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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此处,阎达感觉喉咙里像是堵住了什么东西,便咳了几声,清清嗓子。其属下忙道:“将军,您还没好?”
阎达摇摇头道:“似乎还没痊愈,唉,河北省春天太干燥,搞得我这喉咙发肿,都半个月了也没起色。算了,不说这些。”他抻开地区,指向皇都道:“我部与东王军都停在皇都百里之外,大家想得都是让对方先去和颜英吉拼一场,自己再去主持局面。甚至东晨迦蓝很可能打算让莽军先攻城,到时候他大军一挥,安定天下,他就成了救世英雄。”
其属下会意,道:“看来我们只能等了。”
阎达摇头道:“等不得啊,皇都所处之地,确实没有什么争夺的价值,多年以来周边地区的资源都用来供应皇都,百姓不断涌入皇都,人口不断增加,周边更为贫瘠,使皇都有些像是废墟中的宝石,夺下它无非是抢夺城内的财富而已,对周围不会有什么太大影响。但这只是常识。如今的皇都,太重要了。”
其属下隐约想到了其中关节,只是不能全盘摸透,便问道:“将军能否说得更细一些?”
阎达笑道:“所谓当局者迷,确实不假。不仅你看不透,恐怕东晨迦蓝、黎烈汗之辈,也看不透。现在各支势力都不由自主地踏入了这块战场,莽军虽然是试图攻破乔年炅的防线,向皇都进发,但实际上,说成他们被乔年炅牵着鼻子往皇都走,也照样说得通。你想想他们现在能回头么?”
其属下摇头。
阎达续道:“同样的道理,东晨迦蓝像是要从皇都这里牟利,但他除此之外还有别的选择么?他不控制皇都,又怎么崛起?还不是要被死死压在京东省?看起来他是可以南下,但南部已经被颜瑞控制了,若是再把皇都留在身后,他都没地方哭了。”
其属下终于明白,接口道:“如此说来,我部也是被牵制住了?”
阎达点头道:“是啊,别人都以为皇都有利可图,插进来肯定有好处,但身在此地却会发现,这就是个美丽的陷阱,踏进来就出不去了。我们在这里按兵不动,倒是好办法,但我们能等多久?或者说我们想等什么?等东王军先动?不会,只有当莽军攻破乔年炅部,开始攻打皇都,东王军才会动。到时候我们想不动也不行了,大家都冲到皇都一起打吧,你打我我打你,谁也别帮谁。从现在的兵力来看,这样一打,谁也捞不到好处,而且想退也退不了,只能继续打,到时候就是拼各家的实力了,东王军受京东省支援,我们受大星关调支援,莽军在河南等地继续掠夺,反正就是为了皇都这么个城,半壁江山都被调动起来了。”
其属下惊得张大嘴巴,暗忖这番预测,确实十分在理,但若不是阎达讲出来,却也不是谁都能想到的。
阎达看着属下的表情,笑道:“你也别惊,其实我也是想了很久,才想到这些。而且,我自己觉得,其中有很多不妥之处,连我自己都不太愿意相信。毕竟这不是我用自己的方式想出来的。”
“将军此话怎讲?”
阎达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想问题的习惯,尤其是领兵之将,尤其是名将,他们有太多的经验,有太多的成功先例,因此极其容易从过往的经验中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于是就形成了思维的定式。你我也是如此,但我这几年却在试着打破这种思维定式。呵呵,我是想用我三弟的方法去想问题。”
“维公子?”
“是,我三弟每每都能在关键时刻出人意表,做出惊人之举,实在令我这当大哥的钦佩不已。我左思右想,终于发觉其中关键。我三弟虽然是个性情男儿,但想问题却从不鲁莽,而且是跳出这里利益***,站在外面去看,所以看得比别人全面清晰。这和他的经历有关,毕竟他是在西洲长大,冷眼旁观已经久了,所受的熏陶也跟华朝无关。”
说到此处,阎达摇头兴叹,续道:“可惜我们都不可能学他,只能模仿个大概而已。现在我对局势做出的这些预测,似乎还有很多不对头的地方。而且学我三弟考虑问题的方式,也有一个很大的弊端。”
其属下诧异地问道:“有何弊端?”
