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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搜尽枯肠,仍一旧无所获。这时,他心中忽然一亮:这不就是当年在骑兵团服役的弗雷斯蒂埃吗?没有想到他现在已是一副大腹便便的样子了。 杜洛瓦于是跨上一步,拍拍他的肩头,向他喊了一声:“喂,弗雷斯蒂埃!”
对方转过身,直盯着他,半晌才说道:“这位先生叫我,不知有何贵干?”
杜洛瓦不由笑了起来:“怎么啦,你不认识我了吗?”
“不认识。”
“骑兵六营的乔治。 杜洛瓦就是我。”
弗雷斯蒂埃向他伸出两只手:“哎呀,原来是你!现在怎么样?”
“我很好,你呢?”
“啊,我可不太好。 你知道,我的肺部现在非常糟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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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之有大半年咳嗽。回巴黎那年,我在布吉瓦尔得了气管炎,四年以来一直未能治愈。“
“是吗?不过你看上去倒是还不错。”
弗雷斯蒂埃于是挽起他这位旧友的手臂,向他谈了谈自己的病情,包括他怎样地求医问药,医生们提出了哪些看法和建议。可是鉴于他目前的处境,这些建议他又不便去采纳。比如医生劝他去南方过冬,但他走得了吗?须知如今已经有了妻室,又当了个记者,混得不错。“我现在负责《法兰西生活报》的政治栏目,还为《救国报》采写有关参议院的新闻;此外,隔三岔五还要给《行星报》的文学专栏撰撰稿。 你看,我已经有个样子来了。”
杜洛瓦带着惊异的眼光看着他。 他可变多了,也显得相当成熟了。 从他的衣着和言谈举止可以看出,他已经成为一个老成持重、充满自信的男子汉,而且已显出一副大腹便便的样子,说明平素的饮食很是不错。 想当初,他是那样地干瘦,就是个细高条,但为人机灵好动,又常常丢三拉四,成天叽叽喳喳,总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 在巴黎只呆了短短三年,他竟已变了个人,不但身体发福,言谈稳重,鬓角也出现了几缕白发,但他今年还不到二十七岁呢!
弗雷斯蒂埃随即向他问道:“你此刻要去哪儿?”
杜洛瓦回答道:“哪儿也不去,只是在回去睡觉之前随便地走走。”
“既然如此,你不妨跟我去《法兰西生活报》走一趟,我有几份校样要看一下,然后我们就去喝杯啤酒,你看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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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可以,我也要啤酒。”
他们于是手挽手,带着今日在同窗学友和在同一团队服役的兵士之间仍可见到的那种一触即发的热乎劲,迈开了大步。“你现在在巴黎做什么呢?”弗雷斯蒂埃问了一句。杜洛瓦耸了耸肩说:“不怕你笑话,我现在已到了要讨饭的地步了。服役期一满,我便想到这儿来……碰碰运气,说得确切一点,来尝尝巴黎的生活滋味。 这样,六个月前,有人在北方铁路局找了一个差使,年薪是一千五百法郎,除此之外,什么外快都没有。”
弗雷斯蒂埃叹了一声:“天哪,这点钱能够得上干什么?”
“说的是呀,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我在这里举目无亲,一个人也不认识,什么门路都没有。 我连做梦都在想着能找点什么事做做,可是无人引荐。”
弗雷斯蒂埃从头到脚把他打量了一番,那样子简直就象一个注重实际的人在审视一个外乡来客。 接着,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老弟,你难道还没有看出来,这里一切全靠自己去闯。一个人只要脑子灵活一点,部长也能当,岂止是区区科长的问题?于是重要的是自己找上门去,而不是求人推荐。 像你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就找不到比在北方铁路局里供职更好的差事呢?”
杜洛瓦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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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儿都去了,但处处都碰壁。不过最近总算有了个像样的机会,佩勒兰驯马场正需要一名骑术教官,有人推荐我去,每年至少可以有三千法郎的收入。”
弗雷斯蒂埃突然站住:“这一行可不是你去干的,你不能去,尽管能挣一万法郎你也别去。 否则你的前程将会彻底葬送。 你现在呆在办公室里,至少不必抛头露面,谁也不认识你。 要是你有能耐,随时都可以离开,去另谋高就。 而一旦当上了骑术教官,你也就完了。 这同你到一家餐馆去当个领班一样,这种地方巴黎什么样的人都会光顾。 你要是给上流社会那些阔佬或其子弟上骑术课,久而久之,他们是不会用平等眼光来看你的。”
说到这儿,他停了下来,思索了一会儿后又向他问道:“中学的毕业会考你通过了吗?”
“没有,我考了两次都未通过。”
“这没关系,不管怎样,该学的课程你都学完了。 如果有人同你谈起西塞罗或蒂贝尔,你能接人家的话茬说上几句吗?”
