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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县令他们在一开始,便已经兜入了一个错圈。往常出现这种案子,通常都是先奸后杀的,如此形成了思维定势,便影响了这次的查案。或许,根本没有人会猜到,凶手竟然如此变态,先杀后奸。
接着,霍长乐又开口:“我发现的第二点,便是宁骞的死亡时间并不在子时,而且她的尸体曾被搬动过。”顿了顿,她看向那剖开的胃部,道 “我们首先看胃部——根据胃中残余的食物,可以较为准确地推断一个人的死亡时间。你们看,宁骞的胃中的米饭与蔬菜形状依旧很完整,只有少量食物开始进入肠子,这可以推断,她的死亡时间,是在饭后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
李旃恍然道:“对了,子佩兄,我还记得你说过,绾三愁送晚膳的时间大约是酉时,那么说,宁骞娘子不就是在戌时左右……” 在古代,酉时指的是傍晚五点到七点,而戌时则是晚上七点到九点。这么一来,也和之前根据指压所推出的“被害时间在子时之前”结论吻合了。
谢若璋一直不做声听到现在,忽然开口道:“那么,娘子,你是怎么知道宁骞娘子被搬动过的?”他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神还带有几分莫测的探究。
在那样的眼光下,霍长乐虽然脸上平静无波,但内心顿时有些紧张。某一瞬间,她有了一种错觉:他在透过这副皮囊,审视着她的灵魂。
不过,纵然他产生了怀疑,又如何?先不论他并不认识原本的霍三娘子,即使是认识的,他终究也是没有确切证据可以证明原本的霍三娘子的灵魂是已经被掉包了的。
思及此,她定了定心神,继续道:“我之所以能知道宁骞的尸体被搬动过,是因为尸斑。这点辰公子应该很清楚。当尸体被挪动过时,尸斑会移位。但是,若是已经死了四五个时辰,再去移动尸体,尸斑只会部分移位,旧的尸斑不会消失。”
“在宁骞的背部,有大片尸斑。而她的脚后跟和小腿后外侧处,也有很明显的尸斑聚集,然而大腿后侧却少很多。这说明了,宁骞娘子被害时,是仰躺的。之后,有人用拖行的方式把她移到了别处,所以,触碰地面的部位——脚后跟和小腿外侧处,才会有如此明显的尸斑聚集。”
“霍娘子,你说得很有道理,可是这么一块一块的发现,本官总觉得整件事串不起来。”张县令抚了抚额头。
霍长乐道:“其实这件事很简单。昨晚戌时,宁骞娘子在某处遭人扼死,然后遭到强‘‘暴。子时,子佩从外面回来,而宁骞却已过世。此后,子佩上床休息,但是床底下尚是无人的。四五个时辰后,也便是第二天的卯时,凶手移动宁骞娘子的尸体,藏尸于子佩兄床下。我以为,关于子佩的行踪,大人还是可以查证的。”
此话一出,真相大白。然而,捉拿凶手等事宜,还得等官府去查办。
霍长乐给宁骞恢复了尸体的完好性,辰郦在一旁也帮忙。完成一切后,瞧见霍长乐要走了,辰郦忽然追上来,眼睛闪闪地道:“娘子,我想知道你师承何处?”
霍长乐眉毛一挑,故作高深道:“我只是恰好会点医术罢了,早年受过一位医术高深的老者点拨。”
“那么,请问那位大师在何处?”辰郦急切道。
“他早已云游四方了。”霍长乐忍笑答完,不意外地看见辰郦露出失望的表情。
不过,很快,辰郦便转悲为喜:“娘子,既然你是他的弟子,你我以后或许可以一同钻研验尸。”
“……这……还是不用了。”霍长乐道,心中却暗道:此人把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难道说每天对着尸体,不与人打交道,果然会比较纯真?瞧他不仅仅是把仵作视作一种职业,更是一种兴趣。果真是怪人。
踏出停尸房,霍长乐深深呼了一口气。方才尸体的腐臭味熏得她眉毛直跳,眼下再闻到清新空气中的泥土香味,简直像是从地狱来到天堂。毕竟,她再如何熟练运用验尸的知识也好,也终究不是专业的法医,不能对验尸一事熟能生巧而无动于衷。从前上解剖课的时候,她看的标本都是已经经过福尔马林药水处理的了。即使是要自己动手的局部解剖课,也并未有过这种惊心动魄的感受。
张县令勒令官差对这件事保密,并谢过霍长乐,而后几人便一起回去。
经过这么一来,霍长乐也累了,便上了马车。只是,原本是与她同乘一辆马车的人是李旃,然而随后掀起帘子上来的,竟然是谢若璋。
马车徐徐前行。
霍长乐原本在闭目养神,只是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娘子,若璋很好奇,你的验尸之法是从何学来的?”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
“我恰好会些医术,又经过一高人点拨而已。”为了保险起见,这个回答必须与回答辰郦的答案一致。
说话的时候,她也看向谢若璋。只见他的眼神明察秋毫,映照出她的影子,透着了然和宽容。
霍长乐知道,他看穿她了。
他看出了她没有说实话,也就是说,他知道她在搪塞他,却宽容豁达地没有拆穿她。
霍长乐心里难得涌上了几分抱歉,但是关于真相,她依旧不能说,对谁都不能说,因为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只相信自己。
她只能相信自己。
“娘子不必苦恼如何回答若璋,若璋不过是一时好奇。”也许是看见她有些凝重的神色,谢若璋轻轻笑了一笑,睫毛浓密得似乎会在阳光下轻颤,竟是一派天真纯澈。
这一笑之下,四周的压迫感顿时小了许多。
“抱歉。”霍长乐原本担心他要她亮出底牌,眼下看到他不再追问,也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由暗道:她曾以为这段日子的相交,已经足够她对谢若璋这个人的各方面有一定的了解,然而眼下,却发现他依然让人猜不透。
“方才我就想说,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大胆的娘子。应该说,你比许多男子都要大胆得多。”谢若璋眼底泛着惊讶、疑惑等交合而成的复杂神情,却惟独没有躲闪或鄙夷,最终化为了一个浅笑。
“我倒是有些惊讶。”霍长乐双眸定定地看着谢若璋,宛若秋水寒潭,深不见底,“难道若璋不以一个娘子验尸为失礼出格的事?”
