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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晓杨不好意思地笑道:“叔,对不起,我真的记不起你来了。”
吴显涛笑道:“呵呵……我都说了,那时候你还小,记不得我也正常。不过我可记得你哟。你小杨子打小就长得漂亮乖巧,现在大了,更是出落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了。你说奇不奇怪,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认出你是小杨子了。你猜我是怎么一下子就认出你的吗?”
白晓杨又微笑着摇头。刚才吴显涛对冯蛋子说的一席话赢得了白晓杨的充分好感,她对吴显涛已经不设防了。
“你像一个人。你猜像谁?”
白晓杨还是摇头。
“你母亲。真的,一看到你我就仿佛看到了你的母亲。你和你母亲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知道吗?原来你母亲跟着你父亲到万老神仙家里玩,当地生产队的人都要去看稀奇。看什么稀奇?都说你母亲是仙女下凡,他们是去万神仙家看仙女。你说这些乡坝里的老百姓有多单纯多淳朴,呵呵……”
吴显涛的话令白晓杨白皙的脸颊上泛起了一丝红晕。这种浅浅的羞涩之态令坐在竹椅上的张子恒看得心里暖洋洋的。
就连幺婆婆听了吴显涛的话,脸上也露出难得的笑意,接口说:“吴医官,你说的都是真的?”
吴显涛说:“当然是真的,你问问小杨子我说错了没有?”
当地人都管吴显涛叫吴医官,那是因为吴显涛有一段不平常的历史背景。据当地传说,这人原来是国民党部队一个尖刀排的排长,早年读过黄埔军校。国民党部队溃败的时候,他没有再跟随部队走,而是在当地娶了妻生了子,安了家落了户;加之又有祖传的医治跌打损伤的手艺,就在当地当起了土郎中;渐渐的,在方圆几十里地也混出了一点名声。以他的历史背景,在“四清运动”中,他也该脱不了干系的,可是他不知在哪儿弄了张“弃暗投明,起义投诚”的证明,这张证明成了他的护身符,使他顺顺当当地躲过了运动。
虽然张子恒对吴显涛成见很深,一直用提防的眼神看着吴显涛,可是白晓杨对吴显涛已经有了很好的印象。她给吴显涛端了一张凳子,让吴显涛坐。吴显涛也不客气,就坐下了。
见白晓杨对吴显涛客气起来,幺婆婆也对吴显涛殷勤起来,要到灶屋里给吴显涛倒水喝。
吴显涛却对幺婆婆说:“老人家,不用麻烦了,我和小杨子摆几句闲调就走。”
幺婆婆不依,还是颠颠地进到灶屋里给吴显涛倒水去了。
五婶一直坐在灶沿边没有起身,整个人还是木呆呆的。天井里发生的事情似乎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幺婆婆倒挂在灶台上的吊壶里的水时,对五婶说:“五婶啊!幸好没有伤着小白哦!你说人家是妖精,原来人家是真的有来头的。吴医官不来说话点明了,我们哪个晓得小白有那么大的来历?这下子好了,我的心也放下来了。人家可是知根知底的人。”
五婶这时木木地说:“吴医官的话我也听见了,你说我咋当时就鬼迷了心窍啊!呜呜……”
五婶低着头呜呜地哭泣起来。
幺婆婆诧异道:“五婶,你又伤心啥呢?”
五婶撩起花棉袄的袖子抹了把眼泪说:“我差点把人家小白一棍子打死,还绑了人家。你叫我咋有颜面去见人家。”
幺婆婆安慰五婶道:“五婶,你这是多心了,我干闺女是不会记你的仇的。我头回看她第一眼,就觉得她是个顶心善的人。你猜我感觉她像谁?”
“像谁?”
“观世音菩萨,呵呵……”幺婆婆笑道。
五婶说:“要是她真是观世音菩萨,我的罪恶就更大了,只有被阎王爷逮去下油锅了。”
幺婆婆说:“五婶,你就不要自己吓自己了。我只是打个比方。我干闺女真的不会怪你的。刚才冯蛋子要绑你的时候,她不是还第一个上来护着你的么?”
五婶说:“所以她越这样我心里才越难过啊!你说我嫁到张家来,八辈子也没干过这么心狠手辣的事情啊!要是那一棍子真是失手了,你说我这辈子不造大孽了吗?”
幺婆婆要忙着给吴显涛端水出去,说:“好了好了,五婶,小白不会记你的过的,你不要一个人在这儿东想西想地伤心了。以后我们对小白好点不就什么都管用了。”
说完幺婆婆端着一碗温水走了出去。
五婶看着幺婆婆颠颠地走出去,自言自语轻声念叨起来:“不晓得是哪个鬼迷了我的心窍!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一直坐在灶屋门槛上的七婶听到五婶的嘟哝声,扭过头看五婶。灶屋里的光线昏暗不清,看不清五婶的脸,只看见一个朦胧的侧影坐在那儿,咦哩乌噜的在念咒语似的……
第五十四章 欲盖弥彰
吴显涛就像拉家常似的和白晓杨说了一会儿话,就起身告辞了。幺婆婆客气地把他一直送到门口,临了还招呼吴显涛:“有空经常过来耍啊!”
