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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这个小伙子绝对不是昨天那个五音不全、把自己的名字念成“沃比”的小男生,而是一个口齿伶俐、充满自信的少年“罗比”。在我看来,这个罗比就像是寄居在一位40岁妇人身体内的詹姆斯·迪安'60年代好莱坞偶像明星'。
在我身体里头,尘儿开始骚动了。猛一哆嗦,转换,尘儿现身了。
“嗨,罗比。我是尘儿。”她主动向眼前这个美少年打招呼。罗比赶紧伸出手来,摘下脸上戴着的近视眼镜(其实那是斯特凡妮的眼镜),一古脑儿把它塞进衬衫口袋里。
“嗨,尘儿。你今年几岁啦?”
“14。”她撒谎。事实上尘儿今年才12岁。哦,我的妈呀。
“你是女孩子,对不对?”罗比问道。
“我当然是女孩子呀。”尘儿感到有点委屈。“我知道我这个样子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女孩子。”她伸出手来,指着自己的身体(其实那是我卡姆的身体)。“但我真的是女生。我知道你是男生。”
罗比伸出脚来踢着地面,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你想跟我聊天?”
“想啊!”尘儿说。我躲藏在内心深处某个角落,悄悄观察这一对少男少女的举动,我的其他几个分身——巴特、浪子和佩尔也纷纷探出头来窥望。整个场面显得有点滑稽、怪诞。罗比和尘儿肩并肩,在铺着冰冷瓷砖的地上坐了下来。两个青少年——唔,一个少年郎和一个恨不得赶快长大的小丫头。
“喂,你有男朋友吗?”罗比问道。
尘儿把双手交握在一起,耸起肩膀来,红着脸儿故作娇羞状,“没有。”然后,一咬牙,她坦诚地告诉她刚结识的这个少年,“我连一个普通的朋友都没有。”
“我也是。”沉默了半晌,罗比接着说,“斯特凡妮今天本来要穿一件裙装,但我反对。我绝对不会让她穿裙子的。我真恨自己!一个男孩子怎么会寄住在一个女人身体里面呢。我的样子看起来一定很怪异!”
“我觉得,你的样子一点都不怪异。”尘儿瞅着罗比,甜甜地笑了笑。“在我看来,你是一个16岁的男孩子。”她呆呆地望着他。“我觉得你很帅!”说着,尘儿那张脸庞嗖地涨红了起来。
“你没骗我吧?”罗比悄悄把他的身体挨近尘儿的身子。“唔,我也觉得你长得很漂亮。”
“你没骗我吧?一辈子从没有人跟我讲过这种话。只有一次。那天,我把一幅自画像拿给艾莉·莫雷利博士瞧瞧,她就说我长得满漂亮的。但她是一位心理学家。我想,她这么说只是想安慰我。她没看到真正的我。”尘儿凝视着罗比的眼睛。“罗比,你有没有看到真正的我呢?”
“有,我有看到。”罗比伸出手来握住尘儿的手。10根手指头紧紧交握在一块。“什么时候,咱们俩一起去看场电影,好吗?”
“好啊!”尘儿说。这会儿隐藏在内心深处一个角落里的我,忽然感到很激动。喂,你们两个到底想干什么呀?
罗比悄悄挪动他的脚,然后挨过身子俯上前去亲吻她。慢慢地、一寸一寸地逼近。嘴唇微微张开来了,眼皮合上了,呼吸变得更加急促了……斯特凡妮突然睁开眼睛,发现她的脸庞距离尘儿的脸庞大约只有1英寸。她吓得赶紧摔手,从尘儿手中挣脱出来,仿佛忽然看见有一只蜘蛛在她手臂上攀爬似的。
“你想干什么?”斯特凡妮气冲冲地质问尘儿。
脸一白,尘儿慌忙摇手,“没什么!”她感到又是羞愧又是困惑。“我什么都没做啊。”
浑身一哆嗦,转换,我回来了。
“早!斯特凡妮。”
“卡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罗比刚才正要跟尘儿亲嘴,幸好被我撞见。”
“我晓得。刚才我人虽不在这儿,但也隐隐约约察觉到这两个小鬼想干什么。”我使劲甩了甩头,设法让自己赶快进入状态。
“听着!”斯特凡妮警告我,“罗比绝对不可以跟尘儿混在一块。我不允许!”她伸出手来,使劲揉搓着她的额头,然后从衬衫口袋里掏出她那副近视眼镜,戴回鼻梁上。“该死!罗比这小子把眼镜脱掉了,好让自己看起来酷一些。天哪,我觉得我的脑袋快要爆炸了。卡姆,别忘了,你是个有家室的男人啊。”
咦?这跟罗比和尘儿有什么关系呢?刚才两人亲热时,我根本不在场。怎么可以把账算到我头上呢?
“你说得对,斯特凡妮,我是个有家室的男人。”我被弄糊涂了。拜托,你们过来帮帮我嘛!
