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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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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蕊面色发白地站在那里,陆稹带着满意的笑容移回目光,抬手摸了摸太子头顶的软发,轻声道:“殿下莫急,这些臣都会替殿下去做的,您只需要成为一代贤明的君王即可。”

“父皇让本宫要听你的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太子突然看向梅蕊,咦道,“蕊蕊,你的脸色怎么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呀?”

他确然很喜欢梅蕊,因她和旁人不同,便将她放在了心上,小小的脸上有些焦急:“是不是本宫将病气过给你了,要不要请御医来替你看看?”

“奴婢没事,让殿下担心了,”梅蕊勉强撑起个笑来,“许是来的路上吹了风,头有些疼,这是老毛病了,不碍事的。”

陆稹慢悠悠地道:“那既然如此,便先回去歇着吧,精神这样不济,也是伺候不好殿下的。”

太子在旁点头:“是呀,你快回去吧,本宫这还有福三儿呢,不差你一个。”他又有些不舍,“但你病好了后,要继续给本宫做糖糕吃呀。”

“奴婢遵命,”她垂着头向两人作了个礼,“那奴婢便先退下了。”

太子摆了摆手:“去吧。”

梅蕊转过身,慢慢地向殿外走去,起初她的步子很慢,然后越来越快,仿佛是要逃离什么洪水猛兽般落荒而逃。

太子望着梅蕊离去的身影,有些疑惑地问陆稹:“蕊蕊不是不舒服么,怎么腿脚还这么利索?”

陆稹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病在心,非身体发肤之痛。”

太子长长地哦了一声,瘪了瘪嘴:“本宫听不懂。”

怀珠下值回掖庭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现在将近年关了,天黑得早,寒风阴测测地刮着,她从头到脚都是冰的。

推开门走进去,屋里也是黑压压的一片,炭盆也没点,她估摸着梅蕊应当是还没回来,便一边往手里呵气一边背着身子将门给关上了,正点着蜡呢,暖光蓦地充盈了整间屋子。

怀珠举着烛台一回身,榻上盘坐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阴森森地,霎时将她吓得魂飞魄散,还没来得及惊叫,那“女鬼”就开口了,春雨般的好嗓音,一听就润了心肠:“怀珠,是我。”

“你怎么没个声儿呢?”怀珠被她吓得魂都没了,喘着气瞪她,将烛台顺手往桌上一放,就坐上来榻,把她那遮了脸的头发给拨开,“怎么了呀这是,当御前的第一日,怎就这么狼狈?”

她的思绪向来天马行空,登时就往不好的方向想了去,神色紧张的捧起了梅蕊的脸,问道:“蕊蕊,他们把你怎么了呀?”说着就蕴起了泪,“我就晓得,哪有这么好的事儿,平白无故的就把你提去当御前,那些人面兽心的家伙,简直是禽兽不如,你说,往前陆护军罚你那次,是不是他瞧上你了想让你同他对食,但你不乐意,哪个清白姑娘愿意给个太监糟蹋!你没给他脸将他给拒了,他就存着心思来报复你,先是卸了你的差事,又寻了个由头把你给拔到御前。”

怀珠越说越离谱:“御前那块地儿,不早就是他陆护军的天下了么?他们说太监也是有七情六欲的,甚至比旁的正常爷们儿还要更古怪些,落到他们手里了,比死还难受。这下好了,你这么个活生生的美人儿在他眼皮子下转悠,难保他不起歹心思,关上门霸王硬上弓,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说道这儿,她抱着梅蕊嚎啕大哭起来:“我的蕊蕊啊,真是苦了你了……”

梅蕊听她这一通话,原本燥郁的心情一挥而散,将她推开,啐了她一口:“你这是在瞎说八道什么?什么对食,什么霸王硬上弓?”

伸出指头来就戳上她脑门儿正中,好气又好笑:“你这脑子里成天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怀珠还泪痕未收呢,捏起袖子擦泪,巴巴地啊了一声:“你说甚么,你还是我那个清清白白的蕊蕊么?”

梅蕊被她气得发笑:“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清白了?”

怀珠咬着袖口,又忸怩着问:“那陆护军对你没起什么歹心思?”

梅蕊剜了她一眼:“陆护军是什么人,怎么会对我起心思?你未免将我看得太高了。”

第9章 未央患

“那可未必!”怀珠哼了声,“我的蕊蕊好着呢,他若是没瞧上你,那就是他眼睛不好使。”

梅蕊顺了顺发,又躺了回去,头垫着对羊纹枕:“那这么说,瞧上我不好,瞧不上我也不好?”

“那陆护军本就不好,”怀珠还是不大放心,凑过来在梅蕊身上摸摸索索地翻查,挠的梅蕊痒,她吃吃笑出声,眉间的郁恼这才消散了去,怀珠又道,“他纵然现在没将你瞧上,那没准儿往后日久生情,那更不好办。一见倾心是见色起意,图个新鲜劲头,要不了多久便消褪了,日久生情是积年累月的,纵使是铁石心肠也给细水长流磨成了绕指柔。你又容易心软,届时被他五迷三道地哄去同他对食,岂不是暴殄天物?”

