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你这样说我太高兴了,金超。”吴运韬又补充说:“我想,济舟也会高兴。”
“苏北知道了吗?”
“苏北?哦,他还不知道。”
金超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事情,冷笑了一下。
“金超,你不要想这些,现在不要想这些。……如果你认为适宜,我想,明天到中心宣布文件。你看怎么样?”
金超不习惯这样被抬举,不好意思地说:“行啊。”
吴运韬问:“苏北来没来?”
“他应当来了。”
“那这样,”吴运韬好像即时做出决定的样子,“我回办公室去,你给我叫一下苏北,让他去见我。”
“行。”
“东方印刷厂……你去过吧?”
“去过。”
“挺不错的。金文翔那个人也不错。”
金超应答说:“我和他很熟。”
“他这个人有时候无遮无拦,到时候你得约束一下他……挺好的,我看这样挺好的。”
……
吴运韬走以后,金超独自呆了有五分钟,在想事情是不是真的像吴运韬说的那样“挺好的”。这是一个无法找到答案的问题。
他给苏北打电话,拿起话筒,没有拨号,停了一下———他突然想起师林平曾经说过的话:要提防苏北这个人。在整个事情当中,苏北起没起作用?起了什么样的作用?他完全无从判断。这个世界的运转究竟是在遵从于一种正义的原则,还是荒诞到了什么因素都可以起作用的境地?他现在无从判断。在这样的时候,他宁愿把所有人、所有事都想得丑陋、肮脏。金超脸上带着一种嘲弄的表情。
“我是金超。”
“啊!金超!”苏北好像听到了特别想听到的人的声音。
“吴主任来了,他让你到办公室去一下。”
苏北还要说什么,金超已经把话筒放下了。
……
金超在沉思。
这时候,这个经历了如此多事情的年轻人脑子里晃动着的全是吴运韬闪烁黑色光泽的眼睛。不管吴运韬做怎样动情的解释,他都已经无法真正被打动———他第一次感觉到他面对的并不是一个有真情实感的人,尤其不是一个像是自己父亲的人,他面对的是一个演技纯熟的演员。同时,一个一切都靠邱小康的人话里话外对于邱小康的抱怨和诋毁,也使得这个正派的年轻人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对吴运韬充满同情和敬重,就像他经常认为的那样:一个对父母亲都没有亲情的人不可能用诚心对待朋友。所以,在这个时候金超对吴运韬不再感觉像父亲那样可亲是合情合理的。回想与吴运韬的全部交往,很多事情似乎都有了更接近本来面目的意义,一种对吴运韬的强烈厌恶在他心底里急遽升腾了起来,就像被强奸的人终于指认出施暴者一样。
但是,现在还没到他要对吴运韬做些什么的时候。他觉得最要紧的问题是调整自己———把自己调整成这个世界需要的样子。
实际上,控制金超全部精神活动的,与其说是吴运韬,还不如说是他的未来———他知道,他必须马上对自己的未来做出选择。而在这个问题上,他还远远没有想透,没有想透……他觉得自己像秋风中的一片落叶,随风而起,飘飘扬扬,不知道飞向哪里,不知道飘向何方……孤独像无数条长着尖利牙齿的小虫子,咬噬着他的灵魂。奇怪的是,这样的时候,他竟不需要人,不需要安慰……没有人能够安慰他,这是无法安慰的。
他想为自己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呆一呆。
金超简单收拾了一下,就离开了东方文化出版中心———他没叫司机,他是独自一人离开的。匆忙之中,他忘了锁门。走后没五分钟,就有人拿着各种单据找他签字,以为他没有走远,像往常那样把单据放到办公桌上。
办公室主任沈然发现金超不在,就走进来,看到很多单据、发稿单,翻了翻,给规整好,然后站在门口,毫无必要地大声问空气:“金超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呀?”
