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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后面。”艾莉沉吟了半晌,继续说:“看来,这次事件的施虐者是卡姆的母亲。”
瑞琪吓了一跳,“哦,天哪。”
“那时克莱才8岁。可怜他被折腾了一整个晚上。”艾莉回头望了我一眼,问道:“克莱,你还在这儿吗?”
浑身猛一哆嗦,倏地,我又消失了。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绷得紧紧的,就像吊桥上的钢缆。
“我——我还还还。”克莱结结巴巴地回答。他睁着眼睛,愣愣瞪着艾莉身旁的台灯。
“跟瑞琪打个招呼吧!她就坐在你左手边那张椅子里。能不能请你转过头去,看看她?”
克莱慢吞吞转过头来,乍看,就像一颗螺丝帽从一枚生锈的螺丝钉上松脱下来似的。他瞄了瞄瑞琪。从我藏身的地方,我看到瑞琪脸上的表情:悲悯、恐惧。
“瑞琪是卡姆的妻子。”艾莉向克莱介绍。“她怀里抱着的那个小男孩是他们的儿子,名字叫凯尔。”
克莱没答腔,只管低头望着地板。
“克莱,我必须提醒你,现在你并不是在俄亥俄州一家旅馆的房间里。那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艾莉停顿下来,让克莱好好思考她这句话的意义,然后才继续说:“现在你不会再碰到这种事情。”她慢慢地、一字一顿地说:“你在这里很安全,没有人会伤害你。”
“我——我是个乖……乖……乖孩子。”克莱又结巴起来。
眼圈一红,两行泪水扑簌簌流淌下瑞琪的脸颊。“是的,你是个乖孩子。”这是她第一次跟克莱说话,声音十分温柔。
艾莉拿起一盒面纸递给瑞琪,瑞琪抽出两张,伸到脸庞上抹了抹她的眼睛。沉睡中的凯尔忽然扭动身子,讲起梦话来。瑞琪轻轻拍了拍他那一头柔嫩的发丝,悄声说:“嘘。”凯尔安静下来,继续睡他的觉。他那张小脸儿依偎在母亲脖子上,显得非常满足。
艾莉回头对克莱说:“你也该歇息了。昨睡前,先做两三个深呼吸,让空气进入你的肺,然后慢慢把空气吐出来。”
克莱遵照艾莉的指示,开始做深呼吸。
艾莉柔声说:“克莱,做深呼吸时,你会感觉到你身上的肌肉开始放松……先放松你的脚和脚趾头……接着放松你的两条腿和腹部。现在放松你的胸膛,然后放松你的胳臂和手掌。现在,你会感觉到脖子上紧绷的肌肉开始松懈开来……现在额头也开始放松了……让你那紧绷的眼眶也放松吧。”
克莱的身体随着艾莉嘴里发出的每一个指示在逐渐放松。瑞琪坐在一旁看呆了。
艾莉发现克莱已经进入身心放松、神情恍惚的状态,稍稍改变声调说:“卡姆身体里面还有谁听得见我的声音?现在,我要求你们立刻聚集在克莱身旁,安慰他,把他带到卡姆内心中一个安全、舒适的角落,好好看护他。”然后她对我说:“卡姆,你听到我的声音吗?”
我含含糊糊答应一声:“艾莉,我听到你的声音了。”我只觉得自己那颗头颅软绵绵垂挂在胸前,两只眼睛愣怔着,只会盯住牛仔裤上的纤维。“瑞琪呢?她在不在这儿?”我喃喃地说。“瑞琪,你到底在哪里?”
“宝贝,我就坐在你身边呀!”瑞琪赶忙挤出笑容来,回答我。她悄悄伸出手来抹掉脸颊上的一颗泪珠。
我又转过头去。“艾莉,你也在这儿吗?”
