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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没有报警?”
医生搔搔头。“正如方才所说,钱没有少,尽管如此我还是想报案的。
但是我忘记了。”
“原来如此,”贝尔拉赫说,“你把它忘记了。撬门者对你至少还不错。”
这时他想,加斯特曼就是这样知道的。——他又重新瞧着广场下面。现在钱
茨和那个姑娘走进意大利旅馆去了。就在施密特葬礼的同一天,贝尔拉赫心
里想,终于从窗口转过身子,他看看洪格尔托贝尔,医生坐在书桌旁,正在
写字。
“现在我的健康情况如何?”
“你疼吗?”
老人叙述了病情。
“情况很坏,汉斯,”洪格尔托贝尔说,“我们必须在三天之内给你动
手术。没有别的办法。”
“我现在感觉比任何时候都好。”
“四天之内会有新发作,汉斯,”医生说,“到时候你会受不了的。”
“我还有两天时间。两天。第三天早晨你可以给我开刀。星期二早晨。”
“星期二早晨,”洪格尔托贝尔说。
“于是我还可以再活一年,是不是,弗里茨?”贝尔拉赫说,同往常一
般莫测高深地望着他的老同学。那个人跳起来,在屋里兜着。
“你怎么会有这样无稽的想法的!”
“那个看过我病历的人告诉我的。”
“你就是撬门的人?”医生激动地叫起来。
贝尔拉赫摇摇头:“不,不是我。但是事实如此,弗里茨,只有一年可
活。”
“只可再活一年,”洪格尔托贝尔回答,坐到门诊室靠墙的一把椅子上,
无可奈何地望着贝尔拉赫,老人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冷的孤独感,
一动也不动地、谦逊地站在房间正中,在他茫然的目光前面,医生垂下了眼
睛。
十六
深夜近两点钟时贝尔拉赫突然醒了。他很早就上了床,听从洪格尔托贝
尔的劝告吃了一片药,在他是第一次,因此他起先以为自己的突然觉醒是自
己不习惯的预防措施所致。但是他立即又相信,是某一种声音把他吵醒的。
如同人们被一下打击所惊醒的时候经常发生的那样,变得不可思议地目光明
亮而清醒;然而他必须首先勘定情况,紧接着几秒钟内——常常使我们感到
似乎是永恒无限的——他肯定自己是正常的。他没有睡在卧室里,像平常习
惯的那样,而是睡在书房里;因为他打算度过一个难以入眠之夜,他记得自
己还想再读一点书,但是一阵子深深的瞌睡突然征服了他。他的手滑过身上,
他还穿着衣服呢;身上只盖了一条棉被。他倾听。什么东西落在地上,这是
那本他方才读过的书。这间没有窗户的房间黑得很,但还不是伸手不见五指;
透过卧室开着的门射进微弱的光线,那是暴风雨之夜的闪光。他听见远处呼
啸的风声。这时候他辨认出黑暗中的一个书架和一把椅子,也看见了桌子的
棱角,在桌子上,他很费劲才看出那把手枪还在上面。他突然感到吹来一阵
风,卧室里有一扇窗开合了一下,然后卧室的门砰地一声关上了。此后老人
立即听到走廊里传来轻轻的喀嗒一声。他明白,有人打开大门,闯进了走廊
里,否则就无法解释为什么有这一阵风。贝尔拉赫站起来,打开了落地灯。
他拿起手枪,拉开保险栓。与此同时,另一个人在走廊里也开了灯。贝
尔拉赫通过半开的房门看见了开亮的灯,他感到非常惊讶;因为在他看来,
陌生人的这一举动毫无意义。等他明白过来,已经为时过晚。他看到一条胳
臂和一只手的侧部,那只手握住了灯泡,然后一朵蓝色火花一闪,全黑了:
陌生人拔出灯泡,制造了一次短路。贝尔拉赫站在一片漆黑之中,另一个人
已准备好战斗,并且提出了条件:贝尔拉赫必须在黑暗中进行斗争。老人紧
握着手枪,小心地打开通向卧室的门。他走进卧室。透过窗户射入的光线十
分微弱,起初几乎什么也看不见,然而当眼睛逐渐习惯时,光线增强了。贝
尔拉赫靠立在床铺和窗户之间的墙前,窗户是临河的;另一扇窗在他的右边,
开向邻居的房屋。他就这样站在很难透视的阴影之中,不可避免时,他能够
加害于人,然而他希望,他的不可见性可以避免这样做。通向书房的门在窗
户的微弱光线之中。他一定看见了穿越房间的陌生人的轮廓。书房里亮起了
一支手电筒的细微的光线,探索地滑过书籍封脊,然后是地板,再是沙发,
最后是书桌。蛇形刀躺在光线之下。贝尔拉赫透过开着的门又看见了这只手,
手上戴着棕色皮手套,试探地在桌上摸索,最后握住了蛇形刀的把手。贝尔
拉赫举起手枪,瞄准了。手电筒熄灭了。老人徒然地重新让手枪垂下来,等
待着。他从自己的位置望着窗外,想象着永不止息地流动的河水如何一片深
黑,那一边是高耸的城市,教堂像一支利箭刺向天空,上面是浮动的云彩。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等待着来杀他的敌人。他的眼睛盯着房门的模糊剪影。
