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舒望星并无躲闪退避之意,只蹙了眉,用含泪的黑眸向她求恕凝望。他的面容憔悴清瘦,虽和以往一般的清雅秀逸,却少了几分潇洒宁和。
谢飞蝶的刀渐渐颤抖,手心的汗水已浸透刀柄。
这时舒望星眉一轩,瞳仁里已映出了另一抹刀光。
青衣飞起,手中已多出一柄长刀,向南宫踏雪击去。
舒望星毫不犹豫,向侧踏出一步,雪玉剑脱手击去,却已拼尽全力,正中青衣,将他钉在南宫踏雪身畔的老松之上。
青衣回首,仰了仰头,竟扯出一个诡异笑容,永远凝在因疼痛有些扭曲的脸上。
舒望星的面庞也在瞬息扭曲,一道透心的冰凉,冷冷从胸腹间贯过,似乎有些疼,又似乎有些麻木。
低头时,一截熟悉的刀尖,正从腹部透出,如死的锋芒,鲜红的血光。
〃小蝶。〃他轻轻地唤着,温柔地唤着,无边的苦涩那样铺天盖地扑来,已快将他吞噬。
晨光摇曳,碧蓝的天有几丝浮云无声飘动。
谢飞蝶握着刀柄,泣不成声。
那一刀,不只贯穿了爱人的身体,似也贯穿了她自己的心脏。
舒望星温柔的呼唤,便在那破碎的心口穿来越去,飘缈如浮云,没有一点真实的感觉。
这是梦,一定是梦。
她的星,怎么可能在面对她时,还想着别的女人?
她要戳碎的,只是一个噩梦,醒不过来的噩梦。
〃望星!〃有人惊唤,却是两个声音,一个是绝望悲惨,另一个却是悲怒交加。
一道素辉,如明月乍照,径刺谢飞蝶。
凝月剑。
月神来了。
他追了大半夜不见踪影,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他感觉自己离弟弟越来越远。这种长期修炼灵力引发的第六感,往往比什么都准确。所以他折过身来,往来路继续搜寻。
可他还是来得晚了。
他知道谢飞蝶对北极来说有多危险,可他竟没能阻止危险的发生。
舒望星勉强认得出哥哥的剑,努力攒起最后一丝灵力,飞起凌空一指,弹于凝月剑身。
凝月剑偏了,而舒望星的前腹鲜血已涔涔而下。
〃不要伤害小蝶,哥哥,她不是有意的,她,她只是太苦了。〃舒望星的身体慢慢软下来。
〃星……〃谢飞蝶手一缩,刀已抽出。明晃晃的刀上,是灼烈的嫣红,晃得人眼晕。
月神一把抱住舒望星,眼见鲜血从创口处喷涌而出,迅速染红他半片如雪衣袍。
南宫踏雪正拖了惜儿疯了般赶来,嘴唇一翕一合,舒望星却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也许,还是在那么悲惨绝望地呼唤他的名字吧。她的心里,似乎永远只有他和女儿。
他叹息着,用尽全力发出自己微弱的声音,却不知道到底足不足以让人听见:〃哥哥,帮我照顾踏雪和惜儿。〃月神似乎应了一声,匆忙地撕开他的衣袍,为他止血,为他上药,为他包扎伤口。鲜血喷在他刚毅不群的面容上,喷在他洁净的衣衫上,他却浑然未觉。
圆月谷谷主已全然失去了他的镇定威仪,急怒悲痛那么清晰地浮动在眉宇之间。
何必,何必再为他伤心难过?多活的四年多,本就是赚回来的啊。
只是好生不甘,不甘那一场轰轰烈烈的生死爱恋,竟以这样惨淡的结局收场;更不甘,他的小蝶,居然恨他如斯。小蝶,小蝶,不要恨我,好吗?
他伸出手,指尖似触到熟悉的手指,熟悉的掌心,以及掌心熟悉的纹路,却没有以往的温热,那么冷的手啊。
他的头被抱入了暖暖的怀,是让他迷恋了半世的女人的怀抱,那野性的温柔,那热烈的体香,似永远只为他一人绽放飘洒。
你原谅我了么?原谅我了么?似乎该满足了,该满足了。
他靠在谢飞蝶怀中,微微一笑,无力垂下了手,神志渐渐飘忽,又似看到如意居内,曾经那么年轻俊秀的一对璧人儿,执手相对,画眉吟诗,伴着奶声奶气的童言稚语,一家三口的温暖快乐,满满充斥了小小的屋子,似要溢了出来。
那曾经的欢歌笑语啊,就如窗外那幽然绽入的百合花香……百合百合,百年好合,终是一场空,一场梦,一场命运无声的戏弄。
晶莹泪滴,终于自他苍白面颊滑落。
月神眼看弟弟在谢飞蝶怀中昏迷过去,忽然扬手一掌,已将她打得倒飞出去,自己迅速扶住舒望星,强以无上内力输入舒望星体内,护住他的心脉和脏腑内最后一点生命气息。
月神那一掌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谢飞蝶咳出血来,却恍如未觉般,连跑带爬扑到舒望星前,手指颤抖着欲抚上他的面庞,又顿住,按在地面上,抠着坚硬的泥土,泪水串串而下,哽咽在喉咙间的,是一声又一声的悲惨呻吟和泣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既然你还爱我,就该对我一心一意,为何又另娶他人,还如此拼命相护?你置我于何地?又让我情何以堪?
