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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被迫发出最后的吼声,
起来,起来,起来!
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
前进!前进,前进,进!
红薇听着这震撼心魄的雄壮歌声,遥望那静寂中矗立的“卢沟晓月”石碑,她轻轻地微笑了,她想起了李大波。“要是他此刻在这儿多么好,我们俩会更好地欣赏这不平静的夜景,这才是一副壮丽的‘卢沟晓月,图!……哦,他昨晚要告诉我什么来着?吞吞吐吐地没有说,那会是什么啊?为什么他那么羞涩!?……”她陷入沉思中了。
在红薇想念李大波的时候,他已和吉星文团长回到了团指挥所。在等待吃晚饭的间歇时刻,他俩对战局做了一番预测。
“别看咱们眼下是把日本鬼子打退了,可是他们绝不会就此罢手,你说对不对,李副官?”
“是的,侵略中国,先占满蒙,再占华北,继而全中国,这是日本的既定国策。自从二·二六事件后,日本军部占了上风,而新上任的近卫内阁也企图通过对中国的战争,缓解国内的矛盾和困境,所以这个仗是日本逼着我们打的。”
吉星文听了李大波的分析,觉得深刻而有道理。他看一看腕上的手表,不满地说:
“现在已经是八点多了,他妈的,军部还不答复我,准是南京那边还没回电。哼,管它呢,打就打!今晚我就先给它来一次‘夜摸营’!”
李大波过去就听说过二十九军让日军闻风丧胆的、驰名遐迩的“夜摸营”,百闻不如一见。这一次能够让他亲身经历,这使他非常兴奋。吉星文看出了他这股劲头,便绘声绘色地说:
“有一次在长城脚下,我使用了一回‘夜摸营’,哈,那一次我没要敌人的脑袋,只要耳朵,钢盔,嘿,你看那一晚上,我们割回来不少日军的耳朵,缴上不少日军的钢盔,不过这件事我们没有详细报告上峰。嘿嘿,一报告上级,他们总是害怕,我们就干不成啦!这一回‘夜摸营’,不要耳朵了,我要日军的脑袋!”
他命令火速去找磨刀匠,木匠和预备足够的大红颜料,并下令大刀队饭后睡觉,夜晚二时出发摸营。下完这道命令,吉星文便去睡觉,而李大波却兴奋地睡不着。他在指挥所的院里,一直看着临时找来的十多个磨刀匠们在给新刀片开刃,把用过的大刀片磨得锋利飞快;木匠们在把大刀把加长三尺,以便远距离都能抡圆了砍杀。
李大波看着磨刀、修木把,心里捉摸着:“这洋红颜料是干什么用的呢?”
一轮牙月在云中泛游着,慢慢地走向澄蓝的天穹。……
第8章 红与蓝
一
从第一夫人宋美龄给理查德·麦克俾斯发出请柬时起,蒋介石的庐山别墅就一直忙碌着这次夜宴舞会。直到7日的早晨,筹备工作才告一段落。但据侍从室派来的那个值星官检查,筹备还远远不能让夫人满意和认可。
几天来,仆役卫兵、大车小车便络绎不绝于别墅和九江市之间的道路上。那带着竹编鸡埘、载着各式各样货物的车辆,在石子路上颠沛着。鸡吵鹅叫,时时引起庐山避暑的、在山径漫步的外国人注视;也被各国混杂的间谍——特别是日本的便衣密探看在眼里。
别墅周围和那条幽静的河东路上,戒备森严。黄昏时分,开始陆续出现了各种流线型小轿车的时候,筹备工作总算大体完毕了。
理查德同样经过了两天的忙碌,才把参加宴会的事情准备就绪。他穿了一身黑色的燕尾式夜礼服、白色硬衬领衫,黑色领带,尽量显得庄重严肃;乔治仍旧穿着那套献剑时穿的褐衫党式的制服,这是为了使蒋先生看了高兴。玛莉为了今天的舞会有漂亮的衣服穿,她在两天内几乎跑遍了南京城的高级时装店,到头等的“虞美人”理发店按照美国性感女星玛丽莲·梦露的发式烫了头发,折腾得筋疲力尽。美国领事馆专门派了小轿车送他们。黄昏的时候,小轿车已在通向别墅的山路上奔驰,车前镀镍的小杆上,插一面小小的星条旗,迎风飘扬。
理查德隔着车窗朝外望着,那一闪而过的山野景色,使他觉得黄昏时的庐山竟是如此美丽、动人。一轮红彤彤的火球般的落日,光艳夺目地挂在两峰之间;苍郁的树木,被金色的太阳照得闪闪发光;一条条白色的石子小路,通向小山的一处处式样别致的别墅;涧流谷畔生满了开着鲜花的草丛;一道道弯弯曲曲的小溪,响着琤琤琮琮的琴音;成团的雾气,在山腰上缠绕,在山谷中弥漫,像一片白色的云海一般停留在那里。美丽的风景使他心荡神怡,早已忘记旅途的疲劳。
汽车驶上了河东路,远远便望见那绿色小山头上的一所白色别墅。北欧式建筑的屋顶上空,有一面湛蓝的国民党的青天白日小旗,在微风中飘扬着。山回路转,他们看得更清楚了。那座被密探和警卫保护得很周密的别墅,坐落在五老峰下的一个小山包上,有一条幽静的石子路,通到门前。一座白色的二层楼房,掩映在浓密的树木枝柯中。正门紧闭,只开着余门。仆役们正在轻手轻脚地卸下那些满载的货物。
