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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很快就暗下来,但是作家没有想起开灯。
他坐到了窗台上,于是两个警察恰像关在洞穴里的俘虏。
“我认为加斯特曼可能犯下任何罪行,”窗下传来冷冷的声音,语气颇
为狡诈。“但我深信,他并未参与谋杀施密特。”
“您很了解加斯特曼,”贝尔拉赫说。
“我是在想象他的形象,”作家回答。
“您是在按您的想法给他画像,”老人冷冷地纠正自己对面坐在窗台上
的黑影。
“使他吸引我的,不完全是他的烹调艺术,虽则没有其它东西更易令我
欣喜,而是一个人确实是一个虚无主义者的可能性。”作家说道,“在现实
中碰见一个虚无主义者,总是令人兴奋的。”
“听一个作家说话总是首先令人兴奋的,”探长干巴巴地说。
“也许这个加斯特曼做的好事比我们坐在这间歪斜房间里的三个人做的
加起来还要多,”作家接着讲下去。“我认为他坏,原因在于他做好事时的
心情同他干坏事时一样,我对此深信不疑。他做坏事从来不是为了达到什么
目的,其他人干犯罪勾当总是为了占有金钱,征服女人,或者是攫取权力,
而他干一切,却全无意义,也许对他来说永远存在两种可能,坏事和好事,
由偶然性所决定。”
“您这么推断,似乎这是数学,”老人对答道。
“这也真的是数学,”作家回答说,“人们可能把恶设想为他的坏的一
面,正如人们以一个几何图形作为镜子去推断另一个几何图形,我可以肯定,
是存在这样一种人的——不论在什么地方,——你们也许已经遇见过这样的
人了。人们能遇上一个,人们也能遇上另一个。”
“听起来像是政治纲领,”老人说。
“是啊,这是政治纲领,为什么不是呢?”作家说,“我就在想象一个
可以作为加斯特曼镜子的人,这个人是一个犯罪者,因为恶就是他的道德,
他的哲学表明,他也可以狂热行善,如同另一个出于善的目的去做时一模一
样。”
探长认为,还是应该把话题拉回到加斯特曼身上来,至少不要太远。
“随您的便,”作家说,“我们回到加斯特曼身上来,探长,回到恶的
极端上来。对于他来说,干坏事不是一种哲学或者是一种欲望的表现,而是
他的自由:否定一切的自由。”
“为了这种自由我不会拿出一分钱来的,”老人回答说。
“您也不必为此拿出一分钱来,”另一个人针锋相对地说,“但是人们
为了研究这个人以及他的自由,可能付出生命。”
“他的生命,”老人说。
作家沉默了。看来他不愿再说更多的话了。
“我想了解的是一个真正的加斯特曼,”老人最后说,“这么一个人,
住在特森贝格平原的拉姆林根,举办社交活动,使一个警察少尉为此付出了
生命。我想知道,您给我描绘的画像,是加斯特曼的像呢,还是您的某一个
梦幻?”
“我们的梦幻,”作家说。
探长沉默了。
“我实在不知道,”作家结束说,走向两人,但是只向贝尔拉赫,只向
他伸出手去握别:“这类事和我实在没有关系。调查这个问题毕竟是警察局
的任务。”
十四
两个警察又走回自己的汽车,小白狗愤怒地狂叫着跟在他们后面,钱茨
坐到驾驶盘前。
他说:“我不喜欢这个作家。”小白狗爬上了一堵葡萄园墙,继续朝他
们狂吠。
“现在去加斯特曼处,”钱茨说,发动了马达。
老人摇摇头。“回伯尔尼。”
他们驶下里格尔茨,他们面前展现了一片巨大的洼地。远远近近散落着
各种基本物质:石块、土、水。他们在阴影中行驶,但是沉没在特森贝格后
面的太阳,还照耀着湖泊、岛屿、山角、地平线上的冰川,以及飘浮在蓝天
上的互相挤撞的云层。老人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初冬这一不断变化着的天气。
总是这番景象,他想,不管它怎么变化,总是这番景象。当汽车沿着道
路一个急转弯,在垂直的悬崖底下出现了一个犹如拱形盾牌的湖泊,钱茨停
住汽车。
“我必须和您谈谈,探长,”他激动地说。
“你要什么?”贝尔拉赫问,仍注视着山岩。
“我们必须去访问加斯特曼,没有其它路可以走了,这是符合逻辑的。
首先我们必须审问仆人们。”
贝尔拉赫向后一靠,坐着不动,这个灰白头发、谨慎的绅士用他冷冷的
眼光平静地注视着身边的年轻人:“我的上帝,我们不能够永远做合乎逻辑
的事,钱茨。路兹不愿意我们访问加斯特曼。这是可以理解的,他必须把案
件交到联邦检察官那里去。我们得耐心等待他们的处理决定。我们恰好是同
难于对付的外国人打交道。”贝尔拉赫懈怠的模样惹得钱茨火冒万丈。
“真是没有道理,”他叫起来,“路兹为了照顾政治关系对侦查工作消