“我在这儿,卡姆。”艾莉想必看得出来,我的身心经历过一番折腾,实在太劳累了。“现在我只要你好好放松身心,其他事都不要管。我想跟瑞琪谈谈。然后她就可以带你回家了。”在艾莉允准下,我让自己陷入半松弛、半紧张的状态中,整个人软绵绵瘫坐在椅子里,对周围的事物不闻不问。
艾莉回头对瑞琪说:“现在你已经看出来了,卡姆真的具有高度分裂的人格。我们已经遇见他的两个分身——戴维和佩尔。”
瑞琪点点头。
艾莉扭动身子,调整一下坐姿。“分裂性障碍是一个笼统的名词,涵盖范围很广。直到目前为止,我不愿意给卡姆的情况贴上一个诊断的标签,但我现在不得不这么做,以便让你们夫妻对卡姆目前遭遇的问题,能够有更深切的了解和掌握。”
瑞琪不断点着头,神情显得非常专注。
艾莉继续说:“我认为,卡姆罹患的是‘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Dissociative Identity Disorder; 简称DID)。”瑞琪睁起眼睛扬起眉梢,一脸惊讶。艾莉说:“这种病症以前被称为‘多重人格障碍’(Multiple Personality Disorder)。”
瑞琪听得傻了。
“听我说。”艾莉伸出手来,扯了扯她身上那件毛线衣的袖子。“我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人格分裂的倾向。比方说,你开车沿着高速公路行驶,忽然一颗心不知飘荡到何方,当你清醒过来时,你发现你已经把车子开到高速公路的出口。这是一种普通的人格分裂。在不同的程度上,我们每个人都经历过这类状况。”
“嗯。”瑞琪点着头。
“DID是一种极端的人格分裂。譬如说,一个小孩第一次遭受性虐待,而施虐者竟然是他的母亲——生他、养他、帮他穿衣服、临睡前坐在他床边讲故事给他听的母亲。孩子没有能力理解和接受这种行为。对他来说,这是一种恐怖的、甚至痛苦的经历,但同时却也能让他产生一种莫名的快感和兴奋。这个孩子会怎样应付这种情况呢?通常,他的意识会刻意和眼前这一刻保持距离,让心灵的另一部分出面,承担这桩性虐待事件所带来的冲击、痛苦和记忆。如此一来,这个孩子就不会被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实压垮,而能够继续过他的生活,照常上学读书,照样和朋友们出去玩耍。”
沉吟了半晌,艾莉继续说:“虐待事件再度发生时,这个孩子又会采取相同的防卫策略。也许,他会让先前那个分身再度出面。也许,他会创造一个新的分身。久而久之,这些分身发展出各自的特征,跟这个孩子的人格分离开来。他们变成了这个孩子的另一个自我。”
瑞琪睁着眼睛,呆呆地望着艾莉。
艾莉继续说:“至于克莱——”
“等等!”瑞琪打断她的话。“艾莉,你到底在讲什么呀?你的意思是,卡姆就像小说和电影中描写的那个女孩西比尔?”
艾莉点点头。“确实有点像。不同的是:西比尔的众多分身跟西比尔本人已经彻底分离,因此,每当分身们露面时,西比尔本人就会完全被淹没。我不认为,卡姆的情况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他的分身们在不同的时间露面,在不同的程度上接管卡姆。分身出现时,卡姆察觉到他们的存在,而这些分身似乎也察觉到彼此的存在。这就是所谓的‘并存意识’(co…consciousness)。”
瑞琪若有所悟地点头。“难怪,在卡姆的日记中,分身们会互相交谈。这也就是为什么每次我跟他的分身交谈,卡姆似乎都听得见我的声音。”瑞琪回头看了我一眼。“瞧,这会儿他正在倾听我们的谈话呢!尽管,这个时候他并不真的在这里。”
“你说得对。”
瑞琪使劲摇了摇头,试图理清她的思绪。“这种情况大概很少见吧?”
“绝对不像一般人想象的那么少。性虐待是非常普遍的现象。当然,并不是每一个遭受过性虐待的孩子都会产生人格分裂。”艾莉沉吟了半晌。“有些孩子确实生来比较能够彻底地将自己分割开来、孤立自己。一般说来,日后发展出多重人格的那些孩子,从小就经常遭受性虐待。无论如何,儿时的性虐待经验通常都会对成年后的心理造成深远的影响。经历过这种事件的孩子,身心难免会遭受某种程度的创伤。要想不受伤害几乎是不可能的。显然——”艾莉伸出胳臂,向我作了个手势,“根据我们两人的观察,卡姆显然深受其害。”
两个女人面对面坐着,沉默了一会儿。瑞琪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然后又望着艾莉,问道:“他的病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发作呢?”
“这很难讲。通常,DID总是在成年时期才被诊断出来。某些事情突然发生了,促使分身们从隐藏的地方走出来。父亲过世后,卡姆帮助哥哥经营家族企业,又有机会跟母亲进行密切的接触。而且,这个时候,凯尔也好几岁了,正好是当初卡姆自己遭受性虐待时的年龄。此外,卡姆这些年来一直在生病,最近才渐渐康复。也许,直到现在他才有足够的体力应付这个问题,DID这个时候在卡姆身上发作,很可能就是这几个因素凑合成的。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确定:卡姆当初遭受的性虐待,有一部分跟他母亲有关。母亲施加在儿子身上的性虐待,被认为是各种形式的虐待中最能够造成精神创伤的一种。在好些方面,它可以说是一种终极的背叛。”
“以后呢?卡姆会好起来吗?”瑞琪挑起眉梢,神情显得很焦急。“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呢?”
艾莉把双手握在一起。“这是一场长期抗战。有些病人打赢了这一仗,结果康复了。在某些病例中,我们发现病人的所有分身到头来都会融合在一起,变成一个完整的人格;在另一些病例中,分身们继续保持分离,但他们会开始分工合作,形成一个能够发挥作用、应付日常生活的体系。不管是哪一种结果,都必须经过一段漫长的时间才能达成。就像我刚才说的,这是一场长期抗战。”
艾莉站起身来,走到门旁书柜前,拿出一本红色封面的书,放在瑞琪身旁的桌子上。
“这本书能够帮助你了解卡姆的情况,拿回去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