谢若璋伸出扇子,轻轻挑了挑她垂落在肩膀的发丝,略显轻佻却不下流。面对这个亲密的动作,霍长乐不由自主僵硬了一下,往后避了避。
谢若璋不以为意,只是笑吟吟道:“娘子这个问题……怎么说呢,对于美貌的娘子,我所关心的,不过就是与风花雪月有关的事罢了。至于她干了什么,只要不是伤天害理,又与我何干呢。况且,娘子这一验,反倒是帮了宁骞报仇,他人又有什么道理责怪娘子?”
闻言,霍长乐怔愣了一会儿,才轻轻低下头,了然地微微扬起嘴角。
她知道,什么都不必说了。
来到东晋后,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人。
实际上,一个未出阁的娘子验尸,若是传出去,不仅这个娘子的下半辈子无人问津,甚至一辈子都会像是过街老鼠一样,遭人指指点点——这不是危言耸听。因此,就连关系与她更为亲近的霍瑜,对于她做出这类现代人观念里正常不过、古人却难以接受的事情,都是不理解和不赞同的。
然而,眼前这个人,在目睹了今天这个比之前那次更为彻底的验尸场景之后,看她的眼光却依然是没有改变的。这种漫不经心而随她之意的态度,反而比赞同她去验尸更让霍长乐安心。
尽管霍长乐不怎么在意别人的看法,但是,眼下还是不免微微一震。
眼前悠然含笑的男子,他有这个时代数一数二显赫的家世,他有智慧,有才情,却不好高骛远;他懂得享乐,浪荡不羁,却也保留着一颗温煦豁达的赤子之心。
他拥有的每一样物事,都让人心生羡慕。人常道:谢若璋拥有的一切,都比别处珍贵得多。
然而,霍长乐却觉得,他这个人本身,才是最为珍贵的美玉。
脑海里忽然冒出几句话:璋,乃美玉也。
若璋,便是如同美玉般的男子。
不得不让人感叹,人如其名。
人如其名呐。
不速之来客
也许是碍于舆论的压力,素有东晋第一美人之称的宁骞被害一事被官府以非凡的速度告破了。
最后抓到的嫌疑犯,是一个面目平庸的中年男人,经审问,此人平时游手好闲,却学得一身飞檐走壁的好功夫。那日,宁骞来到建康,他听闻之后,便打昏了一个绾三愁的厨工,穿上他的衣服混入了绾三愁内。而后,趁着传膳的机会查到了宁骞的房号。等到夜色渐浓,无人留意,便趁着宁骞沐浴完毕,一人在房内时,从窗户处溜进去行凶。
霍长乐得知真相水落石出,不胜唏嘘,但也觉得这件事该告一段落了。
话说回来,她去验尸一事,被保密得很好,除了那日在场几人便再无人知晓,就连霍瑜,她也没有告知,免得被念叨。
时光匆匆而逝,这件事渐渐淡出了霍长乐的心。
只是,因为与子佩不算太熟,因此,他的近况,霍长乐不能得知,只道时光会冲淡很多东西,希望他能早日从伤口中走出来。
四月份,柳条似乎一夜之间抽长而出,走在大街上,堤岸旁,目之所及都是一片葱茏清新的嫩绿。
霍府之内也不例外,这鲜嫩的绿色填充了原本空寂的庭院,加之鲜花盛放,芬芳沁人。尤其是南苑的回廊处,两旁种满了芬芳的月季,风吹过时,花朵轻轻摆动,犹如雪白的波浪,被映衬在四周翠绿枝叶中,显得分外可人。
每当看见这样充满鲜活生命力的景致,总会让人从心里感到心旷神怡。为此,霍长乐每日散步的地方,也从后院假山石花园换到了南苑回廊。
某日,霍长乐如同平常一样在南苑回廊闲逛。忽然,远处一道人影映入她眼底,那竟是霍瑜。
只见霍瑜背着轻轻靠在石桌上,手上拿着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