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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睛,一开始眼前还是白茫茫的一片。
“就是我,”他得意地扬了扬眉毛,“那个温得克斯喷雾还真把你给迷倒了。”
他的鼻子抽动了一下。
“我的朋友在哪里? ”我振作起来。
“朋友! ”门房哼了一声。
“够了,莫布莱特。”老辣说道。我往声音的方向看去,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
没有被绑起来。
靠背椅上坐着一个瘦弱的小个男子,穿着做工考究的蓝色立领衬衫。他随意地
跷着二郎腿。定睛一看,他正是我在弗朗西丝卡办公室外撞到的那个人。
随着脑袋昏沉的感觉逐渐散去,我开始仔细地打量起他。他最多五十出头,上
了发胶的灰白头发被整齐地梳到左耳后方三公分处。
鼻子又直又挺,脸色憔悴。至于他的眼睛,我还记得上次我们相撞时,在蓝灰
色风衣和博尔萨利诺帽子的映衬下,他的眼神显得格外犀利。我猜想那件衣服和那
顶帽子现在正一丝不苟地挂在附近的衣橱里。
这个人正随意地用手中的硬币敲击着装有一沓现金的钱夹上的纯银搭扣。
“美术馆。”我的声音还是有些沙哑。
“不错。”他回应。
“她在哪里? ”我追问道。
“在隔壁。她没有被迷倒,所以现在很好。放轻松点。”
我清了清嗓子。“你挑选帽子的品味不错。”
“我也这么认为。”他回答道,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至少没有老辣水的味道。”我补充道。他依然保持着笑容。
那个叫莫布莱特的人用手指戳着我的胸口说:“闭嘴,否则我让你好看。”
我转向他,然后学着他的样子使劲抽了抽鼻子。他凑近我,目光里带着威胁,
与其说是威胁不如说是愠怒。白色衬衫宽大的领子显然和他如铅笔般细长的脖子不
配。尽管他红黑条纹的领带后面的扣子扣着,但我还是能把手伸进去揪掉他的胸毛,
如果他有的话。
我又把目光转回到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他正从上衣的内袋里抽出一条绣有“AB”
字样的手帕。他优雅地用它抹了抹薄薄的嘴唇,又塞回了口袋。我注意到在他的中
指上戴着一只镶有四边形祖母绿的金戒指。“莫布莱特,”他命令道,“给我们来
点茶吧。”
“遵命,先生。”莫布莱特顺从地答道。他又抽了两下鼻子,往AB先生背后走
去。
“你要来杯茶吗,巴奈特先生? ”AB绅士地问道。
我摇了摇手指,一阵刺痛,手指已恢复了正常的感觉。我用舌头舔了一下牙齿,
慢慢起身说道:“我现在就要见她。”
“那就来一杯戈雷伯爵红茶,”AB示意莫布莱特退下,“两块糖。”莫布莱特
从边门离开了房间。
我注意观察了一下身下的躺椅,红色的团锦绣花面,和这个房间的伯爵官邸式
装修风格很般配。
这个把我抓来的家伙轻轻地拍了拍他柔软的头发。我站了起来,严肃地说:
“我说的是现在,B 先生! ”
这个称呼让他吃惊不小,但惊讶的表情很快便从他的脸上退去。
“啊,你看到我的手帕了。不错。我很传统,是吗? 我的父亲出身名门,我的
一切都是拜他所赐。哦,你别慌,她哪儿也不会去,”他说,冲着莫布莱特刚走出
去的边门点了点头,“她可能不会很快醒过来。
最新的中枢神经镇静剂,效果强劲。名字有十二个字节,我记不清了。”
我走到门口,转了转铜制的球形门把手——锁着。我仔细听了听,没有任何声
音。我转向B 先生,身体倚靠在墙上,“你到底是谁? ”
他对我的问题置之不理,用手指将熨烫得一丝不苟的裤子上一团不易察觉的细
小纤维球弹掉,“雷布,如果一定要给个评价的话,我觉得你在亚得里亚海上的表
现非常出色。很遗憾那时候我们没有能帮上忙。没想到你会开船。我可以肯定,”
他继续道,“泰奇先生对这次的事情一定不会就此罢休,等待着你的将会是他穷凶
极恶的报复。
你想知道他的过去吗? 我听说非常有意思。”
“你是谁? ”我重复道。
“怎么了,一个不知名的英国人。”他笑道,“确切点说,是牛津人。”他又
继续刚才的话题,“诺洛·泰奇,一九五五年出生于纽约的布鲁克林海兹。他的父
亲叫布鲁诺·泰奇,是黑道老大尼克手下的一员,一九六八年和他的老大一起在皇
后大街的一家牛排馆里被人枪杀。年幼的诺洛刚长大一点,就因为少年犯罪被关进
了教管所。
二十岁时因用冰锥攻击酒吧侍者再次被请进牢房,在阿提卡州立监狱待了五年。”
这时莫布莱特又走了进来,手里托着一个银制的托盘,上面放着一个小茶壶,
配套的糖罐和镊子,一个陶瓷的茶杯和茶碟。他关上了身后的门,将托盘放在B 先
生旁边的樱桃木茶几上,一不留神踢到了桌脚。“对不起,先生,”他马上赔不是,
