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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的职业,我的副业是打网球。”他又问她,“是路易丝姑妈那儿走漏了风声?”
“好像是。但这不是她的过错。克利夫总是顺道去看她。不知怎么搞的,她告诉他我和她一起吃的晚饭,于是他便问我吃了些什么。”
“这家伙是在刨根问底了。”
“你说得不错。我就是不善于应变,基思,总之,他很疑心。他一贯多疑。这一次,倒让他猜对了。”
他们到达树林,沿着小溪的岸边走着。避开了阳光,这里很凉爽。树林里大多是桦树和柳树,树叶都开始变黄了。基思一向喜欢乡间的秋天;树林染上了浓浓的秋色,南瓜藤缠绕着树干,空气里弥漫着果汁的香味。这是狩猎的季节,也是丰收的季节。他从来没有在世界的其他地方见过这样的景色。每当他想起故乡的时候,他想到的故乡的秋天也许多于夏天。
安妮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指了指前面不远处,“那是你的马吗?”
“那是借来的马,是路对面詹金斯家的。”
“这么说,你就是骑那匹马来的啰。他们还在跟踪你吗?”
“也许。可我今天不管他们这一套了。”
“你不能要求法院发个指令什么的阻止他们吗?”
“我倒有点喜欢蒙受此等重视。”
“我不喜欢。”安妮走到母马前,拍拍它的脖子。“这动物讨人喜欢。我们骑过马。记得吗?”
“记得。你还骑马吗?”
“不。可我希望能再骑马。”她脱下鞋子,褪去连裤袜,然后解开马缰,牵着马到小溪里去饮水。“它渴了。”
基思卸下枪和望远镜,将它们放在一个树桩上。他坐在一根倒在地上的树干上,望着她。
安妮问:“喂过它了吗?”
“我在七点钟左右喂过它。可是还没有人喂过我呢。”
她噗嗤一笑。“单身汉就是那么笨。你只要把他的饭碗向一边挪过去六英寸,他就会饿死。”她没看他,又问,“这些年谁在照顾你?”
“山姆大叔和美国证券交易所。”
她瞥了他一眼,牵着马走上堤岸,拴上缰绳。
“你的日子过得好吗,基思?”
“好。”
“我也好,只是婚姻不美满。我学会了从别的事儿获取享受。”
“你总能在任何情况下看到光明;我总是在明亮的天空中寻找乌云。”
“不见得总是如此。你比以前更加玩世不恭了。”
“你对我太了解啦。”
“非常了解。”她赤着脚,走到他坐着的地方,沿着那根树干躺下,将她的脚放在他的大腿上,“我的脚好冷呀。”
他用手帕擦干她的双脚,轻轻搓揉着。
“真舒服。”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管它呢!”
“我们要管。”
“噢,我们有的是时间。我星期六总是去城里买些东西,而他和他的朋友们到密执安的灰湖去钓鱼。我们在那里有一所专为打猎用的小别墅。他一直要到傍晚才回来。”
“你肯定吗?”
“除了烦我以外,他唯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和他的朋友去钓鱼、打猎。”她思索片刻又说,“天啊,我讨厌那个地方。好在他喜欢那个地方。让他离我远远的……他到那儿去,我们俩就能待在一起了。”
“你有时也跟他一起去吗?”
“是的。”她补充说,“有几次我们就两个人去那儿,不带孩子,或者没有其他人做伴,他变成另外一个人了,说不上更好,也说不上更坏……就是前后判若两人……沉默、冷漠,仿佛他在……我也说不清……在思考着什么。我不喜欢与他两个人去那儿,通常我总能找理由不去。”
“好了,那么发生了什么事?”
在他揉她的脚和小腿的时候,她闭上了眼睛,她说道:“嗯,昨天吃晚饭时我们还在呕气。先是为了菜烧焦的事。”她噗嗤一笑。“我是故意烧焦的。”
“听起来跟你生活在一起似乎挺有趣。”
“无可奉告。总之,他想从我嘴里套出在路易丝姑妈家吃晚饭的事,后来我们谈到温迪住的男女混合宿舍,再后来又把话题扯到基思·兰德里身上,就是那个同我睡了六年的家伙——用他的话来说,他现在还住在这条该死的路那头,最后他又套问我是否见到过你。我猜他已经知道了,所以告诉他我在邮局偶然碰到过你。”
基思点点头:“你真机灵。”
“不过,这并没有让他的情绪好起来。他仍然很生气,而且很怀疑。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可我想你也明白这一点。”她说,“他告诉我,他昨天到你的住处去过。”
基思没吱声。
她将脚从他的大腿上抽出,坐起来,又移到树干上,与他并肩坐着,她拉着他的手,“真抱歉,不该让你经受这些。”
“安妮,自从我在华盛顿坐上汽车,开到这里,我就知道事情会怎样发展。我也知道我在这里想要得到什么。”
她紧握了一下他的手。“可那时你不了解整个情况。”
“我唯一需要了解的就是你感觉怎样。”
“基思,你是了解的,你肯定了解我的感觉。”
他微微一笑,“你来的信内容淡淡的,不管是你姑妈还是我姨妈读了,都不会感到脸红的。”
“我的信?可你给我的信上签的是‘真诚的’,也不热情呀。”
“不。”他接着说,“我的意思是‘爱你的’。”
他们坐了一会儿,倾听着小溪的流水声、马的鼻息声、树叶在风中的沙沙声和鸟儿的鸣叫声。最后,她开口说:“你知道我还爱着你,我一直在等着你,对吗?”
