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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墙角阴影处飞遁,四周的宫殿如浮光掠影般向后闪去,不多时他便来到那处清幽的所在,小河依然潺潺,河岸的柳树添了几支新绿,横跨小河的桥上赫然站着一个女尼,不是妙空儿又是谁?
陈云生停下遁光,远观女子。
只见女尼仿佛没有看到他一般,自顾自地看着河水,仿佛其中有什么东西吸引她的注意力。女子的脸颊潮红,仿佛饮过桃花酒,又如那刚刚掀去盖头的二八佳人。
陈云生心中疑惑,裹足不前,那夜妙空儿给他留下的阴影太深,此刻脖颈上还留下一道疤痕,当日若再向前一分,脑袋就搬家了。他不信对方没有发现自己,那天夜里可是她先发现的自己。
等了一会儿,看到妙空儿依然自顾自地看着水面,仿佛对面那个和她有着深仇大恨之人如同空气一般。看到这里,陈云生有些不耐烦了,提着麒麟斩,向前迈了一步。清凉的月色下,他的身影显得格外显眼,等待对方怒吼一声,并发出雷霆一击的陈云生居然有些失望。女尼如同睡着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侧耳倾听,只闻对方鼻息调和,仿佛进入入定状态。他又向前走了几步,和女尼只有十五丈的距离,这个距离之下对方若法起攻击,他尚有闪躲之力,若再向前恐怕就难说了。
妙空儿如同一尊石雕,连胸膛都看不出有起伏的迹象。陈云生咬了咬牙,祭出麒麟斩,红光一道,瑞彩千条,刺向妙空儿的鼻尖。出乎他意料的是,妙空儿居然没有闪躲,依然自顾自的看着溪水。
麒麟斩的刀尖距离对方的鼻尖只有一寸,凌厉的罡气和女尼自身的防御灵光碰撞,发出星点的亮白。陈云生轻轻转动麒麟斩,此刻就算对方有通天的本事,恐怕不死在他的刀下都不可能。
如果单论那日两人的交恶而言,他的确有杀掉对方的理由,不过听过无念所说的一番话,他又有些犹豫,毕竟其心不恶,其行向善,只为了一剑之仇便落井下石,这不是他的做派。
在一佛一魔之间纠缠了很久,陈云生洒然一笑,让他现在杀掉女尼,他可做不到。终于迈开脚步,走近妙空儿,陈云生清晰的看到对方晶莹剔透的眸子和红唇以及脸上那抹欢喜的红晕。
“她中了幻术!”
陈云生心中一凛,冒出这个想法。他对幻术有着极强的敏感性,当年在幻尘空间中困了四年,可是心智却被折磨了四百年,这等刻骨铭心的记忆又怎能忘却。那日在冰湖之上,依靠幻术以一己之力拖住司天阁的青龙营三百多个修士,若不是上官落雨擅长破幻之力,恐怕三百人尽数会死于幻阵之中。
故而只需一眼他便看出妙空儿不正常的地方。看来对方是在帮自己,而且帮自己的那个人修为很高。
“莫不是师父!”
陈云生心中突然有了这个念想,转念之间他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飞云子行事怎会如此隐晦,要做便做,要打便打,才是他所喜好的。不知怎地,他的思维落在那日帮自己出头的娇小女子身上,墨眉,她声称是自己的姐姐,修为足够,手段也乖张,不过从她临走之时的言语判断,应该不会无故折回,毕竟这穿越空间的事情不像吃饭睡觉一般容易。
想了半天没有结果,他已经迈步走过了妙空儿,对方没有丝毫察觉,依然一脸幸福的荣光,陈云生此刻彻底放心,身形一闪,冲向那座粉墙黛瓦红杏出墙的小院子。二十多年的时光荏苒,玉人是否无恙,她容颜可曾衰老,她是否还惦记着当年那个青稚的陈云生。
越是焦急,却越不可得,世间之事皆是如此。
陈云生被一道法阵隔开,那日他见识过这道法阵的威力,故而没有尝试用强行破阵。将急迫的心情压了一下,元磁和神念放出,顷刻间小院子包括地下五十丈的空间便呈现在他识海之中。这座法阵只是防御之用,故而并无凶险可言。
看着院子西北的一棵垂柳,陈云生点了点头,破阵的关键就在那里。
第六十九章所谓伊人
【这一章是本卷的点睛之笔,所谓情长也不过如此。也是夜雨写的最用心的一章,你们能感觉到吗?】
自从通过千般手段让小荷将讯息送出,柳晓山就只有一人了,并不是说这座宅子中只有一个人,而是说能与她交心之人没有了。
一个人看着院子中的荷花,一个人听着廊檐前的蛙鸣,一个人嗅着冬梅和秋桂,一个人走在满是卵石的小径上。
对于修行之人而言,大多都耐得住寂寞,在这种落寞的寂寥之中,柳晓山一个人守望了二十五年。本来还想继续守望下去的她突然听闻自己即将出阁的消息,这个消息对她而言仿佛晴空霹雳,将她幻想的美丽世界斩得支离破碎。
挣扎,彷徨,犹豫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对父亲柳一生,对母亲梵若曦都是如此。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如同被关入笼中的金丝雀,虽然她也努力修行,想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冲破藩篱,回到心仪之人的身旁,可是这种力量委实太大了。
女子所在的听潮亭面对的只有一汪小池,加上一片不大的芙蓉,潮声是听不到的,蛙声倒有不少。最近这段日子除了小池中的蛙声和院子后面的夏虫清鸣,院外的声息皆无,她知道那里多了一座隔绝声音的法阵,这便是她抗争所带来的惩戒。
和自己关系不错的师姐居然成看守自己之人,她曾经试图和妙空儿攀谈感情,可是对方冷冰冰的态度令她无法接近,更遑论套近乎。她轻轻将手中一个摩挲的光洁如镜的如意放在一张白玉圆台之上,自己陷入了沉思。距离小荷离开已经三个月了,而距离她出阁的日子不足二十天,如果他仍来不了,那自己该何去何从?
