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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雪屑子,把她一双冻得有些红来的手掌无在手心里,笑起来:“手都冻红了,瞧你们几个下回再敢淘气不?”
郑娥连忙点点头,乖巧的很:“不敢了……”
二公主这没心眼的还在边上给郑娥拆台:“阿娥刚才玩得可高兴了,连着给四哥和五哥丢雪球呢。”
许皇后闻言垂眸细细的打量了两个年纪相近的小姑娘——她们今日穿的都是一身的红,既富贵喜庆又灵动秀美,面颊都是打闹出来的红晕。许皇后抬了抬手,扣起指头,轮个儿在她们额上轻轻敲了一敲,口上道:“好了,要去仙居宫给太后请安了,再不许胡闹。”
郑娥与二公主齐齐点头,“恩”了一声,声音清脆脆的。
等皇帝和皇后都收拾妥当了,这才领着几个孩子去仙居宫给太后磕头请安。倒也是巧,泰和长公主与齐王一同来了,正与太后说话呢。
齐王五官与皇帝颇似,十分清俊,虽说腿上有疾,走起路来有些跛,但他本人凤仪出众,言笑之间潇洒自若,叫人不觉忘了他的缺处。只是他有些清瘦,说话时偶尔出神,显是闭府久了,不常与人说话。
太后难得见着长女、二儿子、小儿子聚在一起,喜得不行,可抬眼瞧着眼前的几个儿女,心里一时儿又酸又软,倒是红了眼睛:“没一个是叫我省心的!我都这般岁数了,说不得就要去见你们父皇和长兄了,还总气我……”
泰和长公主忙温声劝道:“母后这话说的!今儿大好的日子,还有瑞雪祝寿呢,可不能哭!”
太后被她那语气逗得一笑,便又转口问起齐王的起居来,一直等到天色渐暗,皇帝与泰和长公主亲自一左一右的扶着太后去了寿宴。
太后就坐在上首正中的位置,左边坐着皇帝与皇后,右边坐着齐王与泰和长公主,余下的皇子皇女、嫔妃命妇们都依照早已定好的座位坐下。
左右都挂了夜明珠,珠光熠熠照得满殿生辉,满地流光如水。殿外则是生了篝火,用檀木点的,火光与香雾袅袅而起,照亮了半边的天。太后先点了一场戏瞧着,小旦纤腰盈盈唱曲儿,唱腔极美,诸人便一面吃酒一面说话。
酒过三巡,泰和长公主方才抬头与太后笑着道:“还是皇帝有儿女运,儿女双全。我和二弟只得几个臭小子,整日里操不完的心!”
太后被她的话逗得一乐:泰和长公主这话暗里也是下奉承太后有儿女运呢——虽说纯孝太子早逝,可太后到底还有二子一女,还是很有些个儿女运的。太后笑得发上钗环乱颤,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水,用指尖遥遥点了点女儿:“你啊,真要羡慕,自个儿再要个女儿便是。”
泰和长公主笑应着:“那可好……”她手上金镶玉的护甲轻轻的在碧玉杯上轻轻的磨过,那细微声音被淹没在戏台上的悠长婉转的戏曲里,语声依旧是笑意盈盈,“趁着今日母后圣寿,我便替我未来的女儿向母后讨个恩典。不若给个郡主的封号吧?”
泰和长公主菱唇微扬,明艳照人,不可逼视。
第20章 寿宴
今日乃是太后圣寿,难得高兴,适才已经喝了不少的酒水,颇有些晕醉。只是,当她听见泰和长公主的话时却不由得微微一怔,那被喜悦和酒水浸透了的心莫名的生出一丝的警觉来,还未来得及细思便下意识的推脱了一句道:“按例,皇太子之女方能封郡主,便是我有心给你个恩典,也得皇帝点头才算呢。”
这原就是委婉的拒绝,偏坐在太后边上的皇帝此时却忽然放下手中的酒杯,朗声笑起来,直接便应了下来:“这有何难?今日乃是母后圣寿,难得的好日子,母后和皇姐既有此念朕又岂会不许!”
皇帝那扬起的薄唇似是被酒水濡湿,带了点微微的醉红,他随手就把空酒杯搁在食案上,身子微微后仰,背部靠在椅背上,绣着五爪金龙的宽大袖角在椅柄上摩挲而过,衣声窸窣,姿态甚是从容。
知子莫若母,太后听着话声便已隐隐有所察觉,面上的笑意渐渐敛了起来,眸光如刀的盯着皇帝,一道道皱纹犹如刀刻一般的深而冷,长眉微凝,一时之间竟是有些进退维谷——这个时候若是毫无理由的转口否了这事便是当面驳了皇帝的好意又叫泰和长公主难堪。而泰和长公主毕竟回京不久,这时候当众扫她的脸色,难免要叫那些个势利小人小瞧了她……
坐在下首的泰和长公主瞧着太后沉郁的面色,颇有几分愧疚,可到底还是接着皇帝的话应道:“那我可得替我未来的女儿谢一谢母后和皇兄的大恩了。”说着,她一双妙目看向郑娥,眸中神色颇有几分复杂,口中却是带着笑意,伸手招了招,“阿娥,你过来一下……”
郑娥自小便长在甘露殿里,还没出过几次殿门,故而还是头一回出席这般的盛会。她满心忐忑的随着萧明钰和二公主等人一同入了座,左右张望了一下,便忍不住咬了咬唇——她生来直觉敏锐,这一眼望去多少也能察觉到坐在下首的那些人对她的不喜和冷漠,那望过来的目光里还带了些若有若无的打量。
郑娥颇有些不明所以,想着这么多人都不喜欢自己,她的心情也跟着低落下去,甚至还有几分小委屈。
姗姗来迟的大公主正好瞥了眼人,一眼便看出郑娥的情绪和想法,她线条优美的红唇不由的扬了扬,直接把话和郑娥挑明了:“坐在这里的都是姓萧的,只有你一个姓郑的,那些人不瞧你瞧谁?”
