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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脑子里面一声轰响,忽然闪过了一个令他几乎感到颤抖起来的想法。
“快……快……”他哆哆嗦嗦地对自己同伴说道:“不是我们的人,是燕堡,一定是燕堡叛乱了!”
“我们怎么办?”
“快去敲警钟,你这该死白痴!”
当叮叮当当的警钟声回荡在整个卡佩罗的上空时,于是在埃鲁因这一年的暮冬,回响自卡佩罗凄厉的钟声,终于传遍了巴尔塔至西法赫的群山之间。
……
列文·奥内森坐在马车内,目光温和地注视着远处的一座灯塔,与闪光之海湛蓝的海面,在阳光下波光粼粼、闪烁成一片,那是安培瑟尔海角上最后一座灯塔,它标示着埃鲁因的南境至此而止,再往北,越过鹈鹕堡,就是西法赫的土地。
王长子淡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仿佛他真能看到这一切,但蓝灰的瞳孔中的空洞,却遮挡住了这天地之间的一切美景。
他内心中并不平静,这次南境之行,他送走了自己最疼爱的妹妹,但却取得了自己最想要的成果。埃鲁因的未来,第一次显得那么真实且触手可及,近在眼前,仿佛一切都在向着最好的一面发展。自从寒霜之乱以来王国持续不断的动荡不安,仿佛真的要在这一年的末尾,宣告终结了。
虽然利益受到伤害的贵族们或多或少会有一些反弹,但大多数人已经站在了王室一边,所有人似乎都已经受够了长期起来的分裂与战乱,人们开始感到疲惫了,他们终将放下过去的包袱,开始重新向前迈出步伐。
从安培瑟尔一战安列克公爵败亡以来,埃鲁因就已经显现出了这样的征兆,而他,不过让它更早一些地到来而已。
“艾德莎。”列文忽然轻声说道:“如果我的理想实现了,你的呢?”
“我的梦想,就是永远和殿下在一起,充作殿下的眼睛。”
“你总说我喜欢的话,但我却想听听你的心里话。”
“这都是真的,殿下。”女仆轻声回答道:“因为只有我明白殿下心中的理想,它那么高大,那么光辉,我愿意将它每一个细节都记在心中,告诉后来的人们。”
“但如果说真有一个梦想的话。”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期许起来:“我的确有那么一个理想,殿下。”
“喔?”
“我希望有一天,殿下能够重获光明,亲眼看到你所实现的这一切,人们的笑颜,还有这个王国的未来。”
列文·奥内森忽然沉默了。
……
第三百三十八幕命运
列文·奥内森忽然沉默了。
他感到心中涓涓流淌着一股热流,他忽然握住自己小女仆的手,紧紧地握住。
“我会看到长久的黑暗,艾德莎,这样,你就能永远地在我的身边,成为我的眼睛。”
“殿下……”
马车中一刻间弥漫着默默无言的温情,还有对于未来的规划与希望。但美好的时光总是如此的短暂,忽然之间,马车停了下来。
“殿下,前面出了点小事故。”骑士队长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怎么了?”
“好像是有一位贵族先生的马车坏了,我们要停下来等他们先处理好么?”
列文·奥内森心中忽然闪过一丝不安。
“不,别停下来,骑士队长,让车队继续前进——”
“好的,殿下。”
一片黑暗之中,骑士的声音忽然化为了一声尖利的啸叫,然后王长子感到整个马车猛烈地一震,天地仿佛都翻覆了过来,一片混乱之中,他听到人们的尖叫、艾德莎惊慌失措的喊声,士兵们的怒吼,兵器交击的声音。
但这些声音似乎都逐渐远去了,列文·奥内森感到胸口一阵阵刺痛,火辣辣的感觉瞬间弥漫了开来。
最后,他的耳边只剩下艾德莎惶然的、低低的哭泣声。
黑暗中,他虚弱地摸索着向着那个方向伸出手,握住自己女仆的手:“握住我的手,艾德莎,我难受得快要无法呼吸了……”
“殿下,我在这里,艾德莎在这里。”艾德莎惊慌失措地叫道。
列文忽然笑了。
他竟然感到黑暗中的一线光明,影影憧憧之中,他看到了艾德莎那张满脸是血的脸蛋。
母亲没有骗她,艾德莎很美。
他张开手掌,将一件冰冷的事物塞到了女仆的手心中。
“……成为我的眼睛,艾德莎,代我去好好地看着这个世界,还有埃鲁因的未来……”
“殿下——!”