极怠工。冯·施文迪是他的朋友,又是加斯特曼的律师,这就可想而知了。”
贝尔拉赫的脸丝毫没有表情:“幸好我们两人单独在一起,钱茨。路兹
也许过分急躁,但是有充分理由。秘密在施密特方面,而不在加斯特曼方面。”
钱茨不受迷惑:“我们除了探索事实,别无所求,”他绝望地朝迎面飘
来的云层喊叫,“事实,只要事实:谁是施密特的谋杀者。”
“你说得对,”贝尔拉赫重复道,可是毫无感情而且冷冰冰,“事实在
于谁是施密特的谋杀者。”
年轻的警察把手放在老人的左肩上,凝视着他的高深莫测的脸面:“因
此我们必须千方百计采取行动,当然对准加斯特曼。一件侦查工作必须完满
无缺。人们不能总是做合乎逻辑的事,这是您说的。但是这件事我们必须去
做。我们不能放过加斯特曼。”
“加斯特曼不是谋杀者,”贝尔拉赫干巴巴地说。
“问题在于加斯特曼可能安排谋杀。我们必须审问他的仆人!”钱茨反
对道。
“我没有看到什么最最微不足道的原因,能够说明加斯特曼有理由要谋
杀施密特,”老人说,“我们必须到那种能够说明犯罪行动的意义的地方去
找寻犯罪者,而这只有联邦检察官还有点儿办法,”他接下去讲。
“作家也认为加斯特曼是谋杀犯,”钱茨强调说。
“你也认为他是么?”贝尔拉赫伫待地问。
“我也认为,探长。”
“那么只是你一个人的看法,”贝尔拉赫肯定说,“作家只是认为他具
有某种犯罪的可能性,这是截然不同的。作家丝毫也没有叙述到加斯特曼的
犯罪行动,只是谈到了他的可能性。”
这时另一个人丧失了耐心。他抓住老人的肩膀说。
“多年来我一直处在别人的阴影下,探长,”他呼吸艰难地说,“人们
总是忽略我,轻视我,当作最微末的小人物来使用,当成一个好使唤的小听
差!”
“我承认,钱茨,”贝尔拉赫说,木然瞪视着年轻人的绝望的脸,“多
年来你是在那个现在已被杀害的人的阴影之下。”
“仅仅因为他受过较好的教育!仅仅因为他懂得拉丁文!”
“你对他不公平,”贝尔拉赫回答,“施密特是我所认识的最好的刑事
学者。”
“而现在,”钱茨喊叫道,“我刚有一次机会,一切又要化为乌有,我
的唯一机会在一场愚蠢的外交游戏中彻底完蛋了!只有您还能加以改变,探
长,请您同路兹讲讲,只有您能动摇他,让他批准我去找加斯特曼。”
“不,钱茨,”贝尔拉赫说,“我不能做这件事。”
另一个人当他小学生似地摇晃着,两只手紧紧抓住老人,叫喊:“请您
同路兹说,请您去说!”
然而老人并没有软化:“不行啊,钱茨,”他说,“我对这件事毫无办
法。我老了,而且有病。因而需要安静。你只能自己想办法。”
“好的,”钱茨说,突然放开贝尔拉赫,重新握住方向盘,虽然仍旧脸
色苍白而且在颤抖。“不行。您不能够帮助我。”
他们重新往下朝里格尔茨驶去。
“你是在葛林特尔森林度假的吧?是住在供膳宿的公寓里吧?”老人
问。
“是的,探长。”
“很安静,价钱也不贵吧?”
“您说得对。”
“好的,钱茨,我明天去那里,去休息休息。我必须到山上去。我获准
病假一个星期。”
钱茨没有立刻回答。直至他们到达比尔一瑙恩堡的转弯之处,他才开口,
声音已恢复了常态:“高山对人不一定总是好的,探长。”
十五
就在这同一天傍晚,贝尔拉赫去贝伦广场他的医生萨穆埃尔·洪格尔托
贝尔博士家。灯光亮了,越来越昏暗的黑夜一分钟一分钟地渗入室内。贝尔
拉赫从洪格尔托贝尔的窗子往下瞧着广场,望着流动的人潮。医生正在收拾
仪器。贝尔拉赫和洪格尔托贝尔认识已久,他们中学时代就在一起。
“心脏很好,”洪格尔托贝尔说,“真要感谢上帝!”
“关于我的病情你有记录吗?”贝尔拉赫问。
“整整一套档案呢,”医生回答,指指写字桌上一堆纸说,“这里都是
你的病历。”
“你没有和任何人谈过我的病吗,洪格尔托贝尔?”老人问。
“可是汉斯,”另一位老人说,“这纯属医生的秘密呀。”
下边广场上驶来一辆蓝色的梅尔西特斯,停在其它车辆停放的地方。贝
尔拉赫仔细观察着。钱茨走下汽车,还有一个姑娘穿着白色的雨衣,金黄色
的头发披散在雨衣上。
“你被人撬过门吧,弗里茨?”探长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
“猜测而已。”
“我的写字桌有一次被人撬开了,”洪格尔托贝尔站起来说,“你的病
历摊开在书桌上。钱没有少,虽然抽屉里的钱还相当多。”
“你为什么没有报警?”
医生搔搔头。“正如方才所说,钱没有少,尽管如此我还是想报案的。
但是我忘记了。”
“原来如此,”贝尔拉赫说,“你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