“我知道。但是我也许不会来。”
“可我知道你准会来。”她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胡乱划着,说,“如果你不来,这世上也就没有爱我的人了。”她擦了擦眼睛,仍然看着地上,深深地吸了口气。“哦,天哪……我担心你会被杀死,担心你会结婚,担心你不再爱我。”
“不会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等待?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是说,在我刚离开以后,我们都在对什么不满……后来,在我去国外之前,我想我可能会被打死,失去一条腿或断掉一个胳膊,或者别的什么……”
“如果我是你的妻子,我会好好照顾你。如果我是你的遗孀,我会珍藏对你的怀念。”
“哦,你不需要这样做。后来,当我回家度假时,我也弄不清……我们无法联系。后来你结了婚,我恨过你,我也恨我自己,再以后就是一年一年地过去……来过几封信,不,没来过信……你有了孩子,有了自己的生活……我能想象出你是怎样跟朋友们相处,怎样过家庭生活的……你在信里从来没有多谈你的婚姻情况……”
“可你在信里对你的感觉只字未提。”
“提到过。”
“你从未谈到我俩之间的事。”
“你也没有。”
“我想过……可是我怕。我怕我们之间的通信会停止。”
“我也是。”
她又擦了擦眼睛,勉强笑了笑。“我们都是傻瓜。我们过去无话不谈,可是,二十多年了,我们竟然连‘我爱你’、‘我想你’这样的话也不会说了。”
“我懂。”他想了一会儿,然后说,“你知道,自从在哥伦布你的房间里我们道别以来,到这个月已经有二十五年了。”
“是啊,真是难以置信。”她将手放到他的大腿上。“你离开以后,我哭了好几个星期。后来我镇静下来,埋头在学业中。我没跟别的男人约会……”
“这没什么。真的。”
“听我说。后来,我开始意识到……我开始对你生气了……女人生气的时候,总是带着怨恨的。”
“我可不知道。”
她捶了一下他的腿。“听着,于是我就去找校园心理医生,他给了我有益的忠告,他说我是在制造对你的怨恨,这是唯一我能对付你爱上其他女人或被杀死的可能性的方法。他说我是真的爱你,并且应该告诉你。”
“我并不记得有过这回事。”
“因为你从来没收到过那封信。我撕了又写,写了又撕,一共有十多次。后来我感到我还在生你的气,我受到了伤害,我被人抛弃了。我记起了在哪儿读过的一句名言——个幸福的男人不会走向战场。”
“幸福的男人也有急躁好动的时候。”
“不过,当时你并没有告诉过我呀。你给我打电话时,听上去很冷淡。”
“你也是。”
“我知道。我恨电话。所以我气极了,决定去见别的男人。我要告诉你,基思,这些男人我一个也不爱,至少不像我爱你那样。实际上,我一点都不爱他们。”她笑了,说道,“我对他们个个都厌烦透了。他们对我的抱怨如出一辙:安妮,你冷酷、傲慢、自私自利,等等。其实我都不是。我是爱着另外一个男人。”
“你不用告诉我这些了。”
“我一定要告诉你。于是我去了欧洲,为了躲避。我被那里的美景惊呆了——我是说,我以前只到过哪几个地方?斯潘塞城、博灵格林,再就是哥伦布,每当我看到什么吸引我的东西,我总是说:‘基思,你看那儿。基思,那儿多美呀!’”她将胳膊肘放到膝上,将脸埋在双手里,“对不起……多少年来我都没有哭过了,可是这几个星期我老是哭。”
“没关系。”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巾,擤了擤鼻子,“好吧……后来我回到家里,我的表姐结婚,我做她的伴娘;在婚礼上我认识了克利夫·巴克斯特。”
“我从一个参加婚礼的人那儿听到了这个消息。我母亲也写信告诉过我你跟他订了婚,她还说我是个大傻瓜。”
“你母亲说得对。我母亲也说得对,她叫我不要跟他结婚,可笑的是,我父亲一开始就喜欢上他了,大多数人都喜欢他,好些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