因着上回之事,容充仪直接成了容婕妤,大公主则是被皇帝罚禁足一月。虽说,直到如今为止,一月的禁足时间还未完,可今日到底是太后圣寿,许皇后特意到皇帝跟前替大公主求了情这才叫她得以提早出来。也正因如此,大公主虽是憋了一肚子气却也不敢再如以前那般当着人的面嘲讽郑娥,只是把头凑到郑娥耳边,压低声音道,“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也配与我们同坐?”她怕被人听见,故意把声音压得极低,内中的讽刺与轻蔑就像是又薄又冷的刀刃一般刮在人的皮肤上,生生刮出血肉来。
在被禁足的这些日子里,大公主边上的人已按照容婕妤的吩咐,想方设法的劝诫安慰过她。而大公主自己也渐渐想明白了:就算皇帝再宠郑娥又有什么用?说到底,依着郑娥的身份还得在她这个公主跟前行礼问安才是。她姓萧,生来便是金枝玉叶,今日是公主,以后会是长公主、大长公主——这是她的血脉赋予她的,只要她活着便会越来越尊贵。而郑娥所依靠的不过是皇帝一点宠爱罢了,皇帝如今宠着她,恨不能把她捧上天,可等皇帝哪一日失了兴趣,郑娥说不得便要从天上落到地上,似地上的烂泥一般任人践踏。
大公主这话的恶意实在太过明显,郑娥忍不住蹙了蹙眉,纤长浓密的眼睫轻轻的扬了起来,一双黑眸就那样盯住了大公主,双颊微鼓,很是认真的回了一句:“是萧叔叔和皇后娘娘让我坐这的。”
大公主还真不知道郑娥这般任揉任搓的竟也学会噎人了,想了想,到底还是怕被皇帝责骂,轻轻哼了一声便拂袖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了。她放在食案下的手掌不知不觉得握紧了,指甲深深的嵌入肉里,用力咬紧了牙关,暗暗在心里安慰自己:小人得志罢了,总有一日要叫她好看!
郑娥被大公主这般一说,心里自然也很不好受,托着腮坐在案边,闷闷不乐。
萧明钰恰好拉了乱窜的五皇子回来,方才落座便见着郑娥这情绪低落的模样,心里颇为奇怪却没多问,反倒是从食案上的果盘里捡了个橘子,低头哄人道:“阿娥你要吃吗?我剥给你……”
郑娥轻轻点了点头,小鸡啄米似的。
萧明钰一笑,修长的手指极为灵活的动了动,很快便剥了橘子的皮,顺手剥了一瓣橘子递到郑娥嘴边。
郑娥微微张开嘴,含住萧明钰给她剥的橘子,轻轻的咬了咬嘴里的橘瓣,清甜微酸的果汁不觉间便溢满了唇齿。她挺喜欢这味道的,吃得高兴便也忘了那些不开心的,不觉用舌尖舔了舔嘴角的果汁,然后眼巴巴的仰起头去看“投喂”的萧明钰,姣好的眉眼笑得弯弯的。
萧明钰低头看了眼,见她舌尖轻轻舔过嘴角,心里不知怎的竟是有些痒痒的,尤其想要伸手替她擦一擦嘴角。好在他一贯克制,此时也忍了下来,反倒是又给她递了一瓣橘子。
郑娥正吃着,忽而听到泰和长公主叫自己的名字,吓了一跳,连忙用小手捂着嘴,很是艰难的把嘴里的橘瓣给咽下去,然后才转头去看人。
泰和长公主见她这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好似小鹿一般天真灵动,心头仿佛被什么触到了一般,竟是有些软了,声音也不觉轻了下去,很有耐心的又重复了一遍:“阿娥,你过来一下……”
郑娥左右瞧了瞧,边上的萧明钰微微颔首,坐在上首的皇帝皇后亦是满目鼓励,她便大着胆子从席间起身,顶着众人的目光,快步走到泰和长公主边上。
泰和长公主坐在位子上,伸手按住郑娥的肩头,柔和目光把人细细的打量了一回,这才仰起头去看太后,笑着道:“母后也是知道的,我和驸马一直喜欢女儿,偏只生了长卿这么个臭小子。自入宫后见着阿娥,我便爱得跟什么似的,恨不能立刻便认了她做女儿呢……”
灯火摇曳,一缕极淡的阴霾罩在太后的面上,她听着泰和长公主的话,脸色已然难看之极,捏着杯子的指尖都微微泛白却仍旧是咬着牙不出声。
便是坐在下首的那些人听到这些话都显出惊讶之色,大公主更是惊愕不已,手一抖,一时儿竟是摔了杯子,酒水洒在了裙上,打湿了一大块,惹得左右注目。被酒水打湿的裙裾冷冷的,可大公主却觉得自己面上烧得厉害,火辣辣的疼。
皇帝此时已含笑接了话,准备一锤定音:“这是好事!阿娥幼失怙恃,如今能得皇姐为母,确是好事。母后一贯慈悲,又如何会不许呢?”他早已把事情思忖再三,此时也能说个明白,“正好赶个巧,朕这就拟道旨,册封阿娥为端平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