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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往事-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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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直的小伙子马上反驳:“当然不是!我们队长说了,能去的,都是从老多老多人里千挑万选出来的,我们经历了什么,谁也不知道,我给家里写信,告诉我娘我被选上,俺娘在家里跟乡里乡亲说了好几天呢!”

“那不就行了。”沈斯亮惆怅叹气,一人儿撑在雪地里望天,还装的挺忧伤:“这个世界上,默默无闻的人有很多,可不一定都得做英雄,他们没名气,也不被人知晓,或者被知道了,几天也就忘了,但是你不能否认他们为此付出的功劳。”

对方笑:“没看出来您还是个哲学家哎!”

东北口音的小伙子神秘莫测的摇摇头:“我猜,沈参谋现在心里一定想着一个人。”

“想谁?”

“不知道。”

沈斯亮笑笑:“都想家了吧?”

“想了,来这儿三年,三年没回去过年,我妈每次给我打电话都念叨。可是能怎么办呢,没探亲假,就是真回去了,两千多公里,去了,还得走。”

“我也想,我家就在下面那个山坡里,民乐县城,之前队长跟我说,许我回去看看,给我一天假,我说我不回,没做出个名堂,我爹见了,非撵我出来不可。”

“您想家吗?”

沈斯亮说:“想啊,怎么不想。”

“那您媳妇和孩子一定盼着您回去。”

沈斯亮低头,苦笑:“我还没结婚呢。”

大家惊掉下巴。这个条件,这个年纪,还……没结婚?

“那你肯定有女朋友了。”两三个小伙子嘿嘿地笑:“我们班长跟我们说,您上衣兜里有张照片儿,上回您脱衣裳的时候掉出来,是个女孩儿。”

沈斯亮镇定自若摇摇头:“不可能,他肯定看错了。”

“我上衣兜里除了超市电话的磁卡和办公室钥匙没别的。他说那女的,不是超市大姐印在电话卡上的照片吧?”

“吁——”大家不信,起哄着臊他,沈斯亮脸皮厚,裹紧棉大衣问:“你们知道冷龙岭在哪吗?”

这地方信号不好,消息相对闭塞,沈斯亮只能凭着记忆说出一个地名。

在场的有一个是当地人,听后确认:“您说的是不是老龙岭?”

“应该是。”

“离的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怎么也有几百公里。您看。”小伙子伸手指着远方,月色下,他们所处海拔虽高,可也只能看到远处群山很小的山顶:“那是祁连山。”

“翻过那座山,青石嘴往北。”

沈斯亮问:“那地方冷吗?”

“冷啊,怎么不冷,四千多米以上全是冰川。”

祁连山,天山,这些地名对沈斯亮来说依稀只在高中的地理课本上背过,那时候他是班上不爱听课成绩又很拔尖的叛逆小子,徒手可以画出整个中国主要山脉的地形图,能准确背出公元前到清王朝的大事年表,可能四个物理公式推导出别人想很久也做不出来的习题,可是唯独这些东西,放到现在没有一点用处。

对曾经那些烂熟于心的地形地貌,依旧束手无策。

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雪:“都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早上开拔,就要动身了。”

与此同时。

几百公里以外一个镇级市的宾馆里,霍皙坐在台灯下,穿着厚厚的毛衣,将白天采风写的片段整理成文。

她来祁连山已经一个多星期了,这周主要拍冬季冰川全貌。

“冷龙岭,门源县城东北,初次见面,高大厚重,岗什卡峰远远矗立眼前,我和我的同事徒步登上位于三千……”

稿子反复修改,删减,润色,手边放着一杯热水渐渐变温,烧沸了,喝进去有淡淡的铁锈味儿,霍皙停下手里的活儿,浅啜了一口,然后呵呵冻得发冷的手,去羽绒服口袋里摸出药盒,数了几粒药扔进嘴里。

平常的就像吃维生素一样。

刚吃完,有人敲门,敲了两三声就被推开。

一个同事趴在门口,霍皙很熟悉对方,连头也没回:“别骗我吃的,上回那两包方便面都给你了。”

“谁来抢你方便面!我屋里有好几桶呢!”对方显然知道她的习惯,熟络说道:“老师是让我来告诉你一声,咱们明天中午租车去火车站,往下一站走,今天早点休息,养精蓄锐。”

霍皙点点头:“好,知道了。”

对方关上门,关了一半儿,又嘱咐:“千万别迟到,明天山路不好走,有几段因为当地部队拉练被封锁管制,咱得绕道,早上一定吃饱了,要不有得折腾。”

“我走了啊?”

“嗯。”

“我真走了。”

霍皙顺手从桌子上抓起一包饼干扔过去,不耐烦:“快走吧。”

对方抓住,高兴一摆手,像心愿得逞似的:“得,今天晚上夜宵有着落了。走了!”

