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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萧明钰,忍不住暗暗的摇了摇头:大公主那性子实在太过张扬倨傲,被人算计了也不知道——皇帝本就是想要先晾一晾那北狄使臣,故意把人丢在山脚下叫等着,只当自己是日理万机给忘了。如今大公主和人赛马,无论输赢,皇帝这个做爹的都不好当做不知道,只能出面见一见人。简单来说,大公主这大约算是坑爹。
当然,萧明钰虽是心里明白可面上却也只当是什么都不知道,跟在郑娥与二公主一同去看了。
比赛是在终南山的马场上。大公主今日头上一顶带了个小花冠,穿一身明紫色的胡服,腰间系着条精致的金马鞭,纤腰盈盈一握,一双凤眸微微一挑,顾盼生辉,既是英姿飒爽又有几分女子特有的明艳娇媚。
大公主眼尖,一瞥就看见了郑娥一行人,手握着马鞭,推开自己边上几个正说着话的贵女,上前来笑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来看你丢脸啊。”二公主没好气的道,“你才学了几年啊,做什么和人比这个?”
大公主年纪渐长,自觉已不是和二公主这般“小孩儿”闹脾气的年纪了,故而倒是不计较二公主的言辞,只是随口应了一声:“就是玩玩嘛……”
她是公主,皇帝也还算是个慈父,故而她从小到大,除却在郑娥身上吃过几个亏外还真没吃过什么大苦头——皇帝统共也就三女六子,比起儿子倒是更疼惜女儿,大公主作为长女到底还是有些分量的。就算是郑娥那一回的事情,皇帝也不过是借着敲打容婕妤给她长了长记性,还真没拿她如何。
二公主还要再冷嘲热讽几句,郑娥便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
大公主见这模样便忍不住抿着唇淡淡一笑,眼中带着几分讥诮——便是到了如今,她自持身份不再与人多做计较可也依旧看不上郑娥这般的。
几人说话间,却见前头的人群分开两边,只见一个穿着北狄服饰的男人正缓步从人群的另一头走过来。
他一头的乌发编成一条肥长的辫子拖在背后,耳边带了两个金环,在阳光下金光熠熠,更衬得他几乎苍白犹如冬日里的冷雪。他仿佛二十左右的年纪,五官轮廓极深,鼻梁高挺,一眼望去当真是英挺非常,独独一双眸子倒是纯正的黑色,琉璃一般,显得冷冷的,仿佛藏着刀刃一般刮人。
这样的人,难怪吸引到大公主。
郑娥觉得眼熟,忍不住盯着人看了又看。萧明钰此时却来不及吃醋,看人那人不由的微微蹙了蹙眉。
只见这位穿着北狄服饰的男人不急不缓的走到几人跟前,脚上的鹿皮靴子踩在草地上,“咯吱咯吱”的轻响着。他有条不紊的给面前几人行了个礼,行止如仪,汉话亦是十分的流利,只是微微一笑:“几位殿下午安,在下阿史那思归。”
郑娥眨了眨眼睛,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隐约觉得阿史那思归那双漆黑的眸子似是正盯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
也就在下一刻,萧明钰往前走了一步,似是无意的用自己的身子替郑娥挡了挡。
第35章
郑娥抓着萧明钰的手臂探出头; 眨巴眨巴眼睛,本想问一句:“我们是不是见过?”只是她隐约觉得萧明钰似是不大高兴; 就暗暗的就把话都给咽了下去; 只是打量着悄悄打量着阿史那思归的面容。
阿史那思归眼角余光掠过郑娥那好奇的目光,不由微微一笑,只觉得她像极了躲在草堆后头怯生生张望着的小羊羔; 探头探脑,毛茸茸的; 可怜又可爱的模样。
萧明钰咳嗽了一声,扯回阿史那思归的目光; 缓缓言道:“阿史那使者倒是目光如炬,就连我们几个也都认得出来。”
阿史那思归端正了神色:“我奉我王之命出使大周,重任在肩; 几位殿下又是身份尊贵之人,自当认得才是。”他言辞恳切; 仿佛说的都是心里的话。
大公主听到他口中奉承说“身份尊贵之人; 自当认得才是”不觉也露出笑容来。
萧明钰若有所思的笑了一声:“我还以为是使者你之前在哪儿见过我们呢。”他自然是认出了阿史那思归便是几年前上元节遇上的少年; 只是这般一来; 阿史那思归当时为何会碰巧出现在那里便成了一个难解的疑点——究竟是巧合还是他当时就已经认得自己几人了?
阿史那思归自是不会认下那事,反倒是摆手一笑:“殿下玩笑了; 几位殿下何等尊贵; 在下此前又如何能见呢?”
