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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要麻烦你了。」
「傻瓜,我从来都不觉得麻烦。」
他怜爱般地注视我,我心乱地避开他的视线。
「快点吧,别让这家伙着凉了。」
赵裕岷仿佛了解我的顾虑,加快脚步,架着醉昏了的谦彦向他家走去。
第十九章
帮谦彦换了衣服,给他喝了点我调制的解酒茶,等他睡下后,我折出客厅,赵裕岷正在看录像。
我在他身边坐下,看着有些模糊的映像,完全不知电视里在演什么。
似乎过了很久,赵裕岷轻声问:「谦彦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我含糊的回应。
「你……真的爱上他了?」他试探性的问。
「……也许吧。」
也许是因为终于绝望了,我无所谓的说出,伴随而来的痛楚在胸口漫延,但我想,终有一天会消失。
「他那么老那么残,有什么好的?」
这个问题问的好,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爱他,所以就爱上了。就是这么简单……
他见我不回答,也没继续问下去,只是叹说:「你和允军都是一种人。」
「什么人?」
「傻瓜。」
我笑了,手脚冰凉,连身体都在背叛我。
「你说错了,只有我才是傻瓜。」
允军爱的人也爱着他,而我呢?明知他恨我,我还是义无反顾的把自己送了上去。
「忘了他吧,你值得更好的人来爱你。」
「你怎能确定?也许,我注定是要孤身寡人一辈子。」
我自嘲的想,我为了一个男人失恋……当初谁又会想到?
「那有什么不好,我可以陪着你。」
他明亮的双眼中没有退缩,只有燃烧的热情。我想也不想就摇头。
「为什么?」
我怎能回答……因为你不是他?
他的眼里有一丝沧桑,一丝迷茫,一丝忧郁,一丝绝情,一丝留恋,一丝霸道,一丝残忍……他的眼神总是让我迷惑,为什么一个人能有这么多的感情混合在一起?
我永远都不明白他。就像看一本书,不断翻着一下页。当我以为自己懂了很多时,突然又发现下面还有一页,永远看不完,翻不尽,每一页都是一个迷。
「说不定是恋父情结。」赵裕岷十分肯定的说,「过了这阵子,以后你想起来都会觉得为这种人伤心很不值。那个家伙,有钱的时候是典型的爆发户,没钱的时候是乱咬人的疯狗,你救了他,他还觉得你多事。要说报答他那几年的养育之恩,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你还管他那么多作什么。」
「你自己过得好就好了,别再理那个家伙,也别再逃了。留在这吧,至少你还有朋友有个照应。如果是担心岳家的话,你放心,有我和岳文遄在,我们不会让他碰你一根汗毛。」
我看着电视里摇晃的镜头,点点头。
就算我想逃,我又能逃到哪里?身体可以离开,心却早就被锁住。
赵裕岷说,他会永远陪着我。
我也只是笑笑,明天的事情,明天才会知道。今晚,就让我把梦作完吧。
※※※
两天后,谦彦要回去英国继续念书,他一直陪在我身边,绝口不提任何关于谷元恒或是岳敬海的事情。对于他的体贴,我感到很窝心。
上飞机那天,我和赵裕岷送他到机场,入关时,他拉着我的手,发誓般说:「哥,等我五年,我会成为一个好男人,回来我养你!」
「傻瓜,你安心读书就好了,那天我是跟你开玩笑的。」
我摸摸他的头,真有点舍不得,毕竟,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赵裕岷也学着在他头上乱摸一把,「断不了奶的小鬼,好好读书,你哥我会照顾好的。」
谦彦不理他,紧紧握住我的手臂,锐利的眼神压得我想躲开。
「哥,等我回来,一定要等我。」
「我当然会等你。」
因为我是你哥啊……
看着他晶亮的目光,我知道他不会明白我的无奈。
「保重。」
送他进去后,我站在巨大的玻璃窗前,直到飞机奔向蓝天。
我轻声问:「我是不是一个自私的人?」
赵裕岷不解的看我。
谦彦爱我,我早就知道了。
赵裕岷爱我,我早就明白了。
我却选择了无视……
我明知他们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看着我,照顾我,甚至是等待着我。可我却只是在利用他们,用亲情友情的盾牌,沐浴在他们的爱中,自己却舍不得分出一点。
也许这就是我的惩罚,给我一份最无果的苦恋。
我很想告诉赵裕岷,别傻了,别再把心放在我身上,不会有结果的。因为我的心早就被那个人占满了。
可是,我太自私太软弱了……
我渴望在寂寞的夜晚有一双手臂能温暖我,我渴望在伤心时有一个人可以温暖我的心。
能给我这些的,偏偏不是那个人。
赵裕岷拍拍我的肩膀,笑说:「走吧,我们还有贺年华的派对要准备呢,希望明年是个好年。」
明年……
我笑着,「好快喔,又是一年了。」
「嘿,明年是我的本命年,听说本命年是犯太岁。我还真想知道能倒霉到什么程度。」
「怎么,你还信这些?」
「不是啦,我老爸他们很信,天天说,就怕我不知道自己要倒霉似的。」
「你家里人挺关心你的嘛。」
「哪有,他们是怕我不够倒霉啦。」
飞机场外的阳光有些刺眼。
或许,我能遗忘。
※※※
我没有去李允军家开的公司去应征,我从报纸上找到一份文职人员的工作,只要高中程度,会用计算机会打字就行了。
我暂时还住在无月夜楼上,周末的时候在酒吧里帮忙,谁叫赵裕岷死活不肯收我房租。
这段时间内,赵裕岷的确做到了他的誓言。每天接送我上下班,中午给我送饭,周末陪我散心。公司里的人都好羡慕我,说有个这么关心我的大哥。对于大家一致认为赵裕岷是我的亲戚,我无话可说,也不想解释。
我问他,这样24小时跟踪,是不是担心我自杀。他说,是啊是啊。
我和他都知道,我们在互相敷衍掩饰试探对方。
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但我又给不起他想要的。
他试着走进我心里,却发现里面全是拒绝。
这样折磨下去,好吗?