第59章

霍皙他们此行的下一站是肃南,祁连山北麓,作为中转,在酒泉倒趟火车,到张掖,然后一路往北,最终在兰州返程。

出来三个多月,大家车马劳顿,心中憋着一口气想要把最后一期做到最好,虽然疲惫,但也是强打着精神互相鼓励。

这趟一共就七个人,两个摄影,一个摄像,赵老师带队,霍皙和另一个做了妈妈的杜姐撰稿,剩下一个是杂志社的调度后勤,负责协调各个地区的拍摄,联系车和当地住宿。

除了一个摄影师是今年新来的,剩下的都是老熟人,小宋扛着三脚架叹气:“老师,你说咱拍完这趟,回去了,还能干嘛?”

赵老师摇头,也很惆怅:“解甲归田,陪着老伴儿,带带我的小孙子。”

“您是熬出头了,我怎么办啊,刚来都不满一年,家里高兴可算找着个稳定工作,这下倒好,回去重新竞聘上岗,还不定有没有着落呢。”

坐在霍皙前头的杜姐嗨了一声:“小小年纪别总唉声叹气的,我家里还有个上幼儿园的丫头等着呢,我这失业了也没像你似的。”

“你能跟我比吗?你来报社多少年了,集团肯定能给你再找碗饭吃,每个月工资就那些,哪儿干都一样!”

杜大姐心宽体胖,乐呵呵道:“你看看咱们霍儿,年纪跟你差不了几岁,天天笑眯眯的,也没你那么多愁事儿,人家还在总报那边辞职了呢!”

小宋愁眉苦脸的瞅着霍皙。

车行驶在山路上,窗外是漫天烟尘,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外面除却大片黄沙枯景,看不到一点绿色。组里每人都备了一只口罩,霍皙穿着长长的黑色的羽绒服,一顶绒线帽子,正窝在后头打瞌睡。

“她是女的,我是男的,咱要攒钱过日子娶媳妇的!这大姐典型一人儿吃饱,全家不饿!”

说完,小宋还半张着嘴,学霍皙睡着时没心没肺的憨相。

大家爆发出一阵大笑,霍皙惊醒,揉揉眼睛:“到地方了?”

坐在前排的赵老师擦擦眼镜,温和道:“小霍,这趟怎么感觉你精神头不好,可不如以前了,回去待这半年多,犯懒了吧。”

霍皙不好意思笑笑:“昨天睡的晚,一上车总犯困。”

“别睡太死,山上路不好走,又是颠簸又是刹车的,太危险。”

司机开着车,在前头大声吆喝:“再有半个小时就进市区了,我给你们放到火车站门口就算完成任务了啊!”

大家拍拍手:“行嘞,您辛苦!”

七个人,算上大包小裹的摄影器材,足足有十几个行李,没几个小时的车程,办理托运太麻烦,机器都不便宜,只能大家帮着多分担。

火车站人来人往,是一个城市中最混乱的集散地,大家浩浩荡荡扛着箱子过安检,男的负责往传送带上搬,女士负责在这头接。

两个入站口,两个不同的目的地。

隔着十几米远,一伙人很低调的在检查自己的车票。他们穿着统一的棉大衣,每人只背了一个制式背包,能看出来十分训练有素,正在找方向。

驻地偏远,他们要先到兰州集合,然后参加赛前动员大会,然后乘飞机去俄罗斯。

沈斯亮和站台人员先进行沟通,找到他们的专用车厢,然后回来叫人:“都清点好行李了吗?”

三个小伙子立正:“好了。”

“还有几分钟,准备登车吧。”

五个多小时的车程,也算是难得在训练之外的放松时刻,出门在外,自然是越不引人注目越好。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很快就在人群中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出于好奇,也出于训练素质,几个人很有默契的在原地站定,回头观望,马上持一种戒备站姿立好。

只见有两个男人在人群中大声喊了几句:“麻烦让让!让让!给我们一点空间!”

同行的杜姐蹲在地方,拖着年轻女孩的头,让她脖子枕在自己腿上:“小霍儿?醒醒?能听见我说话吗??”

霍皙双目紧闭,面色苍白。

有人低声交谈:“车站有医务室,先送到那儿去吧。”

“是不是中暑了?”

“呸,大冬天的,中什么暑!”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车站附近的保安人员也走了过来,试图挤进去:“什么情况?”

赵老师到底是领队,心里素质很好,不慌不忙:“杜,你先把她口罩给摘下来,让她透透气,水呢?谁包里有水?”

小宋赶紧拉开随身的双肩包:“我有,新的,没喝过。”

杜姐接过来,作势要喂进去,赵老师制止,很有经验:“倒在手上,往她脸上掸一掸。”

冰冰凉凉的水骤然喷到脸上,霍皙意识渐渐回笼,茫然睁开眼睛。大家见状松了一口气。

有人兴致缺缺的从人群中挤出来,跟同伴嘀咕:“没事儿,估计缺氧了。还以为多大的毛病。”

三个小伙子望向带队主官:“咱……用不用去帮帮忙?”

主官双手一背,也松了口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身上也带着任务,不是太要紧,身边也有同伴,走吧。”

沈斯亮也是这个意思。

于是大家重新整理行装,进入站台,准备检票登车。

人群渐渐散了。

女人慢慢在大家的搀扶下站起来,因为骤然昏厥,显然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

“你可吓死我们了。”

“没事儿。”霍皙站定缓了几秒,脑子渐渐清明:“估计是在车里闷太长时间,早上没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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