南宫踏雪跪于一侧稍远的地间,怀中是哭泣不解的惜儿,正惊惧地指着血透白袍的父亲,一遍遍问:〃爹爹怎么啦?爹爹怎么啦?〃南宫踏雪将惜儿牵在怀中,一拂手,已点了她的睡穴,才抬起头,木然道:〃为什么?好,我来告诉你为什么。〃碧空如洗,白云悠悠。此日的天空,正像连石山大战的那一日,适合相聚,适合远行,更适合十里长亭的相别话依依,许那天长地久海枯石栏的生死誓言。
南宫踏雪自北极在振远镖局被小嫣暗算被迫离去,亦不放心,也悄悄蹑踪而行,远远跟着自己恋慕了许多年的爱人,看着他为众人烈火渡劫,与乾坤双魔两败俱伤后,不去找妻子朋友相聚,却独自向西而行,飘入人迹罕至的西部峡谷,然后倒地不起。
南宫踏雪发现北极伤势极是危急,决定将他带进秀乐长真天,找修真者姜弄苓求救。她曾在无意间救过在外收集药物的姜弄苓,姜弄苓曾邀她入谷修行,南宫踏雪自认尘缘未了,执意拒绝;姜弄苓遂送了她一把凝了白石真人术法的缩地尺,可让她瞬息飞越至千里之外。南宫踏雪便用缩地尺带了舒望星一路奔向秀乐长真天,一刻钟后,缩地尺化为灰烬,她也到达了秀乐长真天。
姜弄苓认定北极乃白石弟子的转世,将他送入胧月窟尽力治疗,却只能暂时保住一命,往日风姿飒飒笑傲天下的北极,筋脉尽断,武功全废,只能缠绵病榻,每日对着石窟顶上冰冷而怪异的花纹,思念自己的妻儿。南宫踏雪寸步不离守在胧月窟,劝慰他,照顾他,细心地煎药喂食,甚至不顾自己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为他清洁身体,更换衣衫,用自己的身子,去温暖北极冰冷麻木的躯体。
三个月后,北极病势依旧没有好转,他知自己再不可能恢复,不想再拖累他人,开始拒绝南宫踏雪的照顾,姜弄苓的治疗,悄然等死。也便是在这时,偶然游离出的绝望灵息,为月神察觉,终又失散。
南宫踏雪无技可施时,极乐殿来袭。领头之人是极乐殿主的心腹爱将销魂,一身本领并不比殿主仇绫罗差。据说他对仇绫罗屡起色心,连她的侍女都敢污辱,其放纵色胆,由此可见一斑。仇绫罗后来承诺,只要销魂能从秀乐长真天取回全本天心诀,便下嫁于他。他竟真的带了自己的部分人马,仗着已学会的一册天心诀攻入洞天之中。
洞天之中,多是普通修仙之人,于却敌对阵这套一窍不通,被斩杀殆尽,一直攻入禁地胧月窟,制住姜弄苓和南宫踏雪,逼问天心诀下落。在此期间,连重伤卧床的北极都被他数番折辱,更别提身为女子的南宫踏雪了。她在北极眼前,惨遭销魂污辱蹂躏。
她一直不知道自己在北极心中处于什么样的地位,也不知道自己遭受的羞辱对于北极又是怎样的折磨。
但在人人都有求死之念时,北极突然出手,一出手,便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术法,将措不及防的销魂打成重伤。姜弄苓趁机一旁协助,利用白石真人留下的机关,将销魂等极乐殿党羽一网打尽。
原来,北极日日所对的石壁上那些奇异花纹,正是用世人所不解的仙家文字所记载的全部天心诀术法。重重挫辱和打击后,北极被唤出了埋藏在脑海最深处的部分前世记忆,突然之间领会了石壁上花纹的意义,凭了他绝顶聪明,硬是现学现用一举击败销魂。
灭了销魂等人,姜弄苓也油尽灯枯。临死前,他将秀乐长真天交给北极,并要北极发誓,娶南宫踏雪为妻,好好待她一世。
北极应允,娶了南宫踏雪,并用病弱的身体承担起重整秀乐长真天的责任。
他一诺千金,这么多年来,不曾辜负姜弄苓,不曾辜负南宫踏雪,亦不曾辜负将秀乐长真天遗下的白石真人。
可他却辜负了谢飞蝶,辜负了元儿,甚至辜负了他自己。
他究竟有多艰难,才能这么多年一步一步走下来,不提一字相思,不道一句辛苦。
谁又辨得清,那漫天的冰雪洞天,到底是因为他的术法,还是因为他寒到彻骨的心……南宫踏雪缓缓述完,神色居然渐渐平静,连一向如雾如烟的眸子也格外清明,如映了天空的洁净悠远。
〃谢姐姐,你明白了么?我们在患难里相扶相携了这许多岁月,他再怎么满心里是姐姐,也不肯舍了我不理。因为他是舒望星啊,你的舒望星,我的舒望星。〃南宫踏雪微笑恬淡,悠远望着流云飘飘,慢慢道:〃可惜我配不起他,以前配不起,以后,更配不起。〃南宫踏雪的身体弯曲,渐渐绻缩起来。月神将弟弟抱在怀里,盯住她,忽然跃起,一把拉开她的手。
一柄利匕,不知何时扎入她腹中致命处。鲜血并不若舒望星那般喷涌,但连她手上肌肤的颜色都已泛出青白来,显然内腔正大量出血。
月神哑着嗓子道:〃傻丫头,你这是在做什么?〃南宫踏雪安静笑了笑道:〃谢姐姐回来了。如果望星能活下来,自然有她伴着,一世快快乐乐活着;如果望星活不了,那么我可以在下面守着他,也免得他……孤孤……单……单……〃南宫踏雪已说不出话来,只仆在地上,将手伸沉睡的惜儿,抚住她的玫瑰色可爱面颊。
〃我会照顾她,如同照顾她的哥哥。〃月神轻轻说。
那只苍白的手便垂下,再也不动弹,突然清明的眸子,又突然黯淡,似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