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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副官,我们俩全都休息一会儿,三点钟我约的那两个人就来,到时候我再详细地给你介绍。”他的脸上闪现着一种神秘诡谲的表情,“哈,这件事我想让你去干。”他们出了小餐厅,在一道楼梯口前停住。“好,我要睡一会儿了。勤务兵,照顾李副官歇晌。”说罢,他就登上楼梯,朝起居室走去。
一个勤务兵把李大波带进一间客房。那屋里有两张单人床,一张小桌,两只沙发椅,幽静而凉爽。他躺下来很久没有睡着,这环境立刻让他想起四年前他跟随吉鸿昌将军在法租界霞飞路和英租界爱丁堡道寓所时的情景。想到吉将军早已慷慨就义,心里一阵苍凉。真感到人生如梦、如浮萍,随处漂荡。想到他未来的工作,任重而道远,他闹不清宋哲元还要给他什么任务。
大约过了一小时,两点多钟的时候,宋哲元从楼上的卧室走下来。李大波一听到他熟悉的脚步声,便走到客厅里来。宋哲元还没在沙发椅上坐定,便吩咐勤务兵派车等着,以便把那两位神秘的客人接来。
“李副官,你随车去一趟,替我把这两位客人约来,”宋哲元慢慢地说着,“一个叫张庆余,一个叫张砚田,他俩过去都是于学忠①的老部下,五十一军的,《塘沽协定》后,因为冀东刘为非武装区,便给他们脱下军装,换上特警总队的服装,开进这个地区维持治安,如今那地区归属了汉奸殷汝耕,他们又被改编为冀东保安队,他们不愿当汉奸,前来找我联系,我怕北平那地方日本的密探耳目多,走漏风声,所以才让他们到我家谈话。现在你就去接他们来吧。今后这项联络工作,我也想委托你来做。”他又露出狡黠的笑容,好像识破了别人隐私似地说:“别以为我宋哲元没长眼,我已经看出你绝非行伍之辈,从你的言谈举止来看,我认为你一定是一个共产党。不过,你不用害怕,我这二十九军里有的是共产党。没有他们,现在简直就不成其为队伍。我的队伍有十万之众,里面藏着的共产党多着哪,他们给我的士兵讲爱国,有什么不好哇?你放心,我不会向老蒋密报哩,连秦德纯也不能让他知道,他是中央的耳目。所以,你不用怕我,我也不怕共产党。……好,你去吧!”
①于学忠,国民党第五十一军军长。
李大波听了宋哲元这一番突如其来的谈话,真使他心惊肉跳、猝不及防。这时他才感到他面对的这位工作对象,是一位外貌淳朴憨厚、内心却是一位老谋深算、阅历丰富、胸有城府的军界宿将。但另一方面他确实又是非常诚恳的,而最使李大波高兴的是,自从杨承烈被党秘密派通县去搞兵运工作以来,他一直还脱不开身去照应那方面的工作,这次受宋哲元的委派,岂不正中他的下怀。
他的脸上闪烁着青春的光辉,露出坦诚的笑容,高兴地立正敬礼:
“是,军长!我绝对服从您的差遣!”
客厅里的大钟敲了三下,准三时正,李大波把两位不寻常的客人——张庆余和张砚田带进客厅。正在这时,早已安排好的、天津市长萧振瀛也正好到达①。
①此处所写的宋哲元接见张庆余、张砚田的时间比真实的时间错后约一年。真实的时间为1935年12月间,在宋哲元刚接任冀察政委会委员长职务之后,亦即殷汝耕在冀东宣布自治、划22县成立伪“冀东防共自治政府”之后不久。(成立时间为1935年11月25日。)此处时间的改动,亦为了集中描写的必要。时间变动,但历史事件完全真实,特此声明。
张庆余和张砚田都穿着湖色和蓝色羽罗纱的长衫便装,戴一顶巴拿马式的巴斗帽。张庆余中等身材,稍微有些肥胖,一张微黑的大脸上,长着浓眉大眼,留着军界流行的平头,头发浓黑茂密,一望虎虎有生气;张砚田却和张庆余相反,他的个子较高,身体细瘦,略有一点水蛇腰,瘦长的脸上,两只深陷的窝抠眼,滴溜乱转,透着一种世故的精明。
他们见了宋哲元,都毕恭毕敬地立正站着,目光随着宋哲元,好像是在受检阅行注目礼;那尊敬的目光,就像他们看到的是那座令人目弦又叫人叹为仰止的泰山一般。宋哲元指一指椅子,态度和蔼可亲地说:
“不要拘束,请坐,请坐。坐下来讲话。”
两个人在藤椅上坐下来,为了表示尊敬,他俩都虚半席坐在椅子边上。
“承蒙军长亲自接见,真是三生有幸。”他俩好像经过导演似的,都欠起身,恭而敬之地不约而同地说。
过去因为他们是于学忠的队伍,所以宋哲元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俩。他们是经过宋哲元军界最要好的老同事、老朋友张树声①私下介绍、接洽、联络而来拜门的,张树声虽然早已退出武界,但他是当时河北省哥老会②的首领,张庆余和张砚田都是张树声指挥下的哥老会会员,有这一层关系,所以彼此都非常信任。在那个白色恐怖的时期,各国和各方面的特务、密探云集平津,稍一不慎,就会闹出杀身大祸。
