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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种从异腔送出来的哼唱,绵绵无骨地含在一管萨克斯里头。枝子姿态软软地给松
泽一小块一小块切了生日蛋糕,将带有粉红色玫瑰花的那块儿送进了他的碟子,而自己
只留一枚嫩绿色的奶袖叶子,祝福的话语一说就落人了俗套,远没有喝酒更能展示出新
意,枝子和松泽俩人就频频地碰杯,你一杯,我一杯,你再敬我一杯,我再还你一杯。
看架势好像都要成心把自己灌醉。
其实枝子才没想把自己灌醉,她只想借酒壮胆,把自己灌出几分将过程进行到底的
勇气来。松泽暂时还没有想到那么多,他一边不辜负枝子的手艺,大快朵颐,一边还要
腾出嘴,抽空把枝子的手艺表扬,一些称赞的话语落到枝子的耳垂儿上便款款粘住下下,
湿乎乎的受用动听。而枝子手中的筷子却难得一动,一来是厨师从来就吃不下经自己手
做出的美味佳肴,二来嘛,枝子的心思也完全不在这上头。枝子的眼睛在酒的滋润下,
酒汪汪,直勾勾的,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松泽,盯盯地瞧着他咀嚼时腮帮肌肉
的漂亮泛动看着他对女人说赞美话的时候口吐莲花,满头的艺术家长发一甩一甩的,还
有他四十多岁男人刮得铁青的有力的下巴,枝子真是看得又怜又爱,脸蛋儿烧得要起人,
连眼珠儿都吨啦咆啦的要冒出火星子来。
这个时候的枝子就有些恨,有些爱,有些无奈,有些牙根儿发痒。她就只好又恨又
无奈地猛往自己嗓子眼里灌酒,地不知道松泽对她是怎么感觉的,反正,是直到了这会
儿他还没有动作。她想他至少应该是提议跳舞,或者是提议做点别的,发挥出这种场台
他惯用的技巧和手段,他还要让我怎么样呢?枝子想。该做的我都做了,我再也越不过
我这个年纪的矜持和自尊。她想自己无法保持长久期待状态,得不到满足期待是持续不
下去的。
枝子就愈发独饮自斟,把自己喝得眼神和身态都酒汪汪的。
松泽没边没沿摇头晃脑夸赞了半天,稍一停顿下来时,才发觉耳朵里却只听见自己
的话音,对面枝子连一点回声都没有,他赶忙伸手去给枝子斟酒,借这工夫用心往她脸
上觑了一眼。却见枝子那里,正在拼命用她的眼神织网。枝子的眼神都快要不行了,温
软粘稠,密密匝匝来来回回缠绕在他身上,直把他锁困在情意里头,只要他一挨上,就
休想再挣得脱。松泽的心一软,身体一晃,酒就有点对不准杯子口,“哆”的一下,一
大半都洒到了酒杯外头。
枝子端起顺着杯沿儿滴的酒,摇摇晃晃起身,说:“来,我们为今夜晚干杯。”
松泽说好,为今晚干杯。”
没等松泽的杯子递过去,枝子的杯子却直伸过来,摇摇欲坠地往他的酒杯上碰。但
却因为目标不准,杯子直探向他的怀中而来。松泽下意识伸手一搪,“噗”,一杯酒碰
洒,全洒在他的T恤和裤子上。
枝子慌忙说声,“对不起,对不起。”松泽说:“没关系,没关系〃说完回身要找东
西去擦。枝子忙说:“我来,我来。”说着就晃晃地伸手把他拦住,又晃晃地起身,慢
慢蹩到厨房里,找来抹布和纸巾,欲替他擦拭身上的酒滴。她从厨房径直过到他的身旁,
倚在沙发上,不等他客气拒绝,曲下身,半蹲半跪倚下去,伸手替他在裤子上擦。他就
姿势艰难地曲在沙发上承受着,她现在已经跟他靠得这样近了,她的头发已经刮着了他
的下巴,他们的身体也几乎完全要贴上,她已经间到了他身上的体香和酒香。她这时在
半晕半醒的脑子里划过一瞬间的迟疑和恍懈:要不要就势投到他的怀里去?