艾德莎的尖叫声逐渐离他远去了。
整个世界都仿佛正在离他而去,在黑暗之中,他似乎看到了许多东西。他的父亲,埃鲁因那位懦弱的王者,他的母亲,那在背后玩弄着阴谋与权术的女人。
然后是过往的一切,但它们都逐渐消失了。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自己所前所未见的埃鲁因,那个王国在黑暗中沉沦,在火焰中燃烧,生灵在痛苦中哭泣与挣扎,一切都毁灭了,无论是希望还是前路。
在隐隐的失落之中,这位西法赫家族的最后一位王子,似乎感到自己已经与一条并不存在的命运之线,错身而过了。
在几百米的高空,两道银色的目光正冷漠无感情地看着这一幕。
“听说这位王子殿下颇具贤名,可惜真是命运弄人,悲剧的开场总以悲剧结尾,他本也得不到令人觊觎的王位。”一个声音说道。
“凡人的悲哀。”另一个声音答道:“那些短暂的都是可望而不可及之物,这就是不能主宰自己命运的人最大的悲剧所在,所以他死了。”
安培瑟尔通往鹈鹕堡的大道上。
骑士们正乱作一团,与忽然杀出的异教徒纠缠厮杀在一起,而车队中央那辆毫不起眼的马车,正倾覆在地上,熊熊燃烧着。
这一幕仿佛是一场闹剧,它从开始到结束,都充满了黑色的幽默感,但对于不同的人来说,它却具有着不同的含义。
但如论如何,从这一天起,埃鲁因的历史永久地改变了。
……
维埃罗大公有些疲惫地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就在不久之前他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这些日子以来他不免要和林林种种的人打交道,这些人中有一些是他认识的,有一些是他不认识的,有一些是毫无危险的,但有一些却令他感到不寒而栗。
好在这一切都结束了。
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从内心深处涌起,那是一种纠缠着疲惫、不安与紧张的状态,仿佛像是粘稠的液体一样包裹着他,令他感到无法呼吸。
他在作出决定的那一刻就已经后悔了,但一种深深的恐惧感令他无法停下来,只能机械地去完成这个令他感到不安的交易。
他一遍又一遍的确认,那水晶球中的声音也一遍又一遍的让他感到安心,终于,这一天万事俱备,但他却感到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自己真的作对了吗?”
“一切真的会向着预想中那样发展?”
“那些人真的会去遵守那个约定?”
这位公爵大人痛苦地闭上眼睛,将每一根手指都揉进了银色的发丝之中。
而在瓦伦登的边境之上,此刻守卫此地的士兵们正用一种警惕的目光注视着那些来历不明的灰袍人登上马车,手持着来自于金雀花堡的邀请函,穿过维埃罗与死霜森林之间的边境地区,进入兰托尼兰境内。
其中一个灰袍的法师在登上马车之前回过头来,用手掀开风帽,银色的目光注视着伯尼切尔的方向,冷冷地笑了笑。
那里正在进行着一场盛大的宴会——
艾柯站在自己的妻子旁边,看着她温柔地抱着自己的女儿——那个女婴,奥菲利亚家族的未来,这个落地的新生命的第一声啼哭,似乎就宣告着过去的终结,与未来的希望。
两人互相依偎着,感受着彼此的温暖,站在伯爵的府邸露台上,注视着下面人来人往盛大的筵席。这是一个在兰托尼兰罕见的盛大宴会,人们在一个月之前就开始为此准备,美酒与食物一车一车地从伯尼切尔之外的庄园中送来,街道上挂满了印有奥菲利亚纹章的帷幔与彩带,石板上洒满了花瓣。
从戈兰·埃尔森,从维埃罗,从卡拉苏甚至安列克,北方的安培瑟尔,连炎之圣殿与公主殿下都派遣来了专门道贺的使节,当地人也聚集起来,为他们的小公主狂欢与庆祝,当夜晚降临,这种节日一般的氛围仍旧未有散去——星星点点的灯火亮了起来,将这座森林中的城市点缀得更加明亮与璀璨。
大街上出现了罕见的夜市,这是在寒霜之年以来几乎从未有过的事情,艺人们在篝火的光芒下表演着,人群发出哄然的叫好声;每一间旅社都灯火通明,灯光像是一条河流,汇聚向小镇中央的伯爵府邸。
前来参与筵席的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一种热情的笑容,纵使过去的那些疲惫与伤痕,在此一刻都被新生命的降临熨平了。
人们心中所期许的,似乎是埃鲁因美好的可以憧憬的未来。
“马卡罗叔叔说他马上就到,他会为我们的女儿祝福的。”
艾柯低下头,温情脉脉地贴在自己妻子耳边说道。
尤拉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你又麻烦别人了,艾柯。”
“若我不要叫他来,这头王国的狡狐怕是要找我们夫妇拼命,他早说过,要亲自教育我们的女儿哩,免得将来像是我一样软弱。”
“你一点也不软弱。”尤拉抬起头答道,虽然她目不能视,但仿佛还是能够看到自己丈夫的面容:“你是真正的男子汉,艾柯。”
艾柯默默地笑了。
下面的人群之中,哈鲁泽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和自己年岁差不多大的小女孩。
那是一个漂亮的,好像瓷娃娃一般的,有些傲气的小姑娘,她有一双再明亮不过的眼睛,浅紫色的长发,穿着洋娃娃般的长裙,歪着头打量着这位埃鲁因未来的国王殿下。
“你们每一次都吃这么丰盛的食物吗,真有钱呢。”
“是你!”哈鲁泽险些叫出声来。
“我叫米卡雅,上次在浅水镇承蒙款待,不过我实在也是没什么钱,你总不会叫我回请吧?”小女孩一边说,一边还掏出空空如也的小衣兜来,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话。
“你、你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