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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纪南和骆丹面前,金超做得很好,他表现出来的比实际更沉默寡言。沉默寡言的男人容易给人留下好的印象。
骆丹毫不掩饰对这个未来女婿的喜爱,笑得合不拢嘴,把所有好吃的东西都推到金超的面前。金超得体地说到他们在学校的生活,谈到某位当红作家的作品:“……其实,作家的较量最终是思想功力的较量。我认为他最近的几部作品显示出了思想力量的不足……照此下去,他会走出人们的视野……”
他热烈地夸赞最近广有影响的一部长篇小说,他说这部作品真正写出了变动着的历史和活跃其间的人的历史命运……纪小佩很吃惊金超把老师在课堂上的讲述发挥得这样好。
纪南用父亲一样的目光看着金超,尽管他不完全同意这个年轻人对这部作品的评价。
有一次,纪南对小佩说:“农村青年比城市青年更有人生动力。你看北京的各个部委机关以至于科研院所、大的企业单位,最杰出的人材,在最关键岗位上工作的人,往往是从外地农村考到北京的大学毕业生,相反,地地道道的北京人反倒占据不了重要的工作岗位。”
纪南认为未来的女婿金超为他的话提供了一个更有说服力的佐证。
送走金超,骆丹马上眼睛明亮地对女儿说:“不错,小佩,真的不错呢!”
她们一齐把目光投向纪南,好像在期待他的总结一样。
纪南含着笑,说:“我看不错。”
纪小佩扑上来抱住爸爸,热烈地看着他的眼睛,说:“爸爸,谢谢你!”
金超和纪小佩的爱情关系发展得很好,但是在纪小佩告知父母亲以前,同学中只有一两个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就连一向善于察言观色的苗丽都没有看出来。
陆明还没有作出抉择,但是随着金超和纪小佩之间关系的发展,他理智的天平正在向父亲选择的方向倾斜。正是这种倾斜,伴随着绵长的痛苦。现在他仿佛害怕见到纪小佩,尽量躲避着她。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他躲避的是在这之前几乎已经被自己认同了的一个事实。
躲避这个事实就意味要面对另一个事实。他开始和另一个事实中的姑娘见面。
姑娘叫曲远征,一个很累很苦的名字,但是她的命实在是好极了:高中一年级就被做副部长的父亲送到了美国读书,在那里一直读到拿了硕士学位,现在回到国内,被在北京注册的远东国际贸易总公司“抢”了去,在那里做文秘工作。
婚事是在曲亦然副部长和陆明的父亲陆嘉亭之间张罗起来的。他们曾经在中央党校高级干部理论学习班做过同学。
曲亦然对自己的掌上明珠说:“陆嘉亭很快就要调到北京担任重要职务……我是说你们接触一下,最要紧的还是要看陆明这个小伙子人怎么样,有没有前途……”曲远征聪明过人,知道父亲在说什么。
曲远征在美国生活了将近十年,做事的风格也美国化了———她开着白色本田轿车来到中国文化大学,把正在学生会开会的陆明从教学楼上叫了下来。站在高大的法国梧桐树下面,陆明面对突然出现的曲远征困惑不已。
曲远征就像对早已熟识的老朋友说话一样,解释说:我父亲是谁,你父亲是谁,我是谁,你是谁。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曲远征说:“因为我刚才说到的那层关系,所以我认为我们在一起吃一顿饭对谁来说都是很自然的事情,更何况这是你父亲,同时也是我父亲的期望。”
陆明笑了:“你这个人很有意思。”
曲远征在法国梧桐树下面等了将近一个小时。陆明远比他想象的要好。如果从楼上走下来的是一个猴子一样的人,她也会说出同样的话,发出同样的邀请,但那只是她不得不做的事情,不会从中感到幸福。现在她很幸福。
陆明就被曲远征拉到北京饭店吃了一顿饭。在北京,北京饭店的饭菜并不是最出色的,陆明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带他跑那么远的路来这里。
他们谈得很好。
曲远征长得不漂亮,甚至可以说非常不漂亮,但是她有一种别的姑娘很难具备的气质,这种气质传达着这样的信息:我不但拥有未来,我同时拥有整个世界。所以,她言谈举止热情奔放,挥洒自如。她无需卖弄在美国的见闻,在中国的见闻就够她述说的了。她会用不多的语言向你展示一个你从未经验的世界,尽管她说的不过是你每天都看到和听到的东西。她有看问题的独特视角。和她在一起,你会觉得你暂时脱离了日常生活的沉闷,进入到新的境界。
陆明和曲远征最初的接触完全被这种新奇感所吸引,没有任何其他的因素参与进来,这一点和曲远征完全相反。
曲远征对父亲曲亦然说“我决定爱他”七天以后,K省省委常委、宣传部部长陆嘉亭的电话也打给了儿子陆明,明确告诉他:“我不想给你提更多的建议,我只是想重复一下我多次说过的话:考虑个人前途的时候,最重要的是要注意到社会发展趋势,一切的安排都要遵从于这个东西。我主张你搞实业,主张你进入曲亦然的家庭,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管你接受不接受我的建议,我请你十年以后回想一下我今天对你说的话,我相信你会欣赏你这个守旧的父亲的远见。”
放下电话,陆明脑子里出现的不是曲远征,而是纪小佩。
上课的时候,坐在后排的他一直凝视着她。同桌的同学就一件别的事情和他开玩笑,他懊恼地喝止道:“行了!”