看着眼前一阵夏风吹动荷花如波似浪,柳晓山忽然想起一段金沙街巷之中常常听闻的小曲,张口便唱,歌声婉转悠扬,落口却都是悲意。
夏风绿柳夜暖,
蛙鸣天清月满。
一心听潮水,
也说相思无用。
奈何,奈何,
人与红杏俱寂。
多思则疲惫,多虑则无眠。
柳晓山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斗室之中,房中布置典雅,虽说不大,却格外清新。女子坐在床边,手中出一柄摩挲的有些发亮的铜镜,幽幽的光线中,铜镜映出一张天衣无缝的绝佳面容。眉如远黛,目若晨星,眉宇间却有一抹挥之不去的忧愁,更增添了女子的底蕴,当真妙不可言。
柳晓山思绪蹁跹,想到当年陈云生从自己窗前进入房中的情形,不由得耳根一片飞红,当他揭去自己的假面,女子那颗芳心便再也没有防备。
可惜,可叹。
想到当年天痕道人棒打鸳鸯的可恶之处,柳晓山不由得怒上眉梢,铜镜之中的面容却另有一番风姿,当真是宜喜宜嗔,千般的风情。
侧耳倾听,四周的声响有些杂乱,莫名的水声传来,甚至还有夜风拂动门口那棵大柳树的声响。这些不都被法阵隔绝了吗?她可不指望有谁能好心在出阁前将那座法阵解除。
幻觉?
柳晓山轻轻压抑了一下思绪,这样的幻觉可不止一次出现,更有甚者,她曾经看到情郎出现在自己面前,最后证明只不过是南柯一梦而已,醒来只有一滩清泪。
窗子忽然张开,一股清风抚入,一个眉目凌厉,颌下生短髯的男子出现在屋中。和梦中情景一般无二,只不过这次出现的男子有些陌生,并非她朝思暮想的那个模糊身影。
他出现的如此突然,令柳晓山不由得一愣,手中自然抄起了那柄祭炼纯熟的秋水剑。这柄剑自从被她炼为本命之物后,屡经皇家御用的炼器大师打磨,早就脱胎换骨,威力无穷。柳晓山没有驱动秋水剑,只不过那柄剑过于锋利,一丈之内不用驱动也会放出剑气。
男子突然看到柳晓山的样子,身子一震,面对秋水剑的锋芒居然无法躲开,任由那犀利无双的剑锋荡漾开去的湿冷剑气在自己的额头划过。护体灵罡自然发动,将剑气挡在身外。
看着这位既熟悉又陌生,同时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自己房中的男子,柳晓山说不出话来,弄不清此情此景是真实亦或是幻觉,过了半晌,她才清清冷冷地问道:“你是谁?”
这一句话宛如闪着凄厉锋芒的剑,轻轻戳穿了男子防身的灵罡,刺中他的左胸,令那颗赤红的心脏轻轻震了一下,一滴泪从男子的面颊滑落,滴在地上,沁入花瓣形状的砖石之中。
“我是谁?”
陈云生重复了一遍,他心潮澎湃,情难自已。他乡遇故知都能撩起人们浓重的情谊,更遑论与自己耳鬓厮磨十数年之久的心上人。当心中那道白影终归变得真实的一刻,又岂是一滴浊泪便能化解的了?
柳晓山似乎察觉自己的问话有异,她站起身来,有着完美曲线的身子轻轻颤抖,由于站起来的急了,原本束发的玉簪顺着三千青丝滑落,一蓬柔美的发丝如瀑布般散落下来,宛如那初初长成的豆蔻女子,可反复一看,其绝美的容颜,仙子般的气质,又岂是那青葱的稚女可比?
“这样的梦境太过真实,令我神伤。”
柳晓山轻轻言道,却不往前迈上一步,她担心自己轻举妄动会导致梦境转醒,能够这般静静地看着眼前真实的人就让她心满意足了。
“晓山,这不是梦境。我来了,晚了二十五年。”陈云生动容说道。
柳晓山轻轻捂住嘴,慢慢伸出另一只手拂过陈云生布满短须的下颌,一双秋水般的眼眸中有两泓泫然欲泣的泪珠。
“是什么改变了你?我,原谅我,刚才没能认出。”她啜泣着说道,宛如雨打芭蕉。
陈云生抚在女子春葱般的五指上,喃喃说道:“岁月无情,我老了,你却没变。”
“听说一场天火焚毁了太白峰,那日我便欲去寻你,可惜被师父阻挡。我盼望着你能在劫难之中活下来,没见到尸骨我终不能放弃,正是这点信念支撑,即使度日如年,我也耐得住寂寞。我把所有时间都用在修行之上,妄图有朝一日道法大成去那烧黑的太白峰寻你,纵然找不到你的人,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