客人已经到了不少,一辆一辆的各式轿车排在别墅前面的停车场上。理查德带着乔治、玛莉在停车场上下了车,走上通往别墅的小路。
在门前,理查德拿出夫人亲手写的请柬,交给值星副官验证,才被放行。
“理查德·麦克俾斯先生和眷属驾到!”副官向门里唱着,立刻就有一个西服革履的俊秀年轻人给他行了鞠躬礼,然后给他们引路。他们穿过院里小花园时,一阵浓香扑鼻,沁人心脾。榕树、刺槐、桂树、芭兰,还有广玉兰,都在鲜花怒放,香馨四溢。沿着白色大理石的走道两旁,摆着盛开的鲜花和布局玲珑的各式山石盆景。路两边是花畦和英国草皮植就的草坪,刚浇过水,水珠儿在夕阳晚照中闪光,空气凉爽、新鲜。理查德觉得,这里和号称“中国四大锅炉”的南京相比,真如同到了仙境。
他们被让进大客厅里时,屋里已经有了不少客人。男人们纾青拖紫,一片豪华;女人们珠光宝气,一片闪烁。他们有的在喝沙士水,有的在品尝用煮沸的雪水泡的庐山云雾茶。理查德刚一走进门,宋美龄就微笑着迎上他。她今天穿着袒胸露臂、领口开得很低、用闪亮的金属纱制作的裙裾,显得她酷似一位外国贵妇人。她拉住理查德的手,带着风流自赏的姿态用英语说道:
“哈啰!亲爱的狄克!我到底把您给盼来了,我的宗教指导!”
理查德赶忙摘下手套,弯下身,谦恭地向宋美龄行了吻手礼。“我很冒昧,没有得到您的允许,便把我的养子养女带来了。”
乔治向前行了一个军礼。理查德说:“他此行是专门给委员长献剑来的。我带他来是为了开拓眼界,增加他日后从政的经验。”
“好的,他长得很英俊呀!”宋美龄望着乔治赞扬着。
玛莉也走上前,行了一个屈膝礼。宋美龄端详着她,喊出一串英语:“嗐,我的上帝,你的养女很美丽呀!”“我见过您的,”毫不拘泥的乔治冲着宋美龄说道,“夫人,献剑那天您曾亲自给我夹过菜哪!”
“嗐!是的,真奇怪,我怎么会没注意到你这么一位漂亮潇洒的青年呢!”宋美龄格格地笑着,发出一串轻脆的笑声。“你俩别客气,随便到哪儿玩吧,喜欢歌诵、跳舞吗?……狄克,你随我到屋里坐吧,没有外人。”
乔治和玛莉是初次见到这样阔气和宏大的豪华场面,他俩不住地啧啧称赞,沿着走廊,跑向草坪那边挂着串串小彩灯璀璨如繁星的舞厅去了。
理查德跟在宋美龄身旁,向客厅的纵深走去。他频频向周围点头行礼,注意着究竟有什么要人参加这个消夏晚会。与会的人们,差不多都按照阶级、职位、爱好、修养,分成了许多自由结合的小组。他们这些有地位的男人和有钱财的贵妇,都在嗡嗡地谈说着近来的政治局势、军事行动、经济交易和新鲜趣闻。浏览一圈之后,他觉得今天与会的人是非常广泛的。其中有各国的使节、夫人和在华有势力的财团私人代表。除此而外,他还看见几名德国军事顾问、还有前几天刚发表了希望《中国再认识日本》谈话的川樾茂大使①,以及从天津赶来的回力球场主墨索里尼的女婿齐亚诺的特别代表。
①日本驻华大使川樾茂1937年6月25日发表希望《中国再认识日本》的谈话。
正当他走过这些人前的时候,穿着崭新西服革履、身居行政院长高位的宋子文,高兴地走过来,招呼住理查德:
“噢!狄克,久违,久违了!”
“你好,T.V.!”
“我说,老搭档!你就不能常到南京来走走,总是呆在风沙很大的华北吗?我断定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呃?!”“T.V.,是我才把他请来的呢!”宋美龄高兴地摇着檀香小扇说道。
理查德微笑着没有正式回答,却把这个油头粉面架一副金边眼镜的宋子文拉到一边去,小声地问道:
“告诉我,T.V.,目前的战局究竟怎样啊?”
宋子文把两只细长白嫩的手,交叠在腹下,有节奏地跷了跷鞋跟,耸耸肩反问着:
“老兄,这很难说啊,我倒要问问你,对中日问题美国究竟采取什么态度呀?!要知道,我最关心的,就是白宫的态度!”
这时候,戴着玳瑁眼镜、大腹便便的孔祥熙走了过来,这位国民政府的财政部长、宴会女主人的大姐夫,摇晃着肥胖的大圆脑袋,容光焕发地来到理查德脸前。他俩是在很久以前——远在本世纪之初在山西太谷教会的铭贤学校结识的。“喂,狄克,你好!”孔祥熙态度悠哉游哉地说,“华北很紧张吧?”
“是的,很紧张,日军天天打靶,故意从北平市里穿过,似乎就要打起来的架势。”
“啊,要是那么紧张,你就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