他等待着。周围一片寂静,毫无生气。走廊里的钟打了三下。他倾听着。他
听见远处传来时钟轻轻的嘀嗒声。不知道哪里一辆汽车的喇叭鸣响了,很快
开过去了。是从酒吧间回家的人。一度他相信自己听见了呼吸声,然而马上
知道搞错了。他就这么站在那里,在他寓所的不知何处站着另一个人,在他
们两人之间的是黑夜,有耐性的、残酷的黑夜,在它的漆黑的外套下藏匿着
那条致人死命的蛇,那把搜索着他的心的刀子。老人几乎停止了呼吸。他站
着,手里紧握着武器,几乎没有感到冰凉的汗水流过他的脊背。他不再想其
它任何事,不再想加斯特曼,不再想路兹,也不再想疾病,那日复一日吞噬
着他的躯体的疾病,他只有一个念头,有人要毁坏生命,现在他正在保卫的
生命,他多么渴望活下去,只是活下去。他现在仅有一只眼睛去探测黑夜,
只有一只耳朵去检验最细弱的声音,只有一只手正紧握着武器的冰冷的金
属。他终于感到,有杀人者在身边,和自己过去想象的全然不同。他感到脸
颊上一阵不明显的凉风,是一种轻微的空气流通。一段时间他不能解释,后
来才推测出是从卧室通向餐厅的门打开了。陌生人再次打乱了他的考虑,这
人绕道侵入了卧室,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一无阻挡,手里捏着那把蛇形
刀。贝尔拉赫现在明白,战斗开始了,他必须首先采取行动,他,一个病危
的老人,为了生命而战斗,这条生命只能再活一年,还得看一切是否顺利,
还要看洪格尔托贝尔手术是否无懈可击。贝尔拉赫举起手枪对准临阿尔河水
的窗口。于是他射击了,接着又是一枪,三次射击一连串迅速而准确地打穿
了玻璃落进河水,于是他让自己瘫了下来。什么东西嗖地飞过他的头上,正
是那把刀,有弹性地插入了墙中。但是老人已经达到了他预期的目的:其它
的窗子亮了起来,隔壁房子里的邻人们都打开窗子往外探出身子,吓得要死,
昏乱地瞪视着黑夜。贝尔拉赫站起身子。邻居家的灯光照亮了卧室,他还模
糊地看见一个人影在餐室门边,然后房门立即碰上了,随着通往书房的门吹
来一阵风,而后是连接餐室的门,砰砰地一声接着一声关上了,震得窗子也
咔咔作响,随即是一片静寂。邻家的人们还一直瞪视着黑夜。老人靠在墙上
一动也不动,手里仍旧捏着那把枪。他站着,纹丝不动,似乎他不再觉察到
时间。人们都缩了回去,灯光熄灭了。贝尔拉赫站在墙边,重新在黑暗之中,
同最初一样,孤独一人在屋子里。
十七
半小时后他跑到走廊里,寻找他的手电筒。他打电话给钱茨请他来一次,
然后用一根新的保险丝换下断裂的那根,电灯又亮了。贝尔拉赫坐在自己的
靠背椅上倾听着夜里的动静。外面开来一辆汽车,猝然煞住了。屋子的门重
又打开,他又听见一阵脚步声。钱茨走进了房间。
“有人想杀死我,”探长说。钱茨的脸色灰白。他没有戴帽子,头发纷
乱地披在额头,厚大衣下露出了宽大的睡裤。他们一起走进卧室。钱茨从墙
上拔下刀子,非常费劲,因为刀子插进木头很深。
“就用这个?”他问。
“就用这个,钱茨。”
青年警察查看着破碎的玻璃窗。“您朝窗子开枪了吗?”他诧异地问。
贝尔拉赫讲了全部经过。“您做了您能做到的最好的事,”对方喃喃地
说。
他们来到走廊里,钱茨从地上捡起了那只电灯泡。
“真狡猾,”他不无敬佩地说,又把它扔到一边。然后他们又回进书房。
老人在长沙发上躺平身体,拉起被子盖在身上,他躺着,无依无靠的,突然
衰老不堪而且好像完全垮了。钱茨手里始终握着那把蛇形刀。他问:“那么
您没有认清那个撬门贼?”
“没有。他很谨慎,而且很快溜掉了。我只是有一眼看见他戴着棕色的
皮手套。”
“这就太少了。”
“这等于零。但是我即使没有看见他,也听不见他的呼吸,我知道谁曾
在这里。我知道,我知道。”
老人讲这一切时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钱茨手里掂量着刀子,眼光却瞧
着躺卧的灰色躯体,瞧着这个衰老、疲乏的人,瞧着老人的双手,它们放在
脆弱的身体边上就像凋萎的花朵落在尸体旁边。然后他瞧见了躺着的人的目
光。平静的、莫测高深而清澈的正是凝视着他的贝尔拉赫的眼睛。钱茨把蛇
形刀放到书桌上。
“明天您一定得去葛林特尔森林,您病了。也许您不想去?也可能到高
山上去对您不合适。那边已是严冬了。”
“不,我要去的。”
“那么您一定得再睡一忽儿。要我守在您身边吗?”
“不用了。你去吧,钱茨。”探长说。
“晚安,”钱茨说,慢慢向外走去。老人没有答话,好像已经睡着了。
钱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