,说是冤家也不为过。
牛大龙知道这些,当然也知道苦哥肯倒了那碗水给小明江当保爷就是天大的面子,要他跟着回家彻底解决麻烦只怕是白日做梦,只是他的麻烦显然不小,至少他家老头子牛永康就解决不了。
情急之下,他就打起了明珠的主意。
明珠今年十五岁,说起来比丹丹略长,还没有订婚,因为牛大龙想把她炒个好价钱,毕竟她的漂亮是摆在那儿的。
苦哥娶了嫂嫂,嫂嫂过世后他一直没有再婚,这事在三阳湾传得稀奇古怪,说什么的都有,牛大龙当然不会不清楚。
用明珠的终身作条件,他要的就是苦哥的手艺,算是赤裸裸的交易,山里人就这样,直来直往,话都摆在明处。
可惜,苦哥并不领情,根本就连回答都直接省下转身就走,要不是明珠突然抢出来拦住二话不说跪下连连磕头,加上小狐在一边不忍心的作滥好人再加上我和丹丹也表示一码归一码,只怕他根本不会踏进牛家大门,我也不会知道牛家的上述情况。
牛永康在家里,却是被小明江急出心火倒了床,见到我们浩浩荡荡一大帮人先是吓了一跳,然后笑逐颜开,居然一骨碌从床上跳了下来大呼小叫要老婆赶紧炒花生瓜子,还屁颠屁颠的亲自去端来了水果和茶,当然他的目标是苦哥,我们只是沾了苦哥的光而已。
“你说你的苦哥会怎么治这个夜哭郎?开坛做法,烧香拜佛,还是念念有词的跳大神驱邪送鬼?”
小狐神秘兮兮的凑到我跟前如此这般的问,我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都是些什么屁话啊,说得苦哥跟神棍似的。
“我知道怎么治,小意思,举手之劳而已!”
丹丹也凑上来搅和,不过眼睛却恶狠狠的瞪着可怜巴巴坐在一边的明珠,嘴里的炒豆咬得嘎嘣作响的特带劲,我真担心她一不小心咬掉自个儿的舌头。
“不就是小儿夜哭吗,很简单的,轻松搞定……哼哼,家里放着两朵鲜花不采,为了个小丫头这么起劲,男人,真不是好东西!”
她针对的当然是明珠,在她眼里那就是个情敌,也不想想自己也是个小丫头,而且让苦哥“起劲”的明明就是她自己。
明珠不但漂亮而且乖巧,先前她一言不发只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