还要再说,大公主却是不耐烦了,挥了挥自己手上那根黄金做柄的小马鞭; 懒懒开口道:“好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该上马比试了。”
众人只得先退开一步,阿史那思归微微伸出手做了个手势:“公主先请。”
大公主扬起光洁白皙的下颚,大步上前,直接从内侍手里接了自己的枣红色大马,干净利落的翻身上马,她乌黑的发尾随着动作而微微摆动了一下,胡帽上点缀的硕大明珠亦是犹如矗立在海面的灯塔,明亮耀目,摇曳生辉,更衬得她动作优雅美丽。
不得不说,大公主能有信心和北狄人较量马术,她自己也是有些本事的。便是先前觉得大公主好傻好傻的二公主都拉了拉郑娥的袖子小声道:“再过几年,也不知咱们能不能像大姐姐那样。”
郑娥见她心向神往,抿了抿唇,认真应道:“一定会的。”
话声落下,只见阿史那思归亦是牵了一匹乌色大马,翻身上马,准备妥当。等到两边的人都准备好了,被大公主拉来主持这场比试的老宦官不得不伸出手,挥了挥手中的旗子。
随即,两匹骏马都犹如脱弦的长箭一般“嗖”的一声就直接给闯了出去,马蹄声此起彼落,掀起一层薄薄的尘土来,等被沙土迷住了眼睛的人再睁开来时候,两匹骏马都已离出发点有一大段的距离了。
郑娥睁大了眼睛,小声问道:“四哥哥,你说谁会赢?”
不等萧明钰回话,边上的二公主便已悄声应道:“你傻啊,当然是那个北狄人了。他看着都比大姐姐大好多呢又是从小就开始学的。”
正说话的时候,阿史那思归的那乌色大马果真在拐角处越过了大公主的马头,随即是马身,马尾,只是一个拐弯的功夫他便直接越过了大公主那匹枣红马。
郑娥不由蹙了蹙眉,小声道:“好厉害的马术。”
萧明钰见她细长的眉尖蹙着,仿佛还真的替大公主担忧一般,忍不住抚了抚她的发顶,与她道:“就是因为他们的马术这般厉害,故而北狄的骑兵才会如此难缠。只是,他今日既是应了这一场比赛,相比是不会就这么简单的赢了大姐的。”
郑娥微微一怔,似懂非懂的,忍不住仰头去看萧明钰。
萧明钰的手掌还在轻轻的抚着郑娥柔软的发顶,犹如墨画的眉头却是少见的皱着,他心里一直想着那日上元节的事情,越想便越觉得其中蹊跷:他当时还派了一个年轻的侍卫去盯着人,结果一直等到他回宫都没有再见到那位侍卫。最重要的是,当时回宫后,皇帝还特意多问了一句“听说先前是个少年先发现抓着阿娥的人贩子的”,他那时候只是以为皇帝是关心郑娥,但是现在想来却又有些不大对……
最要紧的是,阿史那思归他身上还留着熙朝荣城公主的血,他和谢贵妃也算是表姐弟。他有着这般的身世,当真就没有一点坏心?
这般一想,萧明钰的眉头便蹙的更紧了,正当他沉思之时,忽而感觉柔软冰凉的指尖在他颊边轻轻蹭了蹭,叫人一下子醒过神来。萧明钰微微一怔,随即回过神,垂头去看。
只见郑娥正踮着脚伸手抚着他的面颊,见萧明钰回过神来,她便眨眨眼睛,绽开笑容,眸光里带着些许的关切,轻轻问道:“四哥哥,你怎么了,眉头都皱巴巴的?”
其实,郑娥本是想着要替萧明钰抚开那蹙着的长眉,只是萧明钰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高的很,她就是踮着脚也够不着,所以便将就着用指尖轻轻抚了抚萧明钰的面颊。
萧明钰心下一软,只觉得往万千烦恼不觉间都跟着去了。他顺手捉住郑娥在自己脸上乱蹭的小手握在掌心里,随口应道:“没事,就是想起了点事。”说着,又忍不住捉了她另一只手捂着,笑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郑娥一派认真的回答道:“这里风凉啊。”
萧明钰见她双颊鼓鼓很是可爱,忍不住弯下腰把人抱起来,悄悄用唇碰了碰她的面颊,口上道:“那我抱着你吧。”
郑娥有些难为情,正要挣开,忽而感觉到对方只是此时赛场上却又起了变化:阿史那思归就在调头的时候不知怎的顿了顿,却又被后头的大公主给追上了,大公主仿佛也提了一口气,扬着马鞭一路快赶,竟是越过了阿史那思归往回跑——他们比的是谁能显绕个来回。
最后一段的路,阿史那思归和大公主你赶我追,竟是有些不分上下的感觉,直到最后一刻,大公主心里急得很,也不知是如何想的,竟是忽而抓着马背往前一跃,身体直接从马背上往前跳去,自己先在终点位置落了地。
“谁先来回便是谁赢了,我先到终点的。”还未等大公主炫耀完了胜利,后头的马蹄声,她的那匹枣红大马紧借着而来,那无法控制的蹄子险些要蹬到大公主身上。
好在阿史那思归就在边上,伸手一捞便把大公主给拉到了自己的马背上。
大公主余魂未定,吓得脸都白了,颇有些后悔和气短。
阿史那思归此时却伸手从袖子里取出一支粉色的蔷薇花来递过去:“我听说,你们汉人常有一句话’鲜花赠美人‘,这朵花合该送给殿下您。”
蔷薇花上的花露都还滴下,花苞娇嫩,枝叶如碧,颜色鲜艳,那淡淡的清香仿佛是滚滚的热水从头淋下,大公主本还有些苍白的娇面仿佛也染了淡淡的薄红。
大公主定定的看着阿史那思归那张英挺至极的面庞,好一会儿才伸手接了那朵蔷薇花,心口处的心脏不觉加快跳着——也不知是因为适才的惊险还是手中的鲜花。她极少见的低了头,掩饰着面上的滚热,小声的道:“你适才在那边停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