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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和他的刽子手-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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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局长往酒杯里斟了酒。“祝您健康。”
“祝您健康。”
“您有一支手枪吗?”他问道。
否认是没有意思的。我于是把手枪从写字台的抽屉里拿出来。他检查了

一下,又还给了我。“您还一直认为柯勒有罪吗?”
“您难道不吗?”
“也许,”他回答道,坐在长沙发上。
“那您为什么放弃了那场赌博呢?”我问他。
他瞅着我。
“您还想赢吗?”
“按我的方式赢。”
他眼光落到那支手枪上。我正在照看着那支手枪。
“那是您的事,”他说着,重新斟上一杯,“怎么样,您喜欢这个阿德

特酒吗?”
“太好了。”
“这瓶就留给您喝吧。”
“谢谢。”
现在楼下传来传教的声音,或者是祈祷的声音。“您瞧,施佩特,”警

察局长说道,“您的处境有些不妙。我现在倒不是要说那位可敬的勒基先生
的坏话,更不想说刚才那个可怜的姑娘的坏话,有嫖妓这样的行为这根本不
是他们两个人的错,不过,您当妓女们的律师,到了何种地步,也许是另外
一码事。不久监察委员会就不得不对您采取行动,您大概不会不清楚吧。他
们并不反对一个靠此赚钱的妓女律师,但,大家都反对一个根本不赚钱的妓
女律师。等级尊严不可丢啊。”

“那又怎么样呢?”

“您刚才问我,为什么放弃赌博,施佩特,”警察局长继续说道,同时
点上一支粗粗的巴黑亚诺斯雪茄,“我在您的面前愿意承认,我也认定老柯
勒是有罪的,同时认为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喜剧,这场喜剧我本来是要防
止它出现的。我没有掌握他的什么证据。您在这件事上有什么进展吗?”

“没有,”我说。
“真的没有?”他再次问道。
我第二次否认了。
“您不信任我?”他问道。
“我对任何人都不信任。”
“那好,”他说,“随您便吧。对我来说,柯勒的事情已经了结了,以

我的失败告终了。很多事情对我来说都是这样了结的。遗憾啊,干我这一行
的必须要能忍受失败。我想干您这一行的也是如此吧。您应当振作起来,施


佩特,东山再起嘛。”

“这是不可能的了,”我回答说。

楼下的人又唱起:“如果地狱大门砰地合上,地狱之火还在冒烟,那就
后悔莫及,喔,你这小小的人儿,世界在崩溃。”

我突然产生一种怀疑,对警察局长说:“有些事情您在瞒住我吧,局长?”

他吸着烟,直愣愣地盯着我,依旧在吸着烟,并站起身来。

“遗憾啊,”他一面回答,一面握握我的手,“祝您平安。也许我从职
业关系出发,要传讯您的。”

“再见,警察局长先生,”我说。

爱情的开始:我再一次地搁下笔来。我知道我不能再找什么借口,我必
须去谈我与海伦娜初次相会的情形。我得承认,我是爱海伦娜的。还要补充
一句,我和她是一见钟情的。我们初次相会就已埋下爱情的种子了。承认这
一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直到现在我才能办到。不过,这种爱情已经无
法获得了。因此我不得不来报道这种爱情,这种爱情连我自己也没有承认它
有实现的可能,而且它实际上也实现不了。报道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现
在我当然知道,海伦娜并不是我当时所认为的那种人,现在我才看出她实际
上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犯有同谋之罪。我当然能理解她。她要包庇她那没有
人性的父亲,这是人之常情。要求她背叛她的父亲,那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只有她的招供才能把那个议员毁掉。而她永远也不会作出这样的招供的。我
毕竟是个法律工作者,不会向她提出这种要求。我必须走我自己的路,她走
她的路。不过,我不能否认她给我留下的印象。至于她不符合,而且从来没
有符合过这个印象,这并不是她的过错。我对我用了激烈的言词感到遗憾。
我知道自己的行动是幼稚的。我的嫖妓和狂饮也是如此。她完全有权利想要
怎样就怎样。我保留了要杀死她父亲的权利。如果我当时在飞机场追上她父
亲的话,那么他就已经死了,我也死了。那事情也就没有问题了,世上的人
也就不会再谈这回事了。我活着只有一个意义,就是向柯勒算帐。这个帐也
很简单,开一枪就解决问题了。然而现在我还得等待。这点我没有估计进去,
也没有把消耗的脑力估算在内。伸张正义跟等待伸张正义是有点不同的。我
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狂人。我大量酗酒,这只是我荒唐行为的一种表现而已:
我好像为正义而陶醉了。我觉得自己有理,这种感觉害死我了。我不能把老
柯勒处死,因此我就把我自己处死。在这种疯狂的情况下,我看见我和海伦
娜,我回顾我们初次相会的情景。我知道我已经失去了一切。幸福是不能用
任何东西来替代的,即使那种幸福原来只是一种疯狂,而我今日的疯狂实际
上却是清醒。我对现实看透了。因此我是带着沉痛的心情回忆过去的。我希
望忘却,然而,我做不到。一切都是那样清晰地留在记忆里,好像是刚刚发
生似的。我还听到她的声音,看到她的目光,她的动作,她的服装。我也看
到我自己。我们两人都年轻,身上有使不完的劲。时间过了还不到一年半,
我现在已经老了,老态龙钟了。当时我们彼此都是信任的。其实她该怀疑我,
那才自然呢。她当时想必把我看成不过是一个死要钱的律师罢了,但她从一
开始就信任我了。当时我完全感觉到这一点,因此我也同样地信任她了。我
当时愿意助她一臂之力。尽管我们俩只不过相对坐着,就事论事地谈话,但
那情景真是美好啊。现在我当然知道了,事情并不是那么一回事,一切都是
假相、梦境、幻想,说得难听点,统统是海伦娜玩弄我而且是当场玩弄我的
一种奸计,可是当时,我蒙在鼓里,丝毫也没有感到,还觉得很幸福呢。