“这是您的茶。”他瞥了我一眼,问:“他没有给您添麻烦吧,先生? ”
“没有,莫布莱特。好好做事,让我们单独待会好吗? ”
“是啊,”我模仿道,“好好做事去,莫傻子。”
他对我怒目而视,然后把脸转向他的老板,“是,先生。”转身离开了。
B 先生又叫住了他,“噢,莫布莱特……和潘德尔顿一起去看一看我们的另一
位客人。那个含甲氧基的什么什么药水应该已经开始消退了。”
“遵命,先生。”莫布莱特答道,离开前还不忘再狠狠地瞪我一眼。
B 先生拿起了镊子。“我告诉过他在茶里加糖,不是吗? 而且还没有搅拌的茶
匙。唉,”他叹了口气,往杯子里加了点茶,“笨手笨脚。”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
分装的药盒,打开其中一个,往嘴里倒了六颗彩色的胶囊。他喝了一大口水,费力
地咽了下去,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他关好药盒又放回到口袋里。“破药,”他
轻蔑地说道,“一点用都没有,还贵得一塌糊涂。”
我不耐烦地环顾着四周,寻找我的枪。
B 先生清了清嗓子:“泰奇在监狱期间,涉嫌多次谋杀他的室友。
每个死者的喉咙都被刻上了一个‘N ’形的标记,代表诺洛(N010)的签名,就
和佐罗一样。可怕啊,每个人都有表现自己的欲望。监狱方面都清楚是他干的,但
他的室友们没有一个愿意出来作证。诺洛被释放后的两个月,那个让他进监狱的酒
吧侍者和酒吧一起,被一场大火烧为灰烬。”
火灾。
AB继续道:“惟一的证人在出庭作证前被人刺死,人们在他的颈部背后发现了
一个用微型医用激光器刻出的‘N ’形字样。不久,泰奇出现在拉斯维加斯,身份
是卡本家族的刽子手,但他对君臣之礼的极度不屑以及他不按常理的做事风格——
甚至连黑道的规矩也不放在眼里——让他一直都穷困潦倒。所以他又离开了。”
“你们到底他妈的是谁? ”我打断了他。
“嘘,嘘,雷布,注意你的用词。”B 先生斥责道,戴着戒指的手指向我摆了
摆,然后继续道:“诺洛·泰奇的社会观有点病态。狡猾、冷酷、诡计多端……总
之是极度危险,我想你也应该同意我的看法。不过我相信,如果他愿意改邪归正,
他会是个讨人喜欢的家伙。在过去的五年中,他涉嫌参与六起重大的国际谋杀案,
但一直都缺少有力的证据来起诉他。”
他把茶杯和茶碟放回到银制的托盘上。“泰奇被怀疑是沃纳·克莱尔的雇佣杀
手。沃纳是一个有趣但又让人讨厌的人,一个拥有深不可测的财富和浅薄粗俗的灵
魂的人,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他。
克莱尔和他父亲一样对列奥纳多·达·芬奇有着一份特殊的狂热之情——这一
点和你家的情况倒是极为相似,尽管你们两家的动机截然不同。艺术与权力的对抗。
不介意我这么说吧。两条不均衡的平行线。一黑,一白。”
药物的作用已经完全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遏制的愤怒。“对我的家庭你都
了解了些什么? ”
“不多。”B 不经意地回答道,“但是,继续刚才的话题,克莱尔做了一辈子
的军火生意,最近他把注意力转到了卫星通讯上。说得明白点就是他开始造卫星了。
借助自己和KGB (苏联国家安全局)的关系,他安排俄罗斯航空局,将他自己的卫
星送上轨道。”’“然后? ”
“对一些长期以来对西方势力心存不满的国家来说,这一行为可以帮助他们设
计出新型的攻击系统来对抗那些英语国家。”
“那和克莱尔有什么关系? ”
“哦,当然是利益关系哕,同时也受到他个人的家庭历史、社会关系、心理因
素,还有遗传基因的影响。他母亲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和妄想症,因此可以说,沃
纳从小就吮吸着变态的乳汁。他母亲后来在联军的炸弹袭击中丧生。他的父亲,用
疯狂的方式开创了家族的军火帝国,不久也悲愤地死去。”B 停了一下,然后补充
道,“年轻的沃纳在最敏感、最易受影响的年龄成为了孤儿,有点讽刺意味。”
怒气在我体内积聚,我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他身上。
B 还在继续,“沃纳的心理因为经历和环境的影响而变得畸形扭曲。”
“所以,你也许会说他就是希特勒第二,他想统治整个世界? ”
“不,克莱尔不是希特勒。尽管他一直从对我们身边一些朋友的报复行为中获
得很大的满足,但他不想统治这个世界。克莱尔一直以来都在秘密地研制一种激光
制导炸弹,可以安装在卫星上并从卫星直接进行发射。由于无需从地面发射,而且
它的体积又是空前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