我问过自己无数次,明明知道不对,却懦弱的不敢说出。
阿辰似乎看出了什么,他私下对我说,凡事要珍惜,有很多东西都得来不易,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当时就哑然失笑。
他是在鼓励我和赵裕岷吗?我还真不知道民风已经这么开放了。
总觉得,我像是被逼着上了独木桥,无论是哪一端都是那么窄,没有回旋的余地。我想跳下来,下面却是无底深渊。冷冽的风迎面刮来,吹得我摇摆不定,也许下一刻我就会堕入深渊,永不见天日。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选择随波逐流的时候,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奇怪,他毫无预兆的出现在我面前。
那是春节过后没多久,三月的一个周末。
「给我一杯『蓝色夜晚』。」他说。
我正在调酒,随口应了一声,转身拿酒时,墙上的镜子倒映出他注视的目光。
那一睼不知过了多久,我甚至没感觉到酒流到鞋上。
在想象中,我把酒瓶扔在地上,转身逃走了。在现实中,我却木然地拿着抹布擦干净酒渍,重新调了一杯,推到他面前。
我不住警告自己不要想,他只是偶尔经过这里,我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
他喝完了,把钱压在杯底,转身离开。
松了一口气,又觉苦涩涌到舌根。
星期天那晚,他再次出现在酒吧里,我就知道不可能是意外。
只是……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点蓝色夜晚,为什么只是那样看着我,什么也不说,为什么匆匆又离开呢?
我承认,我到现在还是不了解这个男人,甚至还对他尤存一丝好奇。
可是,这已经不重要了吧?
三天后,赵裕岷接我下班时就直接告诉我,谷元恒出现在酒吧,跟人打听我的情况。
情况?还能有什么情况呢?
我有些茫然。
赵裕岷说:「你小心点,周末就别到无月夜了。谁知道他这次安了什么心。」
我知道,他说得对。我也点头答应了。
我想,我这个人就是这么犯贱,虽然赵裕岷一而再,再而三的耳提面命,我也知道想什么都没用,可是越是这样,我越是无法制止自己不去想他。
尤其这两天,我严重走神,心神恍惚到我在公司打字时,竟然把他的名字打进了文件中。幸好我习惯性的在上交前查看一次,不然真是殠大了。绕得如此,我还是出了一身虚汗。
有时我还会在梦中看见他,默默地坐在客厅中,低头不知在想什么,我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他抬起看我,露出一脸惊讶……然后我从梦中惊醒,依稀记得他说了些什么,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心,依旧会隐隐作痛。
他是我永远也无法战胜的梦魔。
※※※
这天晚上,赵裕岷被他父母叫回家,我在家里待得有些闷,又不能去酒吧坐,只好从后门出去,坐在楼梯上抽烟。
月色冰凉,坐下台阶的凉意渗透裤子,嘴里呼出的淡薄烟雾一下就飘散了,而鼻间呼出的白气也散入夜色中。
心情莫名的烦躁,我找不出理由,也许是因为这半个月来都困在家里,晚上又睡不好的结果。
指尖抖了一下,才吸了两口的烟滚落在台阶上。
我弯下腰想捡起来,一阵冷风从背后吹过,在小巷中呼啸过去。烟又滚落了几级台阶,最后落在昏黄的灯光外。
叹了口气,我站起来,慢慢踱下台阶。
灯光外的阴影中突然多了一道身影,他弯下腰,捡起那根烟。
那人低声说:「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吸烟?」
我浑身僵直,直觉拔腿就该跑离这个人!
那熟悉的声音,即使在梦中,我都无法遗忘那声音的主人所说过的每一句残忍的话,那些伤口,至今还是隐隐作痛。
可是……双脚如同被捆上千斤重砣,怎么也动不了。
我居然打心底里渴望他会说出什么安慰的话!
我,真是个傻瓜,无药可救的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