①张树声,字俊杰,河北省沧县人,为国民党宿将。又是河北省哥老会首领之一。
②哥老会,又称哥弟会。清民间秘密结社之一。天地会(“拜天为父,拜地为母”因称天地会。因明代太祖年号洪武,对内称“洪门”)的支派。称首领为老大哥或大爷,互称“袍哥”,最初以反清复明为宗旨。会众多属手工业工人、破产农民、退伍军人和游民,也有地主分子渗杂其间。太平天国失败后,会众多参加农民起义和反洋教斗争。辛亥革命时期,有些会众接受革命党人的领导,多次参加武装起义。此后,往往为反动势力操纵和利用。
宋哲元上下打量着他俩,然后便说:
“素悉二位热爱祖国,近又听俊杰兄说,二位愿合力抗日,本人代表政府表示欢迎。”
他俩洗耳恭听,过分绷紧的脸上,绽露出笑容。“不过,”宋哲元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兹有一事,应先向二位声明,请二位注意。我宋哲元决不卖国,希望二位以后对我不要见外,并希坚定立场,不再动摇。”
张庆余回答说:“誓死不变。”
张砚田接着说:“肝脑涂地,亦不动摇。”
“好,这就好!”宋哲元用谆谆教诲的口吻说,“唯后你们回去,务要加强训练军队,做好准备工作,以防日本侵略。”他转向萧振瀛吩咐着:“在军费项下,拨给他俩各一万元的现款,做为奖金吧!”然后又转向他俩,“这是一点小意思。”
他俩都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受宠若惊地表示致谢:
“我俩今后愿一心一德追随军长为国效力。”
“好,好!”
他俩接过萧振瀛早已装在信封里的个人属名存款单,又一次道谢。
“以后,我就派我这位李副官,跟你们联系,有什么情况,告诉他,我就知道了。”
李大波这时才从屋子的角落里走过来,和张庆余、张砚田一一握手。李大波对他们微笑着,连说:“久仰,久仰,今日幸会。”
“他是我手下一员能干的骁将,不久前在绥远前线抗击日寇,深得傅作义将军赞赏,你们完全可以信赖他。”宋哲元对李大波赞扬备至地说。然后他站起身,和张庆余、张砚田握手,这次接见就结束了。
李大波把他俩送到门口,轻声对他俩说:
“我不久将去通县亲自跟你们联系。”
“欢迎欢迎,一定欢迎。”
李大波返回客厅,见萧振瀛已经走了,屋里只剩下宋哲元一个人,他坐在沙发椅上,抽着烟,但从他拿着纸烟的手轻微颤抖的迹象推断,他的内心是很激动的。李大波思忖着,他一定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和宋哲元做一次深谈。
“看来中国的军人还是爱国的多,这是国家气数未尽的最重要表征。你看,他二位虽然按地域已划归殷汝耕管辖,但他人心未泯,还愿弃暗投明,何况我辈守土有责之人?”宋哲元意味深长地慨叹着。“虽然我这几年的处境很尴尬,但他们还是看中我宋哲元,没把我的软弱苦衷当成汉奸行为。”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接着说,“看来,张参军拟定的那个方案实在值得认真贯彻,看,第二项争取伪军的工作还不是送上门来了?更何况张庆余他们根本就不是那种像李守信那类死心踏地的汉奸!在我请假期间,我想你正好去看看通县那边的实际情况。”
“是,军长。”李大波答应着,他实在太高兴了,这正符合当初他与杨承烈的分工。他看见宋哲元还在两手托腮地沉思,便抓住机会单刀直入地说,“军长,我向您坦诚地承认,我的确是一个共产党员,正因为我是一个中共党员,我才想直率地向您提出问题。”
李大波这几句话,使宋哲元本来是眯缝着的眼睛突然睁大了,他用异样的目光睁视着他。虽然宋哲元首先用话语点破李大波是一个共产党,并说他不怕,但真正由李大波亲口说出,他还是非常的惊愕。他的下嘴唇轻微地颤抖,他的神情有些愣怔,但他马上意识到他应该对这位副官要刮目相看,而且要比从前客气一些。于是他欠欠身,指指沙发说:“坐,坐,我们好好谈谈。”
李大波在他对面的下首椅子上坐下来。他的脸上也显露出惊疑与喜悦之色,这是他盼望很久的一次谈话啊!
“李副官,你先说说你们共产党对我是什么看法?”宋哲元也采取了开门见山的方法,直率地提出他最关心的问题。
李大波想了一会儿,便说:“我想,这问题您心里会像明镜一样的清楚。在喜峰口抗战时,您知道有多少共产党员的鲜血洒在长城脚下;您也知道又有多少共产党员勇敢地冲锋陷阵,牺牲了自己年轻的生命。那时候您是一位全国知名的爱国将军。……”
“那么现在呢?你们那个党对我是什么看法?”宋哲元的嘴巴因激动而更厉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