送了吴显涛,幺婆婆转身回到白晓杨身边,说:“你看人家吴医官,读过书见过世面的人,说话就是客气懂道理。”
张子恒却说:“幺婆婆,我看你这个人就是听不得几句好话。人家说两句好话,你就把人家当成好人了?原来他是怎么整幺爷的你难道又忘了?”
幺婆婆说:“我咋会忘了?凭良心说,其实那回也不算是他整你幺爷。人家一个独苗苗儿子,接香火的种,被你幺爷差点活生生地打死。换上另外的人,恐怕还要找你幺爷拼命呢。人家吴医官当时也没咋为难你幺爷,还是听中间人的调解。说起来那个事情你幺爷要占一半的过错。小孩子家,不就摘几个柑子尝尝鲜吗?那能吃的东西,哪个不惦记着?何况还是小娃娃。你幺爷那阵子年轻,脾气也怪,你看他,就是现在的脾气也是火爆爆的。那回子还算他运气好,没有失手把吴章奎打死,要是失手把人家打死了,他这辈子就只有坐班房了。”
听幺婆婆这么说,张子恒愤愤地说道:“我懒得跟你说,你们女的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幺婆婆一听张子恒说这话,立刻就不乐意了,说道:“子恒,幺婆婆把你一泡屎一泡尿地带大,得到的就是这句话啊?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幺婆婆当养了个白眼狼黄眼狗了。”
张子恒急忙分辩道:“幺婆婆,我不是那个意思。”
幺婆婆说:“那你是啥意思?”
张子恒自知自己信口开河说错了话,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眼巴巴地看着白晓杨。白晓杨却朝他莞尔笑了下,轻言细语地说:“你身上不疼了?”
见白晓杨帮他转了话题,于是他说:“早就不怎么疼了。我的皮厚实,他们伤不了我的。顶多就是皮外伤,没有事的。”
幺婆婆立刻大惊小怪地说:“那你刚才装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把你幺婆婆吓得那么恼火!”
张子恒笑道:“我不装像点咋会把冯蛋子吓住?不吓住他,他不是还要变着法地收拾我?”
幺婆婆有些无奈地朝张子恒说道:“你鬼点子还真是多。我还以为你真的被他们打成内伤残疾了呢!”
这时张子恒突然说道:“哦,对了,你们还得赶紧上憬悟寺去躲一下。一会儿幺爷回来,看见你们几个还没有走,又该对我跳起脚的日妈倒娘了!”
白晓杨说:“子恒哥,真的要出去躲吗?会不会是自己吓自己的?”
张子恒说:“真的。不光幺爷这么说,就是兆丰也这么说。这个事情看起来还真不是开玩笑的。”
白晓杨听了张子恒的话,就对幺婆婆说:“幺婆婆,那我们就赶紧走吧。”
幺婆婆应了白晓杨,又到灶屋里去喊五婶了。
白晓杨又问张子恒:“子恒哥,那你呢?”
张子恒说:“我要等一会儿再去。我还要到老林子里去找幺爷他们呢。”
白晓杨和幺婆婆他们带了简单的包袱走了,只剩下张子恒一个人。屋子里冷清下来。
他在竹椅里坐了一阵,来不及多想,起身朝老林子走。
刚走出祠堂,就看见张幺爷带着三个愣小子从老林子里出来。
远远的,张幺爷就朝他喊:“子恒,咋鼻青脸肿的?摔跤了还是被人打了?”
“被冯蛋子那龟儿子打了。”
张幺爷一听,停住脚,说:“怎么?那几个瘟神还没有走?”
“走了,被吴显涛劝走的。要不我也不会来找你们了。”
张幺爷有些不信,说:“真是被吴显涛劝走的?”
“真是被他劝走的。我都有点不咋相信,这狗日的咋这么听吴显涛的话?”
张幺爷说:“冯蛋子和吴章奎是穿连裆裤的。吴章奎就是冯蛋子肚子里的蛔虫,他做的那些见不得天的事情,吴章奎知道得一清二楚。吴章奎老子的话他当然要听。走了就好,我还真怕这帮瘟神知道村子里发生的这些事了。对了,你来得正好,帮我们到村子里抬两块大石板,那边等着要用。”
张子恒说:“怎么,真的要把那个洞盖上啊?”
张幺爷说:“当然要盖上!不盖上咋得了?你是没有看见那个洞里边是些啥子东西。你看见了估计也得吓得尿裤子。”
“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吧?未必还真是鬼了?”
“比鬼都吓人。你幺爷我平常走夜路都不怕鬼的。可是这回,青光白日的倒被吓得差点尿裤子了。”
听张幺爷这么说,张子恒有点半信半疑。
“可是到哪儿去抬大石板?祠堂后花园的那两块大石板又动不得的。”张子恒说。
“去抬七婶家铺猪圈的石板。只有她们家那几块石板好抬一点。”
“可是七婶刚和幺婆婆上憬悟寺去了。不跟她打一声招呼啊?”
“招呼个屁!连两块石板的事情我幺爷也做不了主?赶紧,别磨蹭了,再磨蹭一下,天就快黑了。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几个人说着话就朝七婶家里走。
第五十五章 柴房里的怪声音
去七婶家要穿过一条很深的巷子。七婶的家原先是村子里的一个磨房,两扇要三四个人才转得动的大石磨至今还在。
因为排水不畅,巷子里的一条泥泞路终年就没有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