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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她就发现问题出在哪儿了,她是修士,不吃不喝也不饿,他是怎么做到的?
她走到瞎子逃兵的面前,两人对视,准确的说,是他俯视她。
她看地很清楚,这人皮肤没有风吹日晒的痕迹,嘴唇苍白,但不干裂。
毫无预兆,她从袋子里拿出剑,一朵红莲在她剑尖上悄然绽放!(。)
一百零三。戏台。
那朵红莲绽开的时候瞎子并没有闪躲,她一把把瞎子推在地上,淡漠地看上那么一眼,没有言语,继续往前走了。
看来他并不是修士,可能真的是逃兵吧。
“你在找什么?或许我能帮你。”身后的逃兵说话了。
她脚步一滞,“是么,那我需要给你什么做报酬?”
“水,还有食物。”
她步履未停,“我找的是死气。”
又过了几息,逃兵才说话了。“前几日的时候我在看过城中死气食人。”
蕙娘拿出一颗辟谷丹往后一抛。
逃兵仍然紧跟着她,“我知道死气食人的特征,死气喜食大奸大恶之人。也不全是大奸大恶,总之是罪人。”
她步履没停,逃兵继续说道:“比如你适才杀的那个人。死气还有一个特征,就是不杀从军之人。”
这么说,她不能去赵王大营了。“常州城我还算熟悉,你想办法带我混进常州城,我就能帮你找到罪人。”
是欺骗或是利用,她停步了。“过来。”
逃兵依言向她靠拢,她凝视逃兵那双眼睛,说道:“我的时间很宝贵,如果我知道你说的不是真的……你知道的,没必要拿性命做玩笑。”
逃兵的眼睛没有一点眨动,御剑飞至常州的另一角,静等天黑时再入城门。
入城之后他将她带到一个戏班子门前,“这里。”
常州城内破败不堪,水源截断,此地又失了粮草,看来失守已经是注定的了。战争关乎凡人国运,有关战争的一切,他们都不能管……
眼睁睁看着人饿死,却要把收割他们生命的死气寻找出来,可笑之极。天道,她是一定要更改的。
她将门推开,陈旧的木门上还粘连着蛛网,只是烽火两月,这里却已是如此了。逃兵跟在她身后,一步不离。
戏班子内却全然是另外一副模样,板凳整齐的摆放着,桌面上还有一些小食碟,里面放的是酥肉和瓜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们走到班台后,有人正坐在梳妆台前描眉,这人身着水红色戏服,头着凤冠,凤冠上镶嵌珍珠以及白色的毛球,若非其骨骼粗重,就凭这扮相,还真像是个女人。
这戏子没有因为有人闯入有半点触动,仔细描补着妆面,未几也不瞧他们,而是直登前台,他们俩也随到前面坐下。
只见戏子撩动水袖,开始唱起来:
“……今宵灯火阑珊
我依然醉生梦死般
笑看世事似水变迁……”
自戏子开腔后,他就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虽然面上浓墨重彩,但依稀可见骨骼瘦小,那是另外一个人,而且是女人。不止如此,身上还多了妖气。
“……君不见妾起舞翩翩
君不见妾鼓瑟绵绵
……
君不见妾醉消红减
君不见妾泣涕涟涟
君不见一缕青丝一生叹……”
其辞哀怨婉厉,不仅如此,她的脑中还清晰可见一幅幅画面,正是面前的女子,还有一位男子。
这故事很普通,李府的二公子是个纨绔子弟,一如所有的纨绔子弟一样,身上沾惹的不良习性多的过分。听说城西的戏班子里有个扮相漂亮的戏子就来捧了。
这戏子不假辞色,卸妆后勉强算得上是清秀而已。偏偏在台上就好像入了戏一样,和戏里的人别无二致,绝代风华。
本来李二公子以为这是戏子以退为进的手段,不过是让他把手指缝洒的更大,再大一些。珍珠首饰,珠翠钗戴,他一件件的赏下去,也不见回应,终于恼怒道:“你当我是外面的毛头小子么?”
