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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氏家族全传-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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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立夫说请果夫兄放心。
  孙禄卿说兄长保重。
  二人起身告辞,陈果夫起身相送,无奈身体虚弱,如何也起不来,陈立夫扶陈果夫坐下,不让他再送。陈果夫又试了试还是起不来,只好托夫人朱明代送。
  谁知,兄弟俩这次见面真的成了诀别,这是后话。
  陈立夫在台湾的最后一次公开露面是出席“中国工程师协会”年会。
  这个协会是陈立夫能坚持的最后一块阵地,他想临走前与自己的部下告个别。
  在与会员们见面之际,他的老部下均声泪俱下,再三劝陈立夫不要离开台湾,并表示愿意与他继续奋斗,再创一番事业。
  这种情景令陈立夫十分感动,在受到蒋介石的冷遇、陈诚的排挤之后,他才体会到世态炎凉,人间冷暖,只有情谊是无价的。
  他几乎放弃离台远走的计划。
  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出走是否太轻率了。
  也许他的势力并不是所料想的那么孤立,那么无援。
  也许,另起炉灶,会有东山再起、重振威风的那一天。
  想到这里,陈立夫不由冷咳了一声。
  但是,他的冷咳还没收住,却看到了一个想象不到的现实:蒋介石派人来看他,并送上5万美元,说是作为资助费用。
  蒋介石的用心显而易见,逼他早日离台。
  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陈立夫清醒了,同时,任何幻想都随之飘散了。
  蒋介石这一举动,最终促成了陈立夫早日离台。
  陈立夫和夫人赶紧打点行装,收拾物品。
  一切收拾停当之后,孙禄卿问陈立夫“要不要去向总裁辞行?”
  陈立夫犹豫着没说话。
  陈禄卿说:“不管怎么说,还是应该去一下为好,就算是人之常情吧。”
  陈立夫停了半天才说:“也好,我去看看,自己追随几十年的蒋总裁,对我远走他乡是何姿态!”
  陈立夫终于下了决心,临走前去拜访蒋介石。
  不料,蒋介石却不住,宋美龄接待了他。
  陈立夫单刀直人,说明来意:“夫人,我是向总裁来辞行的,请问总裁可在家?”
  宋美龄不解地问:“辞行,辞什么行?”
  陈立夫说:“我们一家打算去美国,明日一早起程。”
  宋美龄故作同情地说:“既然来台湾,现在比较稳定了,何必又远走高飞。中正不在,要不要派人禀报一声?”
  陈立夫说:“那就不必了。谢夫人挽留。”
  宋美龄:“你们在美国是打算定居还是旅行?”
  陈立夫说:“夫人,我现在是无官一身轻啊,是定居还是旅行,恐怕已无人过问。不过,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信马由缰,听天由命吧。”
  宋美龄听了陈立夫话里有话,知道他心中不悦,这会儿什么话都说的出来,也就没说什么。
  陈立夫站起来说:“请夫人转告给委座,就说我向他辞行了。”
  宋美龄却拉住陈立夫说:“别走,我要送你一件东西。”
  宋美龄起身从书架上取了一本《圣经》递给陈立夫,十分关切地说:“你在政治上负过这么大的责任,现在一下子冷落下来,也许会感到难以适应。这里有本《圣经》,你带到美国去念吧,你会在心灵上得到不少慰藉。”
  宋美龄这几句关切的话,倒激起了陈立夫的无限怨气,他站起来指着墙上挂着的蒋介石肖像,言语低沉,但却字字含恨地说:“夫人,谢谢你的好意。可你想过没有,那活着的上帝都不信任我,我还希望得到耶稣的信任吗?”
  宋美龄没想到陈立夫会如此回答,一时间感到无言以对,也算见过许多大场面的宋美龄还从来没有遭受到如此奚落,她一时感到很尴尬。
  陈立夫见宋美龄面色发窘,自己想说的话又说出来了,感到痛快了许多,同时也有某种自豪感。
  1950年8月4日晨8时,台北机场。
  陈立夫偕夫人孙禄卿及一子一女,怀着无比苍凉的心情,驱车来到机场大厅。
  他计划先到菲律宾,再由菲律宾飞往法国,转瑞士,参加在那里举行的世界道德重整运动会,开完以后,他将定居美国,在美国度过自己的晚年岁月。
  这天早晨,来机场为他们全家送行的有300多人,这些人中大部分是CC派同仁,也有亲戚朋友、台湾党政要员。
  陈立夫明白,这些人中,有的是怀着真心实意来送行的;有的则是碍于情面,作礼节性的应付;有的则幸灾乐祸,来看这样一位“党国领袖”的凄凉下场。
  不管怎么说,几百人的场面还是十分壮观的。
  陈立夫心中的滋味只有自己知道,面对送行的人群,他本想说些什么,但不知为什么,却说不出口。是的,事到如今,还说些什么呢,还能说些什么呢?