苏北出现在吴运韬面前。
吴运韬正在翻看最近出版的新书,这些书都是沈然给他放在办公桌上的。
“来来来来来。”吴运韬站起来,热情地说。
苏北坐在吴运韬对面的折椅上。
“我不知道您过来。”
“我刚才到金超那里去了一下。”吴运韬也坐下来,打量着苏北———他没有从苏北的目光中看到被信任的忠诚与感激。
“事情就这样了,”吴运韬说,“明天宣布文件,廖济舟也来。你想一下,要在会上说些什么……”
苏北点点头,说:“老吴,关于中心的工作,我想在和领导班子的人聊聊以后,再向您汇报我的想法……”
“不忙。”
他们又聊了些别的。也许两个人都需要时间适应彼此间新的关系,谈话始终不能深入。十分钟以后,苏北走出了吴运韬的办公室。
吴运韬又分别向陈怡、夏昕通报了领导班子调整的事情。
陈怡对此不以为然。这个对官场规则已经有深切了解的人当然知道这里面的名堂,所以也就说不上赞成还是不赞成。
陈怡对吴运韬说:“行啊!反正事情由你来定。”
吴运韬笑道:“什么由我来定?老陈你别忘了,我们都是在为小康做事情。”
陈怡大笑而去。
从吴运韬那里出来,夏昕大致认可了吴运韬的解释:发生如此大的变故完全出自邱小康。由此,夏昕在心底里唤起了一种人生记忆———世界运转的动力总是来自你无法预知的地方。东方文化出版中心发展虽然缓慢,但是在经营层面已经比吴运韬在这里的时候健康,如果稍稍有所改进,进一步发展成为全中心员工期望的那种样子,不是不可能。在和金超的工作关系上,夏昕也已经逐渐适应,目前,至少在他主管的部门,效益情况越来越好,金超总是在各方面支持他。宽以待人,能够让别人做事情,是一个好的领导者必备的品质,夏昕发现,金超在这方面无可挑剔。
从心底里说,他并不反对苏北主持工作———从和苏北的接触中,他已经了解这个曾经担负很重要领导职务的人具有行政领导经验,而苏北在图书出版上的理念和长期从事出版工作以来掌握的丰富的作者资源,所有这些都是一个图书出版单位领导不可或缺的条件,苏北是完全有可能使东方文化出版中心再上一个台阶的,而这也是全中心员工的愿望……但是,当苏北主持中心工作作为事实真的出现的时候,夏昕一时还有些不适应。他的忧虑是:和苏北能否建立起和金超业已形成的那种关系?他目前正在做的事情会不会遭苏北否定?苏北会不会有一些他不曾了解的难以相处的性格弱点?他心里没底。
然而,夏昕最终还是平息了心灵湖面上荡起的涟漪,以一种大度和超脱把这个不期而至的事实接受了下来。他自信能够和苏北对话,他相信会和苏北建立比和金超密切得多的合作关系,他甚至想,苏北不是金超,只要他认可的事情,不管吴运韬态度如何他都会去做。这样,反而有利于在整个东方文化出版中心推行他的设想,他为这种前景感到高兴。
从这个戏剧性的事件中,夏昕看到了政治风云的变幻莫测。他推断,尽管邱小康的作用是决定性的,这同时也一定是吴运韬的选择。这么多年来,金超一直牺牲着自尊,为吴运韬鞍前马后,现在竟然落到这样一个下场……金超尚且如此,别的人再能做怎样的指望?再想到这个人这几年在东方的事情上的厚颜无耻,一种对吴运韬深深的厌恶之感,又一次在夏昕的心里蒸腾开来。“我可以不抱怨这个体制,”夏昕在心里对自己说,“但是要诅咒吴运韬这样的人,这个人用他的人性弱点把体制的缺陷放大了一千倍一万倍,把他周围的这个世界弄得冰寒彻骨……”
夏昕像一个哲学家那样在思索。
夏昕想向金超了解一下整个事情的细节,但是金超的办公室里空荡荡,正在迟疑着的时候,沈然无声地来到他的身后,说金超一个人出了大门,“没坐车”。
夏昕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还没落座,苏北就跟了进来。
夏昕笑着说:“你没向我透露口风。”
“你可能不信,我也是刚刚知道。”
“真的?”
“真的。以后我再详细告诉你最近发生的事情。我没想到这些事情会导致这样一个结果。”
“什么事情?”
“以后再告诉你。”
苏北看出来夏昕心情很好。他们说到了金超,对金超的结局感到遗憾。夏昕想起吴运韬,说:“我想起你说过的一句话:权力的力量无边无际,而且绝不受道德、良心的约束。”
“是啊!”苏北意味深长地说,“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确实充满了危险,因为它不是按照我们看得见的规则运行的,我们永远不知道一件事情为什么发生和怎样发生。”
“正因为这样,权力才对人有那样大的吸引力。只有掌握权力的人才真正知道一件事为什么发生和怎样发生。”
苏北看夏昕,想确认他的话的具体含义。他决定不解说自己。
“所以,我们总是处在不可知的危险之中。”
“你想到了这个吗?”
“我想到了。我还想,也许金超的结局也是我的结局。但是,我们不能因为想到这个就不做事情,而要做事情就必须掌握一定的权力,所以,我不想拒绝,无论你怎样看今天发生的事情。”
夏昕笑道:“这当然是一件好事。”
“也许。”苏北说,“正因为危险,我们每一个人都需要另外的人的支撑。如果我们能够相互支持,也就能够避免金超的结局。”
夏昕认真地看苏北的眼睛,他看到了真诚,就像他说的话一样。
“老苏,你放心。”
苏北笑了———在夏昕的印象里,苏北并不这样爱笑。
夏昕说,东方现在正处在非常关键时期,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