戏子将李二公子赏下的所有东西装在盒子里,请他拿回去。“生来莫做女儿身,百年喜乐由他人。做戏子非是我所愿……”
李二听到她在台下的嗓子依旧是那么婉转动听,终于没有动气,但终究一月间也没有来了。直到有一日醉酒后,踉踉跄跄地闯了进来,彼时她正将耳上的珠玉卸下,却因为指甲养的长了,一时卸不下来。
李二走上前去伸手将她的耳坠卸下,她没有避。镜中的两个人年岁相仿,都只有十六七而已。铜镜昏黄,李二在她耳边说:“我不是别人,我叫李二。”他把指头放在妆台上,用食指一笔一划去写李字,又一笔一划地去写二字。
戏子眼瞧着李二醉态可掬,终于在唇边悄悄绽开一个笑来。生来莫做女儿身,就连这一颗心,从此刻起,也不是属于自己的了。
从此后李二又常在戏台下听她唱戏,没有再赏珠玉,而是偶尔家中有开的盛的花,也带来给她一朵。
她在台上风流婉约,一句句旖旎词调从她口中吐来。这城中本就不是李家一人的地方,管他张三李四,总之王家公子也看上了她,并举止轻薄。李二和王公子大打出手,成为城中一时的笑谈。
自那之后王公子再没来过,李二也不曾来了。直到一月后,李二才再度出现在她的妆台前,李二看见戏子在镜前单薄的影子,终于十分恼怒兼有讥笑:“我给你的钱不够吗?还是你在这里钓着人,一个两个的远远不够。”
戏子身子一颤,没有回话。
李二终于看着铜镜一字一句地说道:“是,我就是外面的毛头小子。”
这一句出口,戏子低了头,眼泪湿透了大红色的戏服,戏服上的鸳鸯交颈,越发刺人心目。
李二终于叹口气:“我迎你到李府。”
戏子摇了摇头,李二又怒。“你知道我为什么是戏子么?我娘就是妾,就是姨娘。我爹去后,大母一纸将我们赶出家门,一无所有,我娘年老色衰无处可去,只好把我放在这里,她自己究竟如何,我都一无所知。”
所以,她不愿意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在自己身上。李二张了张口,终于觉得什么都是苍白,而他毫无办法。
李二再次消失在戏子的面前,却又在某次的酒醉后再次来到这里。“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我不能。”(。)
一百零四。驰走龙蛇。
那一夜李二是在她房中歇下的,战争近在咫尺,国家将有大难,儿女痴于情长。
李二醒来之后回到家中说是要娶戏子,没等李二作闹,李二的娘先上了吊,上吊是假意,阻止才是真。
“做了什么孽呀。”他娘的话与哭声他一句也听不真,就算他把她娶回了家,那她就有幸福可言么?
李二被家里人捆在房子里不准出门,“这城也不知守得住守不住,你还往外面走什么?!”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出了家门,再跑到戏班子,却发现班子里的人少了一半儿,心上人早就变成了他人腹中之食,就连他在他们眼中也是送上门的美餐。
不知从何而来的孤勇,他将这些人全部杀死。在台上无师自通的唱着戏子生前的成名曲。
山盟海誓未曾有过,门第之见却把两人隔开。戏腔中唱的“只望郎心知晓妾意,才不错负韶光。”
李二已经在这里唱了一月余,水米未曾沾唇。那一声声君不见,敲在谁的眉间心头。你死了以后,我就成了你。
故事已经结束,戏子仍在台上唱着:“我轻叹,世人都沉醉……”
这软声哝语让她头痛欲裂,逃兵在侧首看她,她突然很想毁坏面前的一切。
她抽出逃兵身上的短匕,狠狠地刺进他肩头。
然后在椅上大口喘气,“你是谁?你是故意给我看这些的对不对?”
故意让她看人性之丑,故意让她丢盔卸甲……
她很想把逃兵撕入腹中,她要把他践踏、撕碎。
她有一腔疑惑却不能问面前这个人,她怕他的回答会让她心魔滋生。
她将冰刃剑抽出,将台上似人非人似妖非妖的东西拦腰斩断。
逃兵并不错目地看着傅蕙娘,“你这样死气就不会来了。”他的肩口处已经被鲜血晕染成深红色。
又喘息了片刻她方掏出了一粒止血的丹药丢给了逃兵,逃兵把短匕拔出来却不用止血丹,失血让他面色更加苍白,唇色接近于无。
“别再跟着我了,我怕我忍不住杀了你。”面对逃兵她像是中了魔障,有一种突如其来的杀意。
“我不怕死。”逃兵如是说。
“还有哪里有罪人?”
既然要看,就一起看个够。
逃兵带着她到了另一处地方,低矮破败的房屋,远处就是乱葬岗。
从戏班子出来的时候太阳在正中,如今日头已经西斜,似乎有哪里不对,又说不出不对的地方。
乱葬岗一处的土踩在脚下特别松软,处处透露出诡异之色。
天色方黑,四周就涌现出一股妖气。
这股妖气寒冷熟悉,“白家的朋友?”
自西南方处有名身着白衣的小童,眉色淡近乎不见。果然是白家的人。
“快来帮帮我!”
这名小童年约五六岁,藕样的胳膊上带着银镯,头上用绳子扎了两个小角。
这小童实力为通智中期,看见两人仍未动弹急道:“快点!我家主人的埋骨之地要保不住了!”
这小童招呼起来倒是毫不客气,她上前,逃兵也跟着。
“快点快点!再过会儿他们就要来了。”
蕙娘在小童的指示下挖出一口极小极简陋的薄棺。
“他们是谁?”
她一边问,一边在小童的引领下走到城西的小山下,预备埋骨。
在小童断断续续的解释下她方听明白了这一桩事。
棺材里埋葬的是他的主人,前两月才出生在村子里。
他主人的父母是表兄妹,本来这是一桩极好的婚事,没想到生下的孩子却有两个头。
时值战乱,又无余粮,愤怒的村民将一腔怒火发泄在这双头的婴孩身上,说他们是灾星。
他们用乱石砸死了婴孩,婴孩儿的父母却只敢在他们走后悄悄将孩子收敛起来,连棺材也是悄悄做的,并不敢买。
再后因为无粮可食,他们又认为是那对表兄妹触怒了苍天……这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