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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世的爱神 作者:[德]汉斯-乌尔里希·特莱希尔-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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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尔布吕克只好改变话题,转而讨论曼陀林的透视效果。
  这样的情形阿尔伯特亲身经历过好多次,这些大龄学生总是知道得更多,因为他们都退了休,负担得起昂贵的旅费,可以利用假期到国外去旅游。特别是几个专门研究卡拉瓦乔的大龄学生,他们在假期里好像没干别的,只是到哪怕最偏远的地方去看卡拉瓦乔的真迹。他们到过底特律、堪萨斯城和康涅狄格的哈特福德。可以这么说,再跟他们谈什么都是多余的。举个例子,谁要是到过哈特福德的沃兹沃斯博物馆,亲眼看到了《狂喜中的圣弗兰西斯库斯》,那么再让他参加什么课堂讨论就不合适了,不管是其他学生还是德尔布吕克本人,面对他都没有什么说服力。德尔布吕克一方面虽然狂热地喜爱艺术评论,喜爱观摩画作,另一方面,他却又是个不爱出门旅行的人,更不要说去堪萨斯城和康涅狄格的哈特福德了。他只喜欢在柏林及附近地方埋头研究卡拉瓦乔,但这里只有两幅画可供研究,一幅是《胜利的爱神》,另一幅是《怀疑的圣多马》。这后一幅在波茨坦,柏林墙倒塌之后才引起人们研究的兴趣,这是因为强制汇率的关系。对大多数学生而言,到波茨坦博物馆去搞研究怕是会拖上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这太贵了。
  再说,柏林还有一幅临摹卡拉瓦乔的作品,画的是神圣家庭与约翰在一起,估计出自卡拉瓦乔的弟子之手。另外还有三幅画,其中一幅是交际花费里德的肖像,在战争之后就下落不明了。
  尽管德尔布吕克一再强调,不但要研究卡拉瓦乔本人,而且必须下力气研究他的影响史,但他从来没有开过一堂课或是一次讲座,讲讲他的影响史。那是他助手的事,这位助手讲课的题目经常是“卡拉瓦乔和卡拉瓦乔的信徒”或者是“卡拉瓦乔——作品和影响”,有几堂课专门讲临摹的卡拉瓦乔画作和散佚的画作。头几个学期,阿尔伯特还去上他的课,可他发现来听课的只有五六个人,课堂气氛像是私人的聚会,那几个学生好像都特别崇拜德尔布吕克的助教,差不多算得上他的嫡传弟子。他们显然已经上过相关的课程,不但熟悉在柏林的卡拉瓦乔l 临摹品,对在柏林的藉藉无名的卡拉瓦乔信徒如数家珍,就连那几幅已经下落不明的作品,谈论起那些匪夷所思的细节来也是津津乐道,弄得其他来听课的人根本没有机会插嘴。于是阿尔伯特再也不去上德尔布吕克的助教的课了,决定在毕业论文中只写柏林和波茨坦的卡拉瓦乔作品,一字不提散佚的作品和临摹之作,也决不提助教谆谆叮咛学生们要挂在心上的乌德勒支(荷兰地名)的卡拉瓦乔信徒。
  戴维森是否也研究卡拉瓦乔,阿尔伯特不得而知。
  有这个可能,因为戴维森的讲座题目已经公布出来了,是“西方可视文化中的裸露和裸体”。已经过了惯例的一刻钟了(德国大学惯例。听课可迟到一刻钟),还是有听众不断来到讲堂,连最后一个座位也险些被占了。戴维森可还连个影儿都不见。坐在阿尔伯特左边的,也就是紧挨着过道的,是一个金发女人,虽然不太年轻了,可还很有风韵,身穿深红色的礼服,下摆很短。这女人穿着尼龙长袜,黑色的,可也是透明的,阿尔伯特连她右腿上的夏季雀斑都看出来了。阿尔伯特一边瞟着女人大腿,一边想,典型的大使夫人。也许这女人是美国大使的夫人呢,要么就是文化参赞的夫人。直到这女人将一个公文包放在腿上,打开包拿出一张像是讲座纲要的东西,阿尔伯特才不再观察她的腿。她把纲要放在桌上,却再没理会。
  阿尔伯特问这女人能不能把这份纲要给他看看。她用那双深蓝色、近于黑蓝色的媚人的眼睛看看他,说“当然可以”,微笑了一下,把那张纸递给他。阿尔伯特想,这女人不是美国人,倒听得出一点西班牙口音。金发,西班牙人,右腿上的夏季雀斑。他接过那张纸,一缕香水味随之而来,直冲进他的脑袋。他还觉得她似乎把腿挪近了他的腿。阿尔伯特感到自己的腿边热烘烘的,这热乎劲儿还扩展到了他的下身,他僵硬地将双腿的姿势保持在不至担什么风险的范围内。他既不想错过一近芳泽的机会,又不想露出哪怕一点点猴急的痕迹。为了转移注意力,他盯着那份讲座纲要。这里面没有卡拉瓦乔,至少没有具体谈到。他错过了头几次讲座,序言讲的是“裸露”和“裸体”的区别。这二者有区别吗?阿尔伯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接下来的两堂课讲的是男人和女人的裸体,再后来的一堂课讲的是两性人和男女神灵,算是古代动机史吧。阿尔伯特对此萌生了兴趣,出于个人原因。他很明白两性人是怎么回事,那不是神话辞书中的想象的产物。
  是活生生的人,住在舍内贝格的电影酒吧,把别人——比如他吧——弄得手足无措。
  今天和以后两堂课要讲的是“耶稣的阳物、马利亚的乳房及天主教艺术中的其他裸露”。阿尔伯特觉得热血冲上了头顶。坐在旁边的女人也看过这些了吗?