“请坐,施佩特先生,”她说。我表示了感谢。她坐到一张很深的皮沙
发里。我在她对面坐下来。她也是坐在一张很深的皮沙发里。一切都有些古
怪,这个姑娘古怪,她大约二十二岁,棕色头发,笑容可掬,动作洒脱,可
又有些腼腆。古怪的还有那许多书,笨重的写字台,远处放着球的台球桌,
照射进来的阳光,半掩着的玻璃门后的花园,海伦娜正是通过这扇玻璃门进
来的。她是同一位名叫福尔德的上了年纪的男人一起来的,他穿得规规矩矩
的,据介绍是柯勒的私人秘书,他默默地、几乎是带着威胁的神情打量着我。
然后,他又走了,连招呼也没有打一声,什么话也没有说就走开了。只剩下
我们两个人了,海伦娜感到难为情,我也如此。我那个关于她父亲的幻觉使
我瘫痪,弄得我说不出话来。我很同情她。我明白她对她父亲永远也不会理
解,她因为搞不清她父亲那样做的原因而感到痛苦。

“施佩特先生,”她说,“我父亲总是同我谈起您。”
这话使我吃惊。我愕然地望着她,“总是?”
“自从他在戏剧大饭店遇见您以来。”
“他对您说了些什么呢?”我问。
“他很关心您的业务情况,”她回答说。
“当时我还没有开业呀,”我回答说。
“您现在开了。”她确认说。
“当然业务说不上兴隆,”我承认说。
“他把委托您的那件事对我讲了,”海伦娜接下去说。
“我知道,”我回答说。
“您接受吗?”
“我决定接受了。”
“我知道条件是什么,”她说道,“这是一张预支酬金的支票。一万五。

另外还有一万作为费用。”
海伦娜递给我支票,我接了过来,折起来。
“您父亲真是慷慨得很,”我说。
“他很重视由您来完成他委托的这件事,”她说。
“我一定尽力而为。”
我把支票放进皮夹。我们默默无语,她也不笑了。我觉得她是在寻找话

题。
“施佩特先生,”她终于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很清楚,您所接受的那

项任务是很不寻常的。”
“相当不寻常。”
“福尔德先生也是这样认为的。”
“我也这样认为。”
“可是这件事非得去办不可,”她坚定地、几乎是迫切地要求道。
“那为什么呢?”我问道。
她带着恳求的神情凝视着我。“施佩特先生,我每个月只允许见爸爸一

次。去看他时,他就指示我办一些事情。他的事情都很棘手,但他能掌握全
局,这实在令人惊讶。凡是他吩咐我去做的,我都去执行。他是父亲,我是
女儿。我听他的话,这点您当然能够理解。”

“当然。”
海伦娜的情绪变得激昂起来。她的气愤是真实的。“他的私人秘书和他


的那些律师都想取消他对产业的控制,”她承认道,“他们都说是为了我好。
可是我很清楚,父亲并没有患精神病。如今又出现了您所接受的那项委托。
这项委托等于给私人秘书提供了一个新的证据。他说这个委托毫无意义,可
我却能肯定,这个委托并不是毫无意义的。”

我们又沉默了一会儿。
“即使我弄不懂它的含义,”她轻声地补充道。
“对一个律师来说,柯勒小姐,”我接着她的话说,“您父亲委托我办

的事是,在假设您父亲并不是凶手的条件下,调查温特教授被杀案;这项任
务,只有在您父亲的确不是凶手的情况下,才具有法律意义。但是,这样的
假设是不可能的,因而委托也就毫无意思了。法律上毫无意思,不见得在科
学上也毫无意思。”

她惊讶地看着我,“您这话叫我怎么理解呢,施佩特先生?”她问道。
“我在这个房间里朝四周看了看,柯勒小姐。您父亲喜欢打台球,喜欢

看他那些自然科学书籍。。”
“他就喜欢那些。”她肯定地说道。
“就是呀。。”
“正因为如此,他是没有能力去杀人的呀,”她打断我的话说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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