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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不知,姬玄华也是老江湖,知道因势利导的技巧,早已逐渐了解他的部署,摸清了
他的诡计,虽则始终晚了一步。但在他达京师之前,妙计还不能算是成功。
在扬州时,他一知道姬玄华逃脱天罗地网,便知道江都吊客一群扬州群豪靠不住,急急
奔返府城,船立即启航逃之夭夭,不需打听结果了。
船昼夜兼程,到达高邮州,他心中大定。姬玄华解决扬州群豪,不是短期间便可解决的
事,再被南京回航的五艘专使座舟所吸引,耽误的时间更久,再也休想追上他啦!
正如白龙朱海的水路弟兄所料,他不可能遥控先走的藏宝舟,紧张的情势一松,他必须
与藏宝舟会合,以免发生意外。重要的人手不在藏宝舟内,碰上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另一些英
雄好汉,岂不灾情惨重?
他又不敢把重要的人手,部署在藏宝舟内,万一被姬玄华赶上了,他便没有人手可用
啦!
他预定与藏宝舟会合的地方,订在偏僻的小县城宝应附近,那一带,正是洪泽湖与射阳
湖的两湖水贼,最活跃的地方,必须集中全力,防备水贼和各路不怕死的亡命抢劫。
但他内心深处,姬玄华的阴影一直挥之不去。
船驶过界省镇,已经是未牌初,算是离高邮湖地区,进入漕河地势最低洼,人烟最稀
少、盗贼横行最多的广大沼泽区。
初冬时节,秋风已过,河水渐低,大规模的漕运已经停止,因此河上往来的船只渐稀。
从界首至淮安的山阳县黄浦镇,全程八十里。再北,十里径河口,再十里平河桥,这一
百里水程,最好不要夜航,在大白天也可能出意外。
今晚,他们不可能赶到宝应县,界首至宝应有六十里左右,夜航太危险,船一沉,什么
都完了。
暮色苍茫,船靠上了池津镇码头。这一带风浪甚大,比高邮湖的声势弱不了多少,夜间
行驶相当凶险,不遇贼遇上风同样糟糕。
船是从苏州雇用的,苏州的舟子胆子小,不敢冒险,也无冒险的必要。
这是漕河旁的一座小小市镇,不是宿站,更非漕船码头,户不满百,居民十之七八是打
渔人家,附近的几座大湖,鱼鲜之丰今人难以置信。大湖都是有水道相通的,中间是广阔的
沼泽区,几十斤重的大鲤鱼平常得很,还有水怪(江豚或白豚)、猪婆龙(鳄——鳄的一
种)、巨鳗……四十余年前掘河远离凶险的泛光湖,据说就发现了两条蛟龙。
人都在船上住宿,吃腻了船上的饭菜,有些人急急上街,在最大的一家食店大快朵颐。
这些人大半是北地的旱鸭子,在船上过日子,大有度日如年的感觉,江南的软巴巴稀
饭,简直倒尽了胃口,他们需要的是大块肉大碗酒。
生死一笔与七个首要人物,刚好凑上一桌,强逼着店家宰了头羊,几只鸡鸭,从船上搬
来一罐徐沛高粱烧,赶走店伙开怀畅饮。
酒酣耳热,话题从天南地北,提到苏州的大灾祸,一个个气愤填膺,大骂姬玄华出气。
死了不少人,姬玄华仍然像缠身的冤鬼,怎能不骂?
另两桌也有十几个人,也在骂,而且怨天恨地,恨不得马上把姬玄华抓来生吞活剥下
酒。
镜花妖也在座,她显得忧郁,落落寡欢,她实在骂不出口,在内心深处,她明白,姬玄
华并没负她,反而是她负疚良多。
“咱们这次算是栽到家了。”二煞冷梅喝了三碗酒,死人面孔有了血色,说起话来仍然
冷森森:“这几年来,咱们跑遍天下捉人杀人,无往而不利,何等风光?没想到这次在苏
州,竟栽在个初出道的姬玄华手上。这个人咱们东厂的档案内,竟然一无所知,他到底是从
哪一块地上冒出来的狗杂种?韩小妹,你曾经和他同食共枕,难道竟然对他一无所知?”
镜花妖心中愤怒,却又不敢发作,这鬼女人骂姬玄华是狗杂种,岂不是嘲笑她与狗杂种
同食共枕吗?
“他口风紧得很,我怎知道?”她强抑愤火,委委屈屈地说:“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不
多,唯我居士把我逼得很紧,最后甚至不许我和他见面,我探口风也没有机会呀!”
“不要为难她了,斗智斗力她哪是姬玄华的敌手?”邻桌的勾魂无常大声说,阻止二煞
冷梅逼迫镜花妖:“你们听我说,我在怀疑,姬玄华与旱天雷之间,是不是有关连?该不会
是巧合吧?诸位可曾想到这两人的关系?”