  他不敢往旁边看,却还是看了,因为,在他看这张纸,尤其是读到“耶稣的阳物”
  和“马利亚的乳房”这几个字时,他觉得那女人在打量他。可是他在那女人身上却没发现什么迹象,她还是那样若无其事地环视着讲堂,直到戴维森出现。他是一个相当矮小的男人,身穿灰色西装,打条纹领带。他走到讲台后面,先向到场的人问好,然后请求将讲堂的灯光弄暗些。在他阐述理论之前,他想先展示几份材料,据他说对今天的题目至关重要。首先是耶稣的画,下一堂课他会讲马利亚。
  他想先说明一下——这是每堂课的开场白——他的系列讲座中有对性的阐述,建议对此反感的人不要听他的课。真是美国作风,阿尔伯特心想。他想象不出讲了耶稣怎么就会有伤风化。但是,在美国,即使是一个裸体的婴儿,也会被看做有悖传统。
  德国教授就永远不会想到做这么一个提醒说明。阿尔伯特想起一次关于中世纪人体艺术的课,那是即将退出教席的研究中世纪艺术的专家舒尔茨讲的,他这个人向来清清白白,从未以任何一种方式表现出对性有多么热心,甚至感到一点点兴趣。然而在课堂上,他却可以毫无顾忌地大谈所谓“流浪的瓦吉娜”。他讲的是一些雕塑和朝圣画,这里面有戴着帽子、拿着手杖的女阴形象。如果不是舒尔茨把这些雕塑的幻灯片打在墙上,又说明了出处和相关的研究文献,阿尔伯特一定会以为教授在说笑话或者是老年人的戏谑,即便这是舒尔茨在课堂上说的头一个笑话。可是舒尔茨不是在说笑话,他一本正经,言之凿凿地引用中世纪晚期的诗体小说,也就是所谓的“诗体传说”,里面同样提到了“瓦吉娜”,它们跟它们的主人争辩伦理问题和生理问题,最后单独上路了。不过这些到处流浪的生殖器官不叫“瓦吉娜”,而是被称做“福德”。
  在严肃的课堂上昕到这些,让阿尔伯特很难为情,也觉得不合适,舒尔茨却毫无尴尬之色,讲着“无下阴的身体”和“流浪的下阴”。据舒尔茨说,也有独立出来的男性生殖器,这让阿尔伯特同样窘迫,不过比较容易领会。舒尔茨放了很多幻灯片,大家看到了许多长腿的阳具,一个沿着森林问的小径散步,另一个骑在马上参加一场比武,第三个想进一家修道院,大家可以看到,它正在修道院的大门前按门铃。不过,画上看不出来,这是一家修士住的修道院呢,还是修女住的。
  戴维森教授和舒尔茨一样严谨,一样儒雅,但是他显得更有幽默感,至少他饶有风趣地发了一点感慨,说艺术史家与幻灯机之问向来存在着紧密关系,一边想把放在讲堂里的幻灯机移到走廊上去,因为他想先放一些婴儿时的耶稣的画。
  阿尔伯特已经看到过很多画儿时耶稣的画,因此并不热衷,即便这次要讲的是那小男孩的阳具。
  跟他估计的一样,在戴维森给大家看的画上,耶稣的阳物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一看的地方。值得注意的是围绕在小耶稣身边的人对那根阳物的兴趣。比如,在一张汉斯·巴尔东·格伦(双斯。巴尔东。格伦约14841545。 德国画家)作的以神圣家庭为主题的木版画上,小男孩伸手去摸母亲的下巴,耶稣的外祖母圣安娜伸出中指放在小男孩的阳具上。戴维森还展示了一系列这样的画,不但安娜,就连马利亚本人,不是把整只手就是把一根手指放在小男孩的阳物上。尤其微妙的是贝里尼的一张画,马利亚小指微伸,抚摸着小男孩的阳具,而在罗瑟利的一张画上,小男孩正在吃奶,圣母握着他的阴囊,如果不用什么力气,孩子倒也不会有什么不舒服。阿尔伯特感到惊奇,在那么多圣母跟孩子在一起的画上,母亲都是在抚摸孩子的阳具或阴囊。在戴维森将表现儿时耶稣的画换成了长大的耶稣以后,阿尔伯特更加诧异了。当然,没有人来碰这个耶稣的阳物,而且他再也不是完全赤裸的,身上总是包着一块布。然而,就算是再善意的人,在看画时也不难从那隆起的地方猜测出,那块布下面的男性象征正在雄起。
  虽然罗瑟利的摸阴囊主题的画也引起了阿尔伯特的些微兴趣,但画小耶稣的画基本上是让他无动于衷的。在放幻灯时,他瞥了几眼旁边的女人。这女人几乎一动不动,全神贯注地听戴维森的报告。阿尔伯特注意到,她的嘴唇更亮了一点,比刚才红润,尽管讲堂里光线很暗,不容易看清。当阿尔伯特看着戴维森打在屏幕上的画时,他觉得不那么沉得住气了。戴维森放了威利‘基、雅克。贝兰吉、路德维希·克鲁格和迈尔顿… 封’海姆斯凯尔克(威利。基约15151568,比利时画家。雅克‘贝兰吉(15941638),法国画家。路德维希·克鲁格(14491532),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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