  飞机缓缓升起,升到了台北的上空。
  陈立夫俯视着模糊的人群,逐渐模糊的海岛,他突然想起了杜甫的两句诗:
  海内风尘诸弟隔,天涯涕泪一身遥。
  想到这里,他心中增加了几分凄凉。
  再见了,台湾,这个美丽的宝岛。再见了,岛上的人们,何日是归期,何日再相逢?请问苍天与大地。
  第十七章 果夫之死
  1.强忍病痛,赶著忆文
  陈立夫说走就走了。台湾的孤岛上,陈果夫苟延残喘,危在旦夕。死亡在一天天向他靠近。
  1950年是陈果夫最难熬的一年,政治上的落榜,生活上的窘迫,立夫出走的离别之苦,再加上疾病缠身之痛,一齐向他压来,他感到孤助无援,内心苍凉。
  为了消磨时光,也为了在自己有限的生命中能给后人留下些什么,陈果夫打算写一部回忆录。
  他将自己40年来的经历与主张分门类地写出来,他声称写此书的目的在于“俾世人了我心之所向,与遭谤之由来。”
  实际上,陈果夫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想借出书向蒋介石表白,他陈果夫一生是忠于蒋介石,忠于国民党的,希望蒋介石能以恻隐之心,对陈氏家族另眼看待。
  陈果夫雄心勃勃,把回忆录按水利、合作、广播、电影、金融、礼俗、医药、卫生、道德、建筑、经济、计划、教育、人事、组织、政治、制度、世界大同、CC来源、党务、豪门等列出了条目。
  陈果夫决定耗尽心血乃至生命也要完成这部历史性的著作。他觉得这部著作,既是对自己“革命生涯”辉煌历史的总结,也是对国民党在大陆20多年沧桑经历的概括,完成这部著作,于党于己于侪辈与后人,均是一笔财富,尤其对后人对来者,乃是一部教科书。
  事到如今,卧病在床的陈果夫,也只有通过手中的笔来替自己说话,把自己的酸甜苦辣,经验教训,政绩过失,委屈哀怨,一股脑地倒出来,这样,即便命归黄泉,也将无憾事。
  陈果夫铺开纸便开始写,无奈力不从心,手总是抖,想表达的话总落不在纸上,一天也写不了几张纸。
  陈果夫的病情在一天天加重,死亡正一天天向他走来。
  9月初,吐血一直不止,断断续续拖了一个多月,后来,越吐血块越大越浓。
  陆军医院的副院长徐住周、外科主任王吉、内科主任张协时及台中开业医师李攀五,还有朱仰高、黄潮海、吴迪等台湾名医,都曾前来陈果夫寓所会诊,共同治疗,却总不见效,陈果夫的体质比以前大为虚弱了。
  9月3日,张静江在纽约病故。
  消息传到台湾,病中的陈果夫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他想起当年在上海交易所时与张静江密切交往,大革命时期又来往甚密,如今竟先他而去了。
  陈果夫沉陷于极度悲痛之中。
  陈果夫强忍悲痛,支撑起身子,写了一篇《纪念静江先生》的短文,交给国民党《中央日报》发表。
  那篇文章见报之后,陈果夫又撑起身子反复读了一遍,读着读着又落起泪来。
  医生劝他不要过于悲痛,不然,身体就更加虚弱。
  然而,就在此时,又有噩耗不断传来,陈果夫的故友赵棣华、张简齐、俞松均相继离世,有的年龄比自己还轻,却走在他的前面,这就更增添了几分惆怅。
  陈果夫已经哀到自身了,那么多同事和朋友有的比他年轻,有的比他身体好得多,却连个招呼也没顾上打,就匆匆地走了,悲痛之余,他感到有些后怕,他晚上常常作恶梦,他想,无论如何下一个也该轮到自己了。
  陈果夫知道自己在世的时间越来越短了,便夜以继日地写作,无论医生怎么相劝,他也不听,甚至有时跟医生发脾气,说自己已经是要死的人了,不用再治了。
  1950年底,陈果夫终于完成了回忆录之一《苏政回忆》,他似乎轻松了许多,自己觉得精神状况好一些,准备第二天再写其他方面的回忆录。
  除夕之夜,爆竹声声,万家灯火。
  陈果夫独坐床头,静思默想,许多往事一起涌上心头。
  往事不堪回首。
  然而,人老了,特别是感到自己已在世不久的时候,越容易怀旧,他想自己的童年,想从政几十年的坎坎坷坷,风风雨雨,想自己的恋爱、婚姻与家庭,想与立夫的手足之情和患难与共。
  多少年来,陈果夫早已养成了岁末回顾一年工作的习惯,他有记日记的习惯,不管再忙再累,也总要把一天的事记下来。到了岁末,要写成文字总结。
  对于1950年这不平常的一年,该总结的东西太多了,他简直不知从哪些方面开始着手回顾总结。
  回首往事,他给自己做了一个大致的总结;
  一、住繁华都市多年,尚未人妓院、舞场、赌场之类,为无聊之消遣。
  二、管钱始终不将钱作为私有,或为金钱所管,反之,愈不爱钱。
  三、读书未尝为书本所困,或自以为知足。
  四、管人事不作弄人,不私于人,更不自用私人。
  五、做官未尝作福、作威、营私或运用政客,作因位之想,及悻进之图,我始终保持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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