梅蕊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天爷哪,你这又是哪里来的歪理?”她裹紧了被子背过身去,将此前要问怀珠的事情忘了个干净,“我要睡了,你莫要吵我了。”

怀珠嗳了一声,挠头嘟囔道:“我说的这些,分明都很有道理的好么?”绞着手指等了会儿,瞧见梅蕊是真的入了睡,才去打了水来,哼着曲儿收拾妥后,也钻进褥子里会周公去了。

先帝临终前留有遗诏,是以并未见得如史书中所述那般刀光剑影的夺嫡场景,小太子又有陆稹护着,顺顺当当地坐上了九龙金座,成了小皇帝。

御前自然不比在文学馆清闲,端茶递水的差事也琐碎,小皇帝心性还未长开,每日里做的事情除了黏陆稹就是黏陆稹,陆稹若是去处理政务了,他便开始黏梅蕊。他穿着赤黄色的圆领小衫,正是换牙的年纪,门牙都缺了一颗,咧开嘴对梅蕊笑,叠着声喊:“蕊蕊啊,蕊蕊——”

梅蕊耐着性子,应道:“陛下有甚么吩咐?”

小皇帝眯起眼睛,就坐在与他差不多高的御案后,手叠着撑在案上,圆嘟嘟的下巴就抵在袖衫:“没什么,就是叫叫你。”

梅蕊嘴角抽了抽,小皇帝咯咯发笑,歪头道:“蕊蕊,陆稹呢?”

三省六部递上来的折子都往北衙送去了,民生大计都由陆稹来定夺,听福三儿那日同她说,去岁襄王料理水患的事儿还没完,里面似是有些不为人所知的隐情,以至于陆稹近来的面色都不是很好,梅蕊识相地没去触这位护军大人的霉头。她不过是个御前尚仪,政事于她而言,是万万碰不得的疆域。

至于陆稹到底是忠还是佞,这都是由不得她来妄议的事情,这样想着,她脸上的笑就有些虚缈:“陆大人应当是在忙吧。”

小皇帝这么听了后便有些气馁,他往后倒去,脖子绷直了贴在椅背上,短胳膊卯足了劲才将将搭在椅臂,整个人在宽大的御座上显得格外的小,他闷闷不乐地道:“蕊蕊,朕觉得当皇帝不好顽。”

梅蕊瞥了眼御案上摆着的一摞书,都是陆稹在离开前替小皇帝布置下的功课,小皇帝顽皮,太傅来教他都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撂下挑子不干了,这教小皇帝读书的担子也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梅蕊的头上。

陆稹交待这件事情的事情神情很理所应当:“你往前是文学馆的学士,自然也是有学识的,陛下的功课就有你来负责了。”

梅蕊颇感头痛,教导一国之君,这是桩多大的事儿!她不过就是个小小的御前而已,怎么还兼任了帝师差事。小皇帝偷奸耍滑的本事极佳,向来是除了陆稹之外的人,谁都唬不住的,陆稹将这差事扔给了她,也是实打实的想要为难她。

叹了口气,梅蕊有些惆怅地道:“奴婢也这般以为。”

小皇帝本以为梅蕊会像旁人一般教导他要有以天下为己任的观念,乍一听她与自己所见略同,不由得生出英雄之间惺惺相惜的情绪,他眨了眨眼睛:“是的罢,陆稹常常告诉朕,身为皇上,要做到喜怒不现于面,让别人觉得你捉摸不透,才会敬重你。”

他口中鼓着气,不大开心的模样:“可是,朕若是那样了,会很难受的。父皇就是那样,我经常都觉得父皇不开心,心里藏了好多事情,但父皇还有陆稹,我曾偷偷瞧过,和陆稹在一处时,父皇是最畅快的。”他又添了句,“比和母妃在一处时还要畅快。”

梅蕊想了想:“陆大人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您是天子,若是喜怒都一览无余地展现在旁人面前,非帝王之道,陆大人是为您好。”

“可是!”小皇帝皱了眉,“父皇有陆稹,朕却谁都没有。”

“陆大人不是在您身边么?”

小皇帝瘪嘴:“父皇什么事情都会同陆稹讲,陆稹也会对父皇讲,但却不会同朕讲,他觉得朕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他眼底是空落落的失望,“都说皇帝是孤家寡人,现在朕已经这样觉得了。”

梅蕊顿然心生怜爱,她觉得皇帝小小年纪便坐上了这把龙椅,确然是压抑孩童的天性,她神色柔了下来,对小皇帝轻声道:“陛下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对奴婢讲,奴婢愿为您分忧。”

小皇帝还是很忧郁,愁云压在他眉间,一张脸都皱着:“可是蕊蕊你有朝一日也是会嫁人的,你上回说的朕都记得,你说你早前订下了一门亲事,就等着出宫后去成亲了,陆稹同朕讲,你入宫已是第七年了,再过三年便可以自请出宫。你现下这么与朕讲,都是在哄朕。”

梅蕊被呛了一下,本来酝酿好的温情消散无终,默了默,对于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小皇帝竟然记得这样清楚,她感到不可思议。同时她又觉得小皇帝纵然是早慧了些,但终归是个孩童,孩童都是需要哄的,哪怕他已经看透她是在哄他,听到些甜言蜜语也都会觉得心情舒畅。

是以她对小皇帝温和地笑道:“奴婢怎么敢哄陛下,奴婢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她的这一腔肺腑之言还未说完,小皇帝便神色激动地道:“朕有办法了!”

梅蕊愣了愣:“陛下?”

小皇帝跳下椅子,蹭蹭蹭地跑到她面前,伸手捉住她的衣角扯了扯,梅蕊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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