但是就在她这样稍一迟疑的时候,那个可以自然而然投怀送抱的两秒钟已倏忽而过。
过了这个时间差,再想要投人进去就显得生硬,扭曲,动作之间的衔接就不紧密、不准
确。
恋爱真是不可以用脑子的,只听凭本能去行动就行了。她想,恋爱的时候脑子真是
多余啊。她想。她这样想着的时候心里边说不出有多么的沮丧,诅丧得简直就要流出眼
泪来了。
还好,就在这当口,一双热乎乎的大手终于伸了出来,渴情地顺势将她揽了过去。
再不将她揽过去,可就真有些说不过去了,松泽想。松泽就这样做了一个顺水人情,顺
势揽过了枝子的腰,让她靠在他身上。枝子听到了男人有力的心跳。她将头紧紧贴在他
前胸上,闭着眼,两行委屈的泪水顺着眼缝悄悄流出了一点,但她没有顾得上去擦。她
的身子这会儿全软了,软得一塌糊涂,什么也动不了。直到这会儿她被男人搂进怀里,
这才觉得所有的骨头立刻都酥化,所有的矜持的饱甲也都立即崩塌。这会儿她想,她只
想,我爱这个男人,我爱。跟我爱的男人在一起,这就行了。行了。
男人搂着一个没有骨头的酥软肉体,自身也不免迅速膨胀,酒和本能混杂在一块儿,
热辣辣地开始发酵起动。他用力抬起紧贴在他胸口的脸,急速地将嘴唇凑了上去。她那
滑得像缎子一样的皮肤,嘴唇在哪儿也站不住脚。他忽然觉得有点咸,稍稍睁眼,推开
了一点一看)女人流泪了,泪水顺着鼻梁两侧往下流。他忽然受了莫名的感动,重新将
嘴唇贴上去,从眼睛一点一点地往下滑,先是吃于了她的泪,然后将吻落实到她的嘴唇。
开始她还有凡分矜持,昏昏之中还知道把嘴唇结成一条线,不给他以进去的机会。男人
见状手段更加老道,一边吻着,托在她后背上的手还在不停地抚摸,一直抚到她在他手
掌里马上就要瘫成一汪水。男人见火候已到,这才缓缓将她抱到沙发上,伸出满是触角
的舌头,用力压摩触探上去。果然,女人一双滚烫的红唇,立刻蚌一样张开,她不假思
索,一口贪婪吸住了他的舌头。
男人立刻就被人辣辣地舔了进去,任凭怎样也抽脱不出来。这时他才晓得了她这一
吸的厉害,不是温热,不是柔软,而是一股狠劲,一股不要命的劲,真是恨不能把他的
整个生命都吸吮下去,恨不能立即吊在他这棵树上摇晃死。男人领受不住,慌忙将身体
稍微挪开,用力摇动出舌头,只剩舌尖在她的口里到处触碰,毛茸耷撩拔,却不敢在一
处固定,不再敢让她有踏实吸附的感觉。
这样在肉体上用力调度她的同时,男人脑子里还在先惊后怕地想,不得了,真不得
了,这个女人,不要命的女人,简直要把我玩死了。松泽他曾跟无数个女人玩过这种把
戏,十分知道吻与吻之间的区别,些微的差异都逃不过他舌尖上敏锐的触觉。好玩好散
的那些女人真是没有这个样子接吻的。她们吻得非常轻飘,愉悦,吻得靖蜒点水,心猿
意马,风过水面打个咆哨就走了,接吻通常都是向床上靠扰的过门儿小调。她们哪能像
现在这个女人一样玩得沉重,死命,执意,奋不顾身,吊在他的舌头上,拼命想把他抓
牢贴紧,生怕他跑掉了一般。他忽然间心中一动:莫非她是很认真,真的是跟他动了真
情?她今天的表现,好像有点不大对劲啊!她为他所做的一切,她的所有厨房语言,好
像都在向他示意:她愿意做他这个厨房的女主人,她是做他这个房间女主人的最好人选……
一意识到这里,男人人烧着的身体“忽悠”就打了一个激灵,热度瞬间就冷了下来。”
原来女人是认真了。这会儿他忽然明白了女人今天不是来玩的,女人今天是来认真的。
女人今天来的目的性非常明确。她想要的是结果。她可不光光玩的是情调,而是想要一
个实实在在的结果。从她的接吻态势上他已经就品味出来了。她的那些厨房用语的艰苦
卓绝,无不在表明着一个实实在在真的心迹,直到这会儿他才把她破译开来。
男人突然问感到懊丧。男人的这份懊丧一下子就灌满了他自己的周身,让他刚刚膨
胀起来的身体很快就软化了。真不好玩,实在是不好玩。他能领受假意,却要拒绝真情。
他不愿意有负担。在这个人人都趋功近利的时代,谁还想着给自己上套,给自己找负担?
尤其是对于他一个艺术家来说,更不愿有任何形式的羁绊。家庭责任也好,社会义务也
罢,能躲的就躲,能逃的就逃,能推脱的就推脱。他松泽卖画的税单,都是被逼无奈被
税务部门找上门来才交的。他难道还会在他事业最人爆的时候,去选择接受她,会把一
个女人当老婆娶到屋子里来养吗?那样的话他的自由和无羁还怎么体现?
谁说女人只是情感动物,比男人缺乏理性呢?女人一旦目的起来,比男人一点也不
便,也不逊色。关键是她选错了人,挑错了对象。艺术家松泽他一点都不想有什么负担,
一点都不想去对别人负责。白玩可以,动真格的却不行。她想依赖上他。可他偏偏不是
个愿意被依赖上的人。他不愿意有负担。男人跟女人的想法不一样,从根本上就不一样。
若说假意嘛,他可是随便乱施得多了,还挺自在安全挺幸福的;若论真情的话,他画家
松泽除了对他自己,对他自己的名和利以外,就再也没对谁真情过。他不怕玩,他就怕
认真,以假对假的玩,玩得心情愉快,彼此没有负担,同时毫无顾忌。以真对假的玩,
那就没法子玩了。以真对真就更不能玩了。
但是他又不能淬然把这一场游戏结束,装作冷冰冰的拒绝。得罪一位对他有用的女
出资人,怎么说也划不来。况且他一贯以怜香借玉著称,在一位风姿绰约的女人面前也
不能显得太缺乏风度。再说,跟一个漂亮女人做一场稍微有一点危险的游戏,有什么不
好?在悬崖边上玩,才会来得过痛,比平常有刺激。再怎么说,他也不至于被她强奸成
婚吧?
等到漫长的拥吻过去,女人感到心力衰竭,停止吸吮睁开眼睛时,见男人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