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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布雷拿着小本子立刻把蒋介石的这道命令记下来。“还有,”蒋介石伸着一个指头指点着,“通知中宣部把好宣传这一关,新闻检查机关,要查封那些煽动抗日的报刊,不要再让共匪利用刊物盅惑人心。并且通过我们的中央社,要侧面透露,这次中日在卢沟桥的冲突,纯系共产党怂恿的结果,尚望社会贤达人士勿为所愚。”
“是,着即办理。”陈布雷又笔走龙蛇地在小本上写下来。
“哼,娘希匹!你们再看看这几天的报纸,常提到民众呼日军为‘日本鬼子’,这称呼实在不雅,私下里叫叫还没什么不可,登出报来,这会惹恼人家的,事情到现在还没绝望,凭什么要同人家闹翻?凭什么称呼人家‘日本鬼子’?!一律取销这个称呼,……真是娘希匹!……”
会议开到午夜一时,会议得出的一致结论是进行和平谈判。并派孔祥熙到几个欧美大国进行一次访问,目的是“敲山镇虎”,与会的人都一致认为,借助和这些国家的接触和英美的声援,就可以威慑日本对华的侵略。
散会后,他们都被请到一间餐厅去吃早已准备好的夜宵了。
正在要员们开会的时候,理查德在侍从室的机要室里,了解了华北发生的冲突过程。同时接到了侍从室转来的前后两封加急电报。
本月七日夜卢沟桥打炮,蓓蒂即失踪,希你速归。爱弥丽。
狄克:四日来炮声更猛,北平外围发生激战。蓓蒂突归,携带衣物后逃离家门,不知下落。昨日日军攻城,炮声终日不止,我已到使馆避难,速归!爱弥丽。
理查德本来非常欢愉的心情,被这两封电报突然搅乱了,他没有想到,他的南京之行和日军的炮火,会直接引起已在他囹圄之中的红薇的潜逃。他扫兴地颓然倒在沙发上。
乔治和玛莉看了那两封电报,又看到理查德气急败坏的样子,便在一旁劝慰他。
“法贼儿,何必跟蓓蒂这么致气,从那次发生当着南下团辱骂我的事件,我就知道她已是共党的爪牙了!何必让她硬跟咱们凑到一块儿?!跑就跑吧,我一辈子都不愿再见她!”乔治余恨未消地说。
“哼,蓓蒂也太没良心啦!难道法贼儿马贼儿对她还坏吗?凭她个山杠子贫丫头,能有这份享受,还不知足,还不报恩,那只能说她是天生的穷骨头,受穷的命!跟着穷党跑,能有什么好?!”玛莉撇着嘴,在一旁添油加醋地说。
乔治突然从沙发上跳起来捋胳臂绾袖子地说:“法贼儿,我们赶紧回去吧,让我亲手把这个魔鬼女妖给您抓回来!”
理查德听到他的养儿养女用好言好语安慰他,他心里稍微宽慰了一些。他一手扶着乔治,一手扶着玛莉,从沙发椅上站起来,在酒柜里斟了一杯加苏打水的威士忌,边喝边对乔治说:
“乔治,你去给妈妈拍个电报,就说我们还要再呆三四日返平。”
乔治疑讶地问:“为什么我们还要呆那么些天才回北平?”
“因为有一个重要的会,我需要知道,所以就必须耽搁几天了,孩子,我何尝不着急回去呀?!”
玛莉在一旁拍手笑起来:“乔治,你真傻,这儿多美!难道你玩够了么?”
乔治自己也调了一杯集味酒,喝下去,抹抹嘴,便到隔壁那座别墅——侍从室的机要室,去给爱弥丽拍发电报了。自从乔治在辛立庄受惊得了惊吓症,是爱弥丽在协和医院的病房里陪伴他,在养病的全过程中,他们母子之间,曾经背着理查德,发生了缠绵的两性纠葛,现在北平发生了战乱,他不忍心把这位香艳动人的养母独自扔在那所孤寂的公馆里。
他要赶回去陪伴她。
在等待那个重要会议的这三四天里,理查德真是如坐针毡,度日如年。在这急遽变化的时刻,他每天留在机要室等着看战况报告。11日晚,他给基督教同仁、日本卫理公会的会督山本次郎通了电话,得知当日近卫首相觐见天皇,举行了紧急阁议。他感到事态似乎不像蒋介石想像的那么简单。12日日军一度强占了天津老龙头车站;北平的情况也在继续恶化,日军一部向西郊蒋家村、青塔村、古庙等处发起攻击,日军的坦克车公然从通县开到北平朝阳门外大桥,企图冲进城里。总之,永定门外、丰台和南苑百团河一带,都发生了激战。他焦急而紧张地好容易盼到了15日开会的这天。
会议是15日清晨9时开始的。这的确是一次不寻常的会议。自从西安事变后达成国共合作以来,这是第一次就中国的形势召开的国共庐山会议。
理查德由于他的博学多闻,悉心研究世界政治势力变化,所以他绝不闭目塞听、固执己见。更由于他是个熟悉中国内情的“中国通”,所以更是十分重视中国共产党的任何一个动向,他清楚这个扎根于民众中的新兴政党,将是未来不可忽视的力量。所以,他给美国国务院和世界宗教领袖穆德写的报告中,总是提出这样的警告:“谁忽视这股力量,谁就要承担历史性的错误!”双十二事件时,他就是着急担心日本的密使在南京离间得手,从而达到坐享“不战而胜”的利益,才匆匆跑到南京,又飞到西安;日本还提出要和南京携手“共同防共”,以达到“日本军民站在东亚和平立场上,不惜给以援助”,他清楚地知道日本最担心的是共产党的坐大。但是,他万没有想到,就在这危机四伏的时刻,跳出来一个延安调停人,并向海内外发表了反内战的“和平通电”,才使日本狂喜的局面来了个逆转,中国局势转危为安。从这些事件后,他更加注意共产党的活动动向,听说要举行这样一次会议,他怎肯轻易牺牲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而匆忙返回北平呢?
