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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出了一位老人所能承受的负荷,国内、国外,大江南北,“马不停蹄”,用生命的余辉编织着多采的人生画卷。
1980年,中共中央批准关于丁玲右派问题的改正意见;恢复其党籍、政治名誉和工资级别。陈明的奔走,丁玲的呼号,终于有了结果,她卸下了大山一样的沉重包袱,但丁玲没有就此停步,安度晚年。1981年7月,获得自由后的第一站是北大荒,她要重新踏上那块黑土地,去看望在绝境中给她以生的希望的农工朋友。她先后访问了曾经生活过的普阳农场、宝泉岭农场以及周围的几个农场。见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一片片紧张收割的麦田,丁玲开怀大笑,终于圆了晚年的梦。北大荒是她流放、充军的地方,这里给她留下了许多难以抹掉的痛苦的回忆,但丁玲还是想念北大荒,这里同时也给了她生的勇气及人世间最美的感情。丁玲离开北大荒时,曾深情地对北大荒人说:争取时间,把手里的两本书写完,再回北大荒来看看你们……
8月29日丁玲应爱荷华国际写作中心邀请,赴美访问。她身上残留着北大荒的麦香,心里装着北大荒人的亲情,又踏上了陌生的异国土地。丁玲与世隔绝二十多年,大洋彼岸是个什么样的世界?那里的人将如何看待自己?他们会问自己什么样的问题?她在心里暗暗地揣摩着,也微微地躁动着不安。
爱荷华的生活是轻松愉快的,她喜欢这里环境的安宁、和谐,但更喜欢来自不同国家的人,大家可以不受限制地自由交谈,可以“用共同的语言谈不同的思想”。丁玲在美国期间,主动地接受别人对自己的了解,访美期间,一些美国人很想听一听这个受过冤枉,坐过共产党监狱的人是怎样想?怎样说的?也有些人想从丁玲口中得到一些爆炸性新闻,以收到轰动效果。丁玲面对一些陌生的听众,不论是政治见解相同者,还是不同者;不论是私下交谈,还是在公开场合,她总是侃侃而谈:
“我是一个中国作家,是中国人民的女儿。中国人民的艰难生活哺养着我,使我一生都跟着人民的足迹生活、工作、写作,六十多年来,可以说是见过一点世面,经过一点风雨。现在我已七十七岁,我只存一点希望:为人民战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隔绝了半个世纪的另一半球上的人要了解丁玲,丁玲也要了解他们。在美国期间,她会见了三十年代相识的老朋友,埃德加·斯诺的前妻——尼姆·威尔士女士,还有三十年代曾在上海主编英文版《中国论坛》的伊罗生。丁玲也结识了不少的新朋友,接触了美国社会各种各样的人。她以作家的敏感,特别关注人的命运,当她无意间看到了曼哈顿街头的佝偻老人时,丁玲百感交集,纷纭复杂的美国社会在她心里投下的影子实在难以抹掉。
丁玲在爱荷华停留不到三个月,11月23日她又飞往加拿大,进行短暂的访问。丁玲是第一位由中国正式派往加拿大的作家。短短的十天,她奔赴蒙特利尔、渥太华、多伦多、威尔匹克等四大城市。1981年岁末,丁玲取道旧金山、洛杉矾、香港,回到北京。
西方世界在她心里的人和事催促她迅速地拿起笔来,散文《访美散记》一篇又一篇地连续在报刊上发表。另外,她还写了《我认识的瞿秋白》、《胡也频》等振撼人心的作品,发表了《我希望的文艺批评》、《我也在望截流》、《五代同堂,振兴中华》等论文多篇。
丁玲不管在任何情况下,她都不曾停止写作。但她又不是一个埋头于自我天地的作家,她始终关注人生、关注社会,她的创作与社会取同一步调。从美国回来后,她的脚步遍及祖国的东西南北中,从她匆匆的行程上看,好像忘记了自己是八十高龄的老人了。但分明又没有忘记,常常挂在她嘴边的一句话是: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1982年,丁玲先后赴天津、沈阳、大连、长沙及故乡常德、临澧讲演、参观、探亲访友。年底,又应云南人民出版社之约,到昆明、个旧,景洪等地访问。1983年4月丁玲应法国总统密特朗之邀,与作家刘宾雁一起赴法国访问。5月底,又赶往上海,浙江等地访问巴金,参加冯雪峰学术讨论会。1984年6月去厦门、泉州、福州等地参加丁玲创作讨论会,凭吊胡也频故居。10月去湖北武汉、葛洲坝等地。11月,已是北方的初冬季节,丁玲为了完成《在严寒的日子里》的创作,又到了桑干河地区的蔚县,看望并访问了土改时的战友,老县委书记王纯。来到桑干河,好像又回到了解放战争年代,她打算着:这回可以找回一些感觉,明年无论如何也要把这部书写完,以完成她后半生的心愿。1985年初春,丁玲又去了广西,接着从西安直奔延安,在西安、延安,她参观访问了那里的工厂、农村、学校,带着对延安的无限眷恋之情,回到北京,5月又去澳大利亚访问。
