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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施密特很有教养,懂希腊文和拉丁文,当学者是大有前途的,尽管
如此,我希望车速不要超过一百。”
到古曼纳后不远有一个加油站,汽车猝然停住了。一个男人走过来,要
替他们服务。
“警察局的,”钱茨说,“我们要打听一件事。”
他们模糊地看到一张好奇的、有点吃惊的脸,正俯向车子。
“两天前有没有人在您这里停留?那人把他的汽车唤作蓝色的凯龙。”
那个男人惊讶地摇摇头,钱茨又继续开动汽车。“我们再到下一个站去
问问。”
凯采尔加油站的人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贝尔拉赫喃喃抱怨道:“您干这些毫无意义。”
在艾尔拉赫钱茨走了运。那个男人告诉他,星期一晚上是有这么一个人
来过。
“您瞧,”当他们从兰德隆弯向诺思堡—比尔的公路时,钱茨提出他的
看法,说道:“现在我们知道施密特星期一走的是凯采尔到英斯这条路了。”
“您有把握?”探长问。
“我已经向您提供了无懈可击的证据。”
“是的,证据是无懈可击的。但是这些对您有什么用处呢?”贝尔拉赫
表示很想知道。
答复是:“事情就是这样。我们所知道的一切,以后会对我们有用的。”
“这回又是您正确,”老人说,眼睛瞅着比尔湖。雨已经停止。在瑙维
莱,从浓雾的裂隙中露出了比尔湖。他们驶入了里格尔兹。钱茨放慢速度,
找寻通往拉姆波因的支路。
现在汽车爬上了葡萄园山。贝尔拉赫打开车窗俯瞰下面的湖泊。在彼得
岛上空有几颗星星。水面上倒映着灯光,湖边停泊着一只汽艇。贝尔拉赫想,
又是一年的深秋时节了。在他们前面深处躺着特万,后面则是里格茨。
他们绕了一个弯,在黑夜中模糊看到他们正朝一片森林驶去。钱茨觉得
没有把握,也许这条路只通往谢纳尔茨呢。当他们看见一个男人迎面走来时,
他停了车。
“去拉姆波因是走这条路吗?”
“一直往前走,到了森林边缘那排白房子就向右拐进森林里去,”那个
①
凯龙(Charon)是希腊神话中河上渡亡灵往冥府的神。——译注
全身藏在一件皮大衣里的男人一边回答,一边吹口哨叫唤他的小狗,那条黑
脑袋的白狗正在汽车灯的光柱里跳跃。
“过来呀,平平!”
他们离开葡萄园山,不久进入了森林。一排排枞树扑面而来,灯光里只
见没有尽头的树干。路很狭窄,坎坷不平,时时有树枝噼噼啪啪地敲打着车
窗。他们右边是陡峭的斜坡。钱茨越开越慢,因为他们听到了下面深处潺潺
的流水声。
“这是特万河谷,”钱茨解释说,“另一边就是通往特万的公路。”
左边,悬崖矗入夜空,在灯光下反射出白光。除此之外,一切都在黑暗
中,因为这天正好是新月之夜。道路不再上升,山泉在他们身边潺潺流动。
他们向左边转弯,驶过一座桥梁。如今在他们面前展现出一条公路,正是从
特万去拉姆波因的公路。钱茨停住车。
他熄了车前灯,他们置身在一片漆黑之中。
“现在要干什么?”贝尔拉赫提出疑问。
“现在我们要等待。差二十分八点钟。”
五
他们就这样等待着,八点了,但是什么情况也没有,贝尔拉赫表示,现
在可否请钱茨说明一下他的企图是什么。
“没有什么确切的打算,探长。我对施密特案件还不能看得那么远,您
不是也仍然在黑暗中踏步吗?虽然您心目中有了一个嫌疑犯。我今天所做的
一切都寄托在一种可能性上,今天晚上在那里,也就是施密特星期三到过的
地方,有一次社交活动,也许还有别的人要去;因为一次要求参加者穿上燕
尾服的社交活动,想必规模巨大。这当然仅仅是一种揣测,贝尔拉赫探长,
但是为了寻找踪迹,揣测在我们这行职业中是常用的。”
关于施密特在特森贝格逗留的情况,比尔、瑙恩斯塔特、特万和拉姆波
因的警察局方面并没有提出任何线索,因此探长对自己下级的考虑投去近乎
怀疑的一瞥。
施密特恰好成为一个杀人犯的牺牲品,这个杀人犯水平远远胜过比尔和
瑙恩斯塔特的警察局人员,钱茨这么答复探长的目光。
贝尔拉赫喃喃道:他怎么知道的呢?
“我没有怀疑任何人,”钱茨说,“但是我尊敬这个杀害了施密特的人,
倘若在这儿可以用尊敬这两个字的话。”
贝尔拉赫不动声色地听着,稍稍耸了一下肩膀:“而您却要去抓这个您
尊敬的人?”