读者已经知道,陆明在这以前就成了哈姆莱特,现在,我们这位哈姆莱特已经解决了他至关重要的问题,纪小佩在他眼里也就变得不那样清晰……但是,他的心仍然不能够在看到纪小佩时还保持着原来的跳动频率。
曲亦然副部长听了女儿的决定以后,很为女儿的理智和冷静感到意外,但是事情是按照他的意愿发展的,他也就正式给以支持。于是,在著名的香港美食城吃过海鲜,告别之际,曲远征对陆明说:“我要是说我喜欢你,你感到突然吗?”
当时曲远征已经坐到她的白色本田轿车里了,陆明站在车身外面。陆明俯下身子,说:“我不觉得突然。但是你在这个时候说出来,说实在的,我是有些意外。”
曲远征笑了:“行了,我走了。”本田轿车红色尾灯汇入流光溢彩之中。
陆明接通了父亲的电话。
“我倾向于把她接受下来。”
“好的。”陆嘉亭说,“这样很好,小明。你注意听我说,过去我不太相信你能做成大事,家里太优越了,你缺少人生的动力,我和你母亲一直担心你不理智地处理生活中的问题。但是今天,我同意你母亲的说法,你是可以做成大事的。我们等着你做大事。”
从香港美食城出来,服务生把出租车招到门口。
陆明看了一下亮如白昼的长安街———今天是国庆节之夜———看了看被一串串灯饰装饰起来的高大建筑物,含着笑意在心里对父亲说:“你从来都是小看我的,你总是把我看成孩子。”
金超不顾纪小佩的反对,在同学中宣布了和纪小佩的爱情关系。这件事在中国文化大学引起了强烈的震动。惊诧的传闻和议论像风一样在校园里传播,直接和纪小佩说到这件事的是苗丽。
苗丽刚从公共浴室回来,披散着头发,坐在床上吃一种椭圆形小饼干,看着纪小佩趴在床上写着什么,问纪小佩说那事是不是真的?
纪小佩头也没抬,说:“是真的。”
苗丽长长地叹一口气,走过来,语重心长地说:“小佩,你把自己毁了,你知道么?”
纪小佩合上笔记本,脸上带着谈论使她感到幸福的话题的神情。
“我知道我把自己毁了。有什么办法呢?你常常说的,一个人要是爱上一个人,就无所谓天地了……”
苗丽继续说:“我要是有你的长相身段,陆明是跑不了的……”当时她对陆明的追逐已经无望了,她还没有从伤心悲痛中解脱出来。“你为什么不理人家陆明?难道你感觉不出来陆明在爱着你?你真的感觉不出来吗?我发现你这个人很怪很怪的……金超给你带不来任何东西,带不来幸福,带不来……”
“我知道,”纪小佩含笑说,“我爱上的人我还不知道吗?我知道的……”
“那你这是怎么了?”
苗丽退后一步,看着纪小佩,好像这个人一下子变成了某种奇怪的动物。
纪小佩知道和苗丽谈论这样的话题是一种折磨。这个人从来不会从高尚的角度看问题,从来不会。纪小佩从床上站起来,借口去洗澡,躲开了苗丽。
金超一下子提升了自己在这个环境中的位置。
很多人嫉妒他,就好像他得到一件本不应当由他得到的东西一样。他鲜明地感觉到一些人向他投射过来嫉恨的目光。如果意念可以杀人,他一定早就被人杀死在教室、阅览室或者操场上了。但是,对于想杀死金超的人来说,时间是医治心灵创伤的良药,在无法改变的事实面前,他们这样排解自己:即使金超得不到纪小佩,你也未必能够得到,毕竟,整个中国文化大学只有一个纪小佩呀。嫉妒很快就上升成一种较为健康的情绪了,有的用沉默代替了贬损,有的嚷嚷着要金超请客,让金超以某种意义上的损失抚慰一下诸多受伤的心灵。
金超和纪小佩在中国文化大学对面的“九重天酒家”,也就是陆明和富有的同学经常光顾的地方请客的时候,陆明说已经和K省来的一个人约好见面时间。金超为此感到遗憾,反复说:“能改个时间吗?我和小佩都希望你能参加……”
陆明说:“真的不好改时间。原谅我,金超。请转告小佩,我衷心祝贺你们。”
金超对陆明的邀请是真诚的,没有任何想使他痛苦的意图。成功使人宽容,现在,他甚至有些同情陆明了。他已经尽可能伤害了他,他挫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