这一段时间,是丁玲创作的丰收季节,也是她生命里程上最后一个创作高峰,她撰写了大量的回忆录:《延安文艺座谈会的前前后后》、《毛主席给我的一封信》、《我与戏剧》、《易俗社与西北战地服务团》、《回忆潘汉年同志》、《回忆宣侠父烈士》等。除构思《在严寒的日子里》的部分章节外,还创作了饱含辛酸,给她带来巨大灾难的两本回忆录《魍魉世界》、《风雪人间》。丁玲曾对我们说:“这两本书无论如何我都要写完,我写这两本书的心态是完全不同的,南京和北大荒虽然都是失去自由的生活,但南京是鬼蜮的世界,而北大荒虽然有风雪,却是人间。”
1985年7月13日,丁玲终于不堪重负,因病住进了医院。这次病倒与其说是因为频繁的社会活动和艰苦创作的劳累,不如说创办《中国》文学双月刊的无限烦恼,使她难以承受。《中国》文学双月刊的诞生是丁玲文学生涯的又一辉煌,也是她生命的归宿。丁玲从1984年开始筹办《中国》文学双月刊,同年11月28日《中国》文学双月刊创刊招待会召开,直至1985年春天,《中国》文学双月刊创刊号问世,花费了多少心血,有谁能算得清呢?申请刊号、编辑部的人事安排、找经费、找房子,到刊物组稿、印刷发行无一不渗透着她的苦心。创刊号上刊载了她亲笔写的报告文学《一代天骄》,她不顾疾病缠身,亲自去采访一位普通的青年改革者,不正是体现了她自己对改革的献身精神吗?一位八旬高龄的老人去创刊并主编这样一本大型文学刊物,实属罕见。她为什么要执拗地这样做呢?回答自然很简单:丁玲就是丁玲。其他的解释都显得多余和累赘。丁玲和《中国》共存亡,1985年8月出院,9月又住进了协和医院。住院期间,她一直关心《中国》文学双月刊的工作,在医院多次召集、接待编辑部的工作人员,研究安排工作,直至1986年3月4日,九死一生的丁玲,终于未能闯过这一关,留下了许许多多的遗憾,离开了我们。
丁玲不死
3月15日,庄严、肃穆的灵堂里有来自四面八方的人送的挽联、花圈;一批又一批的人流向她作最后的告别……最引起我们注目的是:丁玲身上覆盖的那面红旗。这是农工代表们从遥远的北大荒带来的,上面绣着“丁玲不死”四个耀眼的大字。“丁玲不死”既表达了北大荒人对丁玲的高度评价,也说明了丁玲在他们心目中的位置,同时也代表了许许多多与丁玲相识不相识的人对她的“盖棺定论”。多么真诚、简炼、朴素的语言!丁玲逝世后,党和国家给她很高的评价,新华社3月15日在介绍《丁玲的生平》中写道:
丁玲同志是我国杰出的无产阶级革命文艺战士、国内外享
有盛誉的作家和社会活动家、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中国人民
的好女儿,我们怀着极其沉痛的心情,深切悼念这位为中国革命
和中国革命文化事业艰苦奋斗了一生的、久经考验的革命文学
家!
丁玲的逝世,许多国外知名人士也极为关注,前苏联、法国、澳大利亚、加拿大等驻华使馆及作家协会,还有许多外国友人,都发来了唁函,对她的逝世表示哀悼。法国作家苏珊娜·贝尔娜的唁函是:“她永远在那里!”是的,丁玲不会死,她永远在人民的心里。
二十世纪中国著名女作家传杨刚
杨刚
阎纯德
火,是生命。杨刚是一团烈火,她的精神是一团烈火,燃烧在岁月的长河之中。
她的生活“像天空的手指永远挑动竖琴”,“弹着生命浓郁的音乐”
她是一位革命家、作家,是共和国纪念碑底座上一颗储满火的隧石。
我很早就知道她,但并不了解她。1979年,杨刚的挚友——著名作守萧乾,借给我好几本她的著作,还附一则小传及数张照片。于是,我便在无数为中华民族流血牺牲的先辈之中,真切地看到了她的身影,在积满尘埃的历史长途上,辨认出她的足迹。
一
杨刚一生走南闯北,云游八方,常无定居之所。青年时代,她在北平参加革命,中年之后,她在北京辞别人间。她来来往往,出出进进,在北京生活的时间最长,前后大约十五六年。
她在《桓秀外传》的《代序》里说:“有男人,不能作男人的女人;有孩子,不能作孩子的母亲。”她说的是自己,是她革命生涯的写照。她是一位女强人,聪明、勇敢、勤奋、坚贞,但她是个女人,并非无情。她有过家庭,也有孩子;是她不爱自己的孩子,不需要家庭的温暖吗?不是!而是她把炽烈的感情、深挚的爱,给了祖国和人民,把一切都献给了革命事业。
杨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