“喏,你既然已经结婚,就不应该让罗比亲吻尘儿。”斯特凡妮厉声指责我。“别忘了,尘儿现在是寄住在你的身体里面哦。”
尘儿寄住在我的身体内。“你说得对,尘儿在我身体里头。”我总算有点明白了。“当然,她不应该随便跟人家亲嘴!”我伸出手来别扒了扒我的头发,搔搔我的头皮。“哇,这种事情真是不可思议!”
“你的病是什么时候诊断出来的?”斯特凡妮问我。
“差不多一年前吧。”
她点点头。“所以一大群不同的人居住在你身体里头,对你来说是一种崭新的经历,你现在还不习惯嘛。我呢,早在3年前就被诊断出来了。外头的治疗专家和医院里的曼迪大夫……唔,他们都说,我和我的那群分身居住在同一个身体里头。渐渐的,我也就相信啦。一大群人……居住在……同一个……身体里头!”她伸出一只手使劲剁了剁另一只手,以加强语气。“你的那群分身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我们都不吭声了。长廊尽头,忽然传出护士贝亚小姐的咆哮声。“大家集合!”我和斯特凡妮互望了一眼。我们都能够体会对方心中那无比深沉的悲痛。
“卡姆,我这一生已经够坎坷的了!”斯特凡妮叹口气,慢慢站起身来。“对不起,失陪了。”她转过身子,走出庭院去了。
在我身体内那个最偏僻、最孤寂的角落,尘儿蹲了下来,伸出手,在潮湿的水泥地上写出一个男孩的名字:罗比。
第二十五章
瑞琪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开口:“我的名字叫瑞琪。我的丈夫患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
这是多重人格患者的伴侣举行的一场聚会。6个与会者中——除了瑞琪,其他全是男人——她是最后一个发言的。张开嘴巴时,她感觉到颚骨疼痛不堪,因为在这之前的一整个钟头,她都一直紧紧闭着嘴巴、咬着牙。在别人面前谈论自己,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现在她得面对五位素昧平生的男子,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谈论她那罹患多重人格的丈夫和这阵子她内心的感受。然而,听过这5个男士的倾诉后,瑞琪越来越觉得,她并不孤独。她的戒心也就渐渐消除了。
“直到今天晚上,我还只会哄骗自己说,过去一年中发生在我们家的事情全都不是真实的……我一直在安慰自己,这件事早晚会过去,我的生活又会恢复正常。可是,刚才听到你们诉说发生在你们的妻子或女朋友身上的事情,了解你们心中的感受后,我……”瑞琪哽咽起来,再也说不下去了,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她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巾,小心翼冀地擦了擦眼睛,免得把脸上的妆弄花了。
瑞琪擤了擤鼻子,抹掉鼻涕,继续说:“天哪,我一直在欺骗自己!我心里明明知道这件事是真实的……我的意思是说,在理智上我知道它是真实的。我读过好几本探讨这个问题的书。我丈夫卡姆的分身们出现时,我亲眼看到了。他们在我面前重演儿时的回忆——那些恐怖的、让人看了只想呕吐的事情。”瑞琪喃喃自语,好一会才抬起头来望望房间里的其他人。大伙儿只是静静地瞅着她,满脸同情。
瑞琪深深吸入一口气,缓缓把它吐出来。“我丈夫现在住在洛杉矶一家医院里。那是专门收容多重人格患者的地方。他的一个分身突然发狂,用刀子割伤他的手臂。伤势还蛮严重的!血淋淋肠的好吓人。谢天谢地,幸好我儿子没看见。”房间里的男士们纷纷点头。也许,瑞琪的叙述使他们想起发生在他们家里的那一幕幕血腥的场景吧。也许,跟瑞琪一样,他们庆幸儿女们并没看到母亲的自戕。
瑞琪的眉头皱了起来。在耀眼的日光灯照射下,她额头上的皱纹显得更加醒目。“我感到又是害怕又是愤怒……又是内疚。我害怕,因为我不知道我们家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我愤怒,因为我做梦也没想到,我丈夫的母亲和其他亲人竟然会对他做出这种事情……”她的声音哽噎住了。扑簌簌两行泪水沿着她的腮帮滚落下来。瑞琪伸出手来狠狠抹掉眼泪,顾不得脸上的妆了。“我感到内疚,因为我没有勇气面对这一切,一天到晚怨天尤人、唉声叹气——毕竟,这件事是发生在他身上,对不对?真正受苦的是他,而我有什么权利发牢骚呢……”她狠狠咬住嘴唇,哀哀啜泣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幽幽叹息一声,抽搐着鼻子,把手伸进皮包里寻找纸巾。一位男士伸过手来,把一盒纸巾递到瑞琪手中。瑞琪抽出两三张纸巾,虚弱地笑了笑,向他道谢。
把鼻子擤干净后,瑞琪睁开眼睛,望望周围那一张张关切的脸庞。“对不起,我失态了。‘我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位优秀的、真正了解这种病症的治疗专家——最好是女的。各位能不能帮我推荐一位呢?我会非常感激的。”她停歇一会儿,望望大伙儿。“谢谢各位耐心听我讲这些事情。”她不再吭声了。好久好久,整个房间弥漫着哀愁的气氛,就像旧金山哈夫蒙湾上的浓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