靠着宋美龄为他精心的安排,他被事先带到一间和会议室毗连的小房间。9点刚一到,他就从绿色的纱窗里,看见了国共双方的代表,向会议室走来。国民党的代表蒋介石、张冲、邵力子——这些人他已司空见惯、引不起他多大兴趣,他特别注意看的是以周恩来为首的中共代表。他看见周恩来蓄着长须,穿着整洁、朴素,丰姿隽逸,清新拔俗。特别是他偷听了会议的全部发言,他不能不承认中共的周恩来是个杰出的外交家、不能不为他渊博的才学、雄辩的口才,应变的敏捷而惊奇。会散以后,他从小屋里走出来,就握着宋美龄的手说:
“感谢夫人,是你给我这难得的机会,让我在耶酥基督面前,为你的健康祈祷吧,再见!”
那天下午3时,庐山的专机把他和乔治玛莉送回了南京。他们下榻在贵宾楼。当晚他顾不上休息便赶到美国大使馆。理查德向大使本人汇报了他这些天的见闻和得到的许多情报。
第二天,7月16日,他一睁眼就听见收音机里广播着美国国务卿赫尔为日本新的侵华事件向全世界62国发表的《和平原则十六条》。他听到的是“维持和平”、“信守国际协定”、“促进世界之经济安全”、“军备之限制与裁减”等等空泛概念化的字眼,并无一句实际指责日本侵略的词句。于是他从中明白了美国在现阶段的指导思想。他又和大使密商了一个上午,他决定留在华北地区,继续从事宗教工作,不管今后发生什么事态,他也绝不离开他父子两代在中国开辟了将近一个世纪的这块阵地。
有了这个主心骨,下午两点钟,他就带着乔治和玛莉乘专机返回战火纷飞的北平。
第9章 虎穴
一
李大波带着红薇、王淑敏在通县南门外火车站下了车,便径直穿过城里,来到鼓楼前的北大街,照直来到高升黑白铁活铺。那时不过是早7点半钟。狭窄而古老的大街上,除了四郊进城的掏粪农民和稀疏的清道夫以外,绝少行人。除了炸果子、卖豆浆的早点铺,其余的店铺都还没有落板开门。连他们乘坐的这趟短途火车,除了跑单帮和趸货的买卖人,也没有更多的乘客。这对于他们,简直是一种天然的荫蔽。
小力笨儿海鹏给他们开了门,见来了两位堂客,他有点惊讶,这时刚洗漱完毕的杨承烈见来了红薇和王淑敏,他的脸上立刻浮上笑容,他忙走到小院跟她俩握手,对李大波开玩笑地说:
“好极了,大波!你到底搬来了两员女将,本事真不小啊!这下可好了,我们能顺利地开展工作了!红薇、淑敏,我真要感谢你们呢!”
红薇和王淑敏见杨承烈这身小手艺人的短打扮,笑得弯了腰,她俩异口同声地说:
“老杨同志,您这身打扮,在街上碰见可不敢认呀!”
老杨笑着摆手:“以后你俩可要改口,千万别称呼我老杨同志,往后都要叫我郑掌柜,哈,你们看我像那么回子事吧?
这就叫干什么吆喝什么。”
海鹏已经拉起风箱,锅里熬上了小米稀粥。红薇拿出那袋夹火腿的三明治,他们便在小院的地桌上,吃起早点来。李大波和杨承烈边吃边互相交换着两地和前线的情况。饭后,海鹏走到铺面房去支应门脸儿,他们四个人便商量起今后如何开展工作的具体问题了。首先讨论了李大波在伪“冀东防共自治政府”的管辖内担任什么职务更便于开展工作。杨承烈说,有一位办公室主任,是我们北方局派来的秘密工作者,他利用有根底的社会关系,在这里扎下了根,很得殷汝耕的信任。通过他,可以得到殷汝耕秘书的职位。李大波考虑了一会儿,便提出他要去见张庆余,听听他的建议之后再做安排。
杨承烈看着王淑敏始终害羞地低着头不说话,便对她说:
“淑敏!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像今天这么腼腆,过去你给我的印象是泼辣,猛打猛冲的,……我想问你,你愿意承担这个任务么?这里的生活比较艰苦,没有经费,吃饭、花销,全凭铁活手艺挣钱……”
“我并不怕艰苦!……别以为就你能艰苦!”王淑敏带着被误解的委屈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