“这正是我希望的,探长。”
他们重新陷于沉默,等待着;从特万方向的森林里射出了亮光。一道车
前灯光把他们全身笼罩在耀眼的光芒之中。一辆大轿车擦过他们朝拉姆波因
方向驶去,消失在黑夜之中。
钱茨发动马达,又开过来两辆汽车,巨大的、深色的大轿车里坐满了人。
钱茨尾随着他们。
树林到了尽头。他们驶过一家饭馆,大门洞开,灯光照射着饭馆的招牌,
最后一辆汽车的尾灯照亮了一排农民的住房。
他们来到了特森贝格的广阔平原上。天空洁净如洗,下沉的维加星座,
上升的卡彼拉、阿德尔巴仑星座以及朱必特星座的光焰在天上熠熠闪亮。
道路向北拐,在他们面前,深黑的线条勾勒出斯皮茨贝格和夏塞勒山脉
的轮廓,山脚下点缀着星星灯火,那就是拉姆波因村、迪塞村和瑙特村。
他们前面的汽车往左拐弯驶入一条田间小路,钱茨煞住汽车。他摇下车
窗,以便探出身子。他们模糊地辨认出田地外有一幢房子,周围都是白杨树,
入口处灯火通明,汽车全都停在门口。人声从那边传来,然后人们全体进入
了房子,四周一片寂静。入口处的灯光熄灭了。“他们不再等待什么人了。”
钱茨说。
贝尔拉赫下车来呼吸一下夜间的冷空气。这使他觉得舒服。他看着钱茨
驾车越出右面路边,车身几乎一半停在一片牧场上,通向拉姆波因的路实在
太狭窄了。于是钱茨也下了汽车,朝老人走来。
他们穿过田间小路,向田野间一幢住宅走去,路很泥泞,坑坑洼洼全是
积水,这里也下过雨。
他们走近一堵低矮的围墙,紧闭的大门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锈迹斑斑的
铁栏杆耸出墙头,他们的目光越过围墙向里面的房子张望。
花园里一片荒凉,那些大轿车像一些巨兽停在白杨树下;花园里没有一
丝灯光,呈现出一派荒凉景象。
黑暗中他们好不容易才看出方格门的中央有一块牌子。牌子的一头显然
松开了,它歪挂着。钱茨拿出从汽车里带来的手电筒一照:牌子上是一个大
写的G 字。
他们又重新站在黑暗中。
“您瞧,”钱茨说,“我的揣测是正确的。我不过是瞎猜,结果真碰对
了。”然后他心满意足地要求道:“现在请给我一支烟,探长,我想抽一支。”
贝尔拉赫敬了他一支,说:“现在我们还应该知道,G 说明什么。”
“毫无疑问就是加斯特曼。”
“为什么?”
“我查过电话簿,在拉姆波因只有两个G 字打头的电话。”
贝尔拉赫吃惊地笑了,接着问:“为什么不可能是另一个G 呢?”
“不会的,那是宪兵队部。难道您相信,一个宪兵会卷进什么谋杀案中
去吗?”
“一切都是可能的,钱茨,”老人回答。
钱茨划着了一根火柴,这时强烈的狂风正愤怒地摇撼着白杨树林,要点
燃香烟确实费劲。
六
贝尔拉赫很惊奇,他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拉姆波因、迪塞和里格尼尔
的警察局不来光顾这个加斯特曼,他的房子就坐落在开阔的田野上,从拉姆
波因可以一览无余,在这里举行一次社交宴会而想保密绝对不可能的,应该
说,由于是在一个这样小的朱拉山村里举行,恰恰更加引人注意。
钱茨回答说,对此他还不能作出任何解释。
于是他们决定,绕房子环行一周。他们分开各自走一个方向。
钱茨已消失在黑暗之中,贝尔拉赫单独留下。他朝右边走。他翻起大衣
领子,因为他冻僵了。他又重新感到胃部的重压,剧烈的刺痛使他的额头布
满冷汗。他沿着矮墙走,墙和他走的方向一样往右拐弯。房子仍然处在绝顶
昏暗之中。
他重新站住,把身子靠在墙上。他看到树林边缘拉姆波因村的灯光,又
继续往前走。矮墙改变了方向,他也跟着往西走。住宅的后墙一片通明,二
层楼一排窗子里射出了明亮的灯光。他听到钢琴声,更走近些谛听时,他肯
定有人在演奏巴赫的作品。
他继续往前走,根据他的估计,他即将遇见钱茨,他努力观察着被灯光
铺满的田野,等他发现离他不多几步路站着一只巨兽时,已经为时过晚了。
贝尔拉赫善于识别兽类,但是这么一只庞然大物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虽
然他认不清它的全貌,只能看见一个侧影凸出在明亮的地面上,这只猛兽呈
现出如此可怖的形象,以致贝尔拉赫都不能动弹了。他看到这只巨兽缓慢地、
似乎是无意地转过脑袋瞪视着他。一对圆眼睛看上去像两块光亮而空白的平
面。这一意外的遭遇,这只巨兽的威慑力,这一不寻常的现象使他变得疲软
无力。他固然尚没有丧失冷静的理智,但是却忘了必须采取行动。他瞧着这
只野兽虽然并不畏惧,但是却感到迷惑。犯罪行为始终诱惑着他,就像去破
解一个新的大谜语似的始终吸引着他。
这条狗猛然跳起来,一片巨大的黑影向他扑来,这是一只强有力而杀气
腾腾的凶猛怪物,他承受着那无意识的暴躁的野兽向他猛扑下来的压力,几
乎来不及举起左臂保护自己的咽喉,老人不出一声,没有发出恐怖的叫喊,
似乎一切在他看来是如此自然,完全合乎这一世界的自然规律。
在这只野兽还不曾撕碎他挡在喉咙前的左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