包括生死一笔在内,全都紧皱眉头沉思。
从来没有人,把姬玄华与旱天雷联想在一起。
也难怪他们无疑,旱天雷出现苏州第一次露面,姬玄华已经在苏州落店好几天,毫无迹
象表示两者之间有何关连,何况姬玄华的一举一动,皆在三家走狗的有效监视下,无所遁
形。
旱天雷抢劫生祠的同时,生死一笔的人,确曾严密监视姬玄华的举动,直到太湖蛟率领
水鬼袭击座舟,才失去姬玄华的踪迹。而那时,十几里外的虎丘生祠,旱天雷已大开杀戒,
一鼓作气洗劫生祠饱掠而去。
“不可能有关连。”接引使者冯贤说得斩钉截铁:“姬玄华与五岳狂客一群混蛋合作,
走得很近。侠义道英雄与江洋大盗,会走在一起吗?五岳狂客嫉恶如仇,决不会自坏以一生
心血得来的名声。再说,他抢走了魏公生祠数十万金珠,犯得着和我们死缠不休?”
“不要多说了。”生死一笔懊恼地说:“多说徒乱人意。不管他是不是旱天雷的化身,
追究也无补于事,反正两个都是咱们的心腹之患,都是咱们誓必杀之才甘心的人。目下该担
心的,仍是姬玄华,这混蛋冤魂不散,不及早宰了他,咱们休想安逸。咱们最好不要和前面
的人会合,干脆留在后面等他,集中全力毙了他永除后患。”
“算了吧!”勾魂无常冷笑:“咱们这几个人行吗?除非把燕山三绝那些人全用上。长
上,咱们在船上是安全的,姬玄华一个人,决不可能用船追上来撒野,能甩脱他才是上
策。”
“不可能把燕山三绝那些人,调过来全用上。”生死一笔摇头苦笑:“上次在扬州,追
魂神胆陆档头就明白表示过了,他们护送珍宝回京是唯一要务,不会和姬玄华拼命。上次他
们死了十几个人,到现在还埋怨我调度不当呢!其实他们已吓破了胆,在扬州逗留片刻便急
发航,要他陪我威胁江都吊客,他如坐针毡迫不及待匆匆走了。我又不能直接指挥他们,孙
大人不在,谁也休想调动他们。万一会合后,姬玄华追来了,珍宝如果有所失闪,他一定会
把责任往我身上推,所以我想和他们会合,以免日后有大麻烦。”
“他们并非吓破了胆。”勾魂无常为其他的人辩护:“而是保护珍宝第一,如非必要,
不想暴露实力,不希望牺性有限的人手,会合之后,就可以看到他们如何对付姬玄华了。因
为姬玄华肯定会追来,扬州那些牛鬼蛇神,决不比鱼藏社的杀手高明,阻挡不住姬玄华的雷
霆搏杀。”
“天杀的!我已经感觉出,这狗东西距离我们愈来愈近了。”神拳铁掌是吃过苦头的
人,对姬玄华特别敏感:“他认为吃定我们了。任何一个人,认为对手软弱得像待宰的羊,
一定会毫无顾忌下手攻击的,决不会手软放弃两万银子之事。”
他说姬玄华愈来意近,真有人神色大变。
“不要说蠢话扰乱人意。”生死一笔不悦地叱喝:“我算无遗策,迄今为止,仍然能有
效地控制他的动静,不再威胁到咱们的安全。我估计扬州方面,最少可以缠住他三至五天,
这时就算他动身追赶,永远也追不上咱们了,你们没有风声鹤唳的必要。明天会合之后,他
最好死在扬州算了,免得让咱们剥他的皮示众天下,哼!”
“你们实在应该花钱消灾,早些把两万银子给他的。”镜花妖叹口气说:“他以花花公
子的面目遨游天下,花的钱像流水,有机会多赚些,他怎肯放过?你们这次下江南赚了好几
十万……”
“女人,给我闭嘴!”生死一笔大为光火:“这不是花钱消灾的问题,而是东厂威信的
尊严不能损毁,你懂不懂?我问你,他到底善用哪一种兵刃?身边暗藏了些什么歹毒器
械?”
“他身上根本没携有兵刃暗器,买来或夺来的兵刃用后即丢。”镜花妖说:“我想,十
八般长短兵器都精通,摘叶飞花也可杀人,不需携带兵刃遨游天下。”
“鬼话,你在长情人的志气。我想,他对你可能仍有几分温情。”
“长上,你这话有何用意?”镜花妖脸色一变:“你饶了我吧!请不要再从我身上打主
意。”
“嘿嘿嘿……”生死一笔发出一阵阴笑:“那对你也有好处呀!你也该为自己好好打
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得到好处咱们也跟着沾光,何乐而不为。”
“你……”
“你放心,我会替你好好安排,嘿嘿嘿……”
船顶着凛冽江风,轻灵地滑过小村镇河面,可以清晰地看到码头上,所泊靠的二十余艘
大小船只。生死一笔的两艘船灯火全无,不见人迹。镇街上也灯光稀少,这小地方没有夜
市。
从舱窗缝向码头察看的唐小姑娘,用肘轻碰姬玄华的手膀。
“这时向他们讨债,正是时候哪!”小姑娘低声说:“再这样无所事事跟踪,烦都烦死
了。”
“跟踪本来就是无聊最烦人的事,没有耐性的人难以胜任。”姬玄华轻松地说:“傻女
孩,这时找上他们,能讨得到两万银子的债吗?”
“这……”
“只有傻爪才会带了笨重的金银,在数千里长途中冒风险,我保证把他们剥光,最多只
能搜到三两百银子,距两万两差了十万八千里,何必费神?”
“收一两算一两……”
“你老爹是百万富豪,你怎么这般小家子气?呵呵……我要他们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