“行,大概说几句还是可以的。”
“很好。 对于这两个人,除了二十来个只知道钻故纸堆、毫无生活常识的冬烘先生外,谁也说不出更多的东西来。 所以,要让人认为你知识渊博,并不难,关键在于自己的无知别让人当场识破。 要是碰上什么难题或自己所不了解的,要善于用点心计,设法绕开它。 而对于别人,则应借助字典旁证博引,把他难住。 别以为人家有多强,其实人人都蠢得要命,知识少得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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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条斯理,侃侃而谈,俨然是一副城府很深、洞穿一切的腔调。 接着,他微微一笑,抬头自身边的过往行人看了看。 不料这时他忽然咳了起来,只得停下脚步,待这猛烈的阵咳过去。 随后,他又说道,语气中带着点沮丧:“我这总也好不了的劳仔病,真够烦人的。 现在是盛夏,今年冬天我可真要到芒通去好好治一治。 其他的事只好暂且先搁下了,身体第一嘛。”
他们此时已走到了普瓦索尼埃大街的一扇大玻璃门前,一份打开的报纸贴在玻璃门对面。 有三个人正站在那里阅读着。玻璃门上方是一排由煤气灯光焰组成的几个大字——《法兰西生活报》,十分地引人注目。 行人一走进这几个耀眼的大字所照亮的地方,马上像是在白天一样,整个身体显得那样清楚、明晰、一目了然,随后便又回到黑暗中。弗雷斯蒂埃推开门,向杜洛瓦说了声“请进”。杜洛瓦进去后,不久登上了一个从街上可看得一清二楚、建造考究但肮脏不堪的楼梯,接着就到了一间大厅里,两个练习生向弗雷斯蒂埃道了声晚安。 最后,他们在一间类似候见室的房间里停了下来。 房间内陈设相当破旧,灰尘布满整个房间,绿色的仿天鹅绒帷幔已经褪色发黄,并且污迹斑斑,许多地方已烂成一个个窟窿,像被老鼠咬过似的。“请在此坐一会儿,我立刻就回来,”弗雷斯蒂埃说。这个房间有三扇门与外边相通。 说着,从里走出来。房间里弥漫着一种让人难以描述的奇异气味——编辑部所特有的气味。 杜洛瓦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心中未免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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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怯,可更多的是惊奇。不时有人带着小跑从他身边走过去。他们从一扇门进来,在他还没看清他们的面孔之前便已从另一扇门边消失了。在这些来来往往的人当中,有的是乳臭未干的年轻后生,一副忙碌不堪的样子,手上拿着的纸片因其步履迅疾而微微颤动;有的是排字工人,身穿用作工装墨迹斑斑的长外套,清晰看到里面雪白的衬衫,下身则穿着呢料裤子,同上流社会所见相仿。 他们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摞摞印好的纸张及一些墨迹未干的校样。 除这两种人以外,另一位是个身材矮小、穿着入时的男士进入房内;由于追求时髦,其上身套着的外套是那样紧,下身的两条裤管也是瘦得紧紧地绑在腿上,脚上的皮鞋更是尖得出奇。 这显然是某个负责采访社交场合的记者,赶回来提供当晚的有关新闻。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些人进入这间房内。 他们神态庄重,气度非凡,头上戴着一顶高筒宽边礼帽,仿佛要将自己同众人区别开来似的。这时,弗雷斯蒂埃走了进来,手上挽着一位身材颀长的先生,这个人约四十来岁的光景,身穿黑礼服,胸前系着白色的领带,头发呈红棕色,嘴角的两撇卷曲的胡髭高高地翘起,一副自以为是、傲视一切的样子。只听见弗雷斯蒂埃向他说道:“那就再会了,先生。”
对方握握他的手,说道:“再见,亲爱的。”接着便臂手上拄着手杖,嘴上吹着口哨下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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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洛瓦于是问道:“这个人是谁?”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专栏作家、喜爱决斗的雅克。 里瓦尔,他刚看过一篇作品。 他同加兰、蒙泰尔合称当今巴黎三个最为出色的专栏作家。其文章妙趣横生,饱含时代的风尚。他每周撰写两篇专稿,一年所得是三万法郎。”
说着,两位旧友开始向外走去。 此时,从楼下上来了一位又矮又胖的先生,只见他衣履不整,蓄着长发,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弗雷斯蒂埃低声同他打了个招呼,而后说道:“他叫诺贝尔。 德。 瓦伦,是个诗人,长诗《死亡的太阳》就是他写的。 他同样也是一个一字值千金的家伙。 报馆每收到他一篇小东西,得拿三百法郎付给他,而且每篇最长不超过二百行。 我们还是快到‘那不勒斯咖啡馆’去喝一杯吧,我已经渴得快不行了。”
在咖啡馆刚一落座,弗雷斯蒂埃便向堂倌叫了一声:“请你来两杯啤酒。”
待啤酒一送上来,他马上把那杯酒干了。 杜洛瓦则在那里小口小口地啜饮着,似乎在品尝珍贵无比的琼浆玉液似的。弗雷斯蒂埃一言不发,好像在思索着什么,随后,他突然问道:“你为何不试试记者这一行呢?”
杜洛瓦瞠目以对,半晌才说道:“可是……因为……我一篇东西也没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