阎达笑道:“天才和普通聪明人的区别,不是什么才思,而是直觉。普通聪明人总是能找出一个问题的关键,并且得到一个解决办法。而天才根本不用想,直觉已经告诉他们,问题的关键在哪里,然后再想一个办法就好了。也就是说,我三弟能用的方法,我们是用不了的。唉,若是他在这里就好了……”
阎达感慨的时候,夏维这个被他夸为天才的家伙,正在养伤呢。西二省北驻扎的北王军依然需要整顿,瞿远等人军务繁忙,很少来探望夏维。弥水清终究是姑娘,夏维为了养伤总是形同赤裸,她也不好常来。唯一每天定时来看夏维的,就只有一个老郎中了,闷得夏维要憋出鸟来。好在他体质惊人,在床上趴了三天,伤势愈合大半,他便不安分起来,披上衣服,在伤兵营里闲溜达,*着随和的性子和胡说八道的本事,与伤兵们打得火热。
伤兵们也没什么娱乐,赌和酒都不能碰,闲来无事,听听夏维讲故事,倒也算是一件乐事。于是夏维便找了顶帐篷,摆开书场,讲的是他领莽军去打西洲的事,每日早中晚共讲三场,场场爆满,连身体无恙的士兵也有不少溜来听书,说到精彩之处,那真是掌声雷动,一片喝彩。
这一日夏维正说到莽军杀到西洲境内,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听得战士们咬牙切齿,大为同情西洲人。夏维话锋一转,口沫横飞地说他如何摧毁防海大堤,放洪水冲垮莽军。这时和夏维关系不错的郎中们早已准备好,夏维一讲海潮冲过大堤,他们就抖起床单,敲响饭盆,以模拟大潮汹涌之势,同时口中呼喝,装出莽军被水淹没时的哀嚎。战士们仿佛看到那海潮吞没土地的情景,又仿佛看到莽军战士在大水中无助的倒霉样子,一齐大呼过瘾,震天价的叫好声能传出一里。
而正在商讨军务的将领们也不得不停下来,等伤病营那边闹完了,再继续商议。此时他们的问题也很严峻,此地北王军已经整顿妥当,需要做出下一步的计划。颜夕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派出去的各部军队,都交由领军将领全权调动,只在大局上做出一些统一的战略部署而已。
此时驻扎在西二省北部的北王军归由瞿远统率,现在他必须让这支唯一处在莽军背后的部队,发挥出应有的价值,但究竟该怎么做,也委实难以决定。终将领分为两种意见,一种是出兵向莽军后部施压,另一种是清扫西二省,堵住莽军退路。双方争论不休,等瞿远拿个主意。说实话瞿远最烦作这种决定,幸好颜夕派他来也知道他性格,早早将弥水清留在西二省,估计也是为了将来把瞿远调来的时候好加以辅佐。
弥水清虽然是年轻姑娘,身为团将也不比别的将领高阶,但她是瞿远的义妹,为人也心思缜密,善于收集他人意见之后做出协调,再在背后出谋划策,瞿远不会不听。瞿远一宣布出来定策,其他人也不能不服。
弥水清综合了将领们的两种意见,认为还是应该尽快控制西二省,断莽军后路,这样也可以对莽军形成威胁。当然部队的出击方向放在了西二省与河南省的交界处,这样大军随时可以向东去追击莽军,也算是综合了另一种意见。
其实大家在争论的过程中,也想到了这些,只是从一开始就吵起来了,当然是要坚持己见,吵个过瘾。等此计从瞿远口中一出,大家便也不再争论。
大家纷纷下去作部署,瞿远总算闲下来,便和弥水清一起去探望夏维。
此时夏维的书场刚散场,伤兵们意犹未尽地热烈讨论着,只不过今天说的是水淹西洲,也是夏维的最后一段了,赶明儿就再没有可听的书了。伤兵们不免有些失落。
夏维正坐在帐篷里,大口喝茶,见瞿远和弥水清进来,便唤道:“小二,再上两碗茶!”
瞿远大笑道:“你小子把军营搞成什么了,都出来小二了!”
一个伤兵端上两碗粗茶,瞿远喝了一口,也没在意,但弥水清却惊讶地道:“这是地道的砖茶啊?”
夏维笑道:“行啊小妹,还真有眼力。”
弥水清横了他一眼,道:“从哪儿骗来的?”
夏维道:“这个可就不能告诉你了,免得你又秉公执法,没收了士兵私藏的茶,断了你三哥的财路。”
“财路?”
“那是啊,你以为我每天说书,真是白说啊?我说得口干舌燥,听书的叫好也费嗓子,那不是就得喝茶么?听书喝水多丢人啊,不就得从我这买茶么?嘿嘿……”夏维得意地笑了起来。
弥水清笑道:“行啊三哥,真会赚钱,现在钱袋一定装满了吧?”
夏维大笑道:“那是当然。”说着掏出钱袋,抖了抖,里面发出银子的哗哗响声。
弥水清眼疾手快,一把将钱袋抢了下来,板起脸道:“充公了,说书人夏维勾结无良奸商,私贩茶叶,以说书为名,哄抬茶价,骗取士兵钱财,被本团将发现,不能不管。本团将公私分明,查抄了夏维的书场,不义之财全部没收充公。”说到最后不禁笑了出来。
夏维只得无奈苦笑。
瞿远瞧他俩不再怄气了,心情舒畅,说道:“三弟,你刚才说得好热闹,伤兵营这边的叫好声,都传到我们那里去了,我们正商量军务,不得不停下来等这边闹完,我看那些家伙心也飞到你这边来了,想听听你说得是啥。”
夏维苦着脸道:“我还想去听听你们商量军务呢。可惜没办法啊,托小妹的福,现在我就是个小卒卒,没资格去听你们商量大事,只能自己在这里唠叨唠叨,赚点小钱。唉,没想到赚的钱也被没收了,我这几天算是白受累了。”
夏维越说越可怜,逗得瞿远哈哈大笑。夏维又道:“二哥,跟我说说,你们商量出什么来了?等等,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