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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着他们轻盈地朝前驶去,径直奔到了一家被年轻人称为“情人旅店”的大门前,将车停住,迈了进去。他们装出无所事事的模样笑着,同服务员说着逗乐的话。开了房间,于是两人就拥着姑娘进入了各自的房间……后来他们出来后,马民又用桑塔纳送了两位小姐回家,然后才和周小峰说着上面的话。周小峰对自己的放荡不是充满欣喜,而是表现出一种终于明白了一切的忧郁,这种忧郁是只有对婚姻产生过痛苦的人才会有的,这种忧郁让马民很不舒服地嗤笑了几句。
“你这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马民说,“出来是找快活的,你要这样看。”
“你总不能不准我这样说,”周小峰说。
“每个人都可以这样说。”马民道,“你以前那样爱你妻子,对你妻子那么好,给她泡茶,给她打洗脸水,但你妻子还是弃你而去,这就是因为你想得太多了!你的思想很危险,你的脑壳想得太多了,什么东西都在你这里乐极生悲,这不正常。”
“你是不想事的脑壳,你并不知道生命的痛苦。”周小峰要同他上课了,“人活着其实是很痛苦的。你既不懂得生活的痛苦,又不懂得生命的痛苦。我有时候觉得自己活得糊里糊涂的,不知道应该怎样活下去,我的那些大学同学,如今个个在商海里活着,就除了赚钱还是赚钱,变得很物质了,我不知他们是怎样想的。早几年,我和我的那几个大学同学一起去西藏和青海画画时,在一起谈论的抱负,都被自己一点一点地排挤掉了。我想战胜自己,抛弃这一切,追求自己的理想,但是我和他们一样,都变得世俗不堪了。我们这代人都是不能战胜自己的人,有时候想起这些就很痛苦。”
“如果像你这样随便做什么事情都自我反省,我情愿得个脑膜炎。”马民不屑于他的痛苦道,“你这个人身上充满了矛盾,经常是乐极生悲。我拿你脑壳疼。”
“像我们这样的人,应该要有忧患感。”
“卵感,”马民攻击他道,“我发现你睡着了没醒。”…
4
这天晚上,马民又和周小峰开着桑塔纳来了港岛夜总会,两人停好车,周小峰就用一双眼睛四处搜索,寻找那个和他睡过觉的身材很好的姑娘。那个姑娘生一张好看的圆脸,眼睛也圆圆的,眉目传情。港岛门前云集着很多年轻漂亮的姑娘,她们站在那儿,等待着男人们叫她们进港岛夜总会玩。周小峰走上去,这个那个地扫视着,那些姑娘眼含秋波地瞅着他,等待着他召唤。“你喜欢哪个?”马民问他。
“我找那个姑娘,”周小峰说。
马民也就帮他一起寻找,但没有找到。“没看见,”马民说,“可能在里面玩。”
“那我们进去,”周小峰没劲了的样子说。
马民就叫了看上去感觉比较好的两个姑娘。“小姐,想进去跳跳舞吗?”马民脸上摆出了很有礼貌的绅士风度。
两个姑娘当然想进去跳跳舞,就妩媚地一笑,跟他们一起进去了。港岛夜总会里正热热闹闹地,乐器制造出来的旋律和一个女人的歌声在灯红酒绿的人头上很响地飘扬。四个人坐到了一个阴暗的包厢里,两个小姐自然是一人坐在马民的身旁,一人坐在周小峰身旁。坐在周小峰身旁的小姐胆子很大地把手一下搭到了周小峰肩上。
一个服务小姐走上来,问他们需要什么。马民说:“来两杯绿牡丹。”又问两位小姐,“你们喝什么?”
坐在周小峰身旁的小姐说:“来两杯美国加糖的红茶,再来一碟腰果和一碟开心果。你还要什么吗?”她问坐在马民身旁的小姐。
马民身旁的小姐说。“来一盘葡萄。”
马民心里想,她们还真敢开口要。一个男歌手正唱着《花心》这首歌,那有力的歌声在大厅里回响。马民瞧着身旁的小姐,觉得她这张年轻的脸在柔和的光线下很娇艳,就把一只手搭在小姐的肩上,先是揉捏了几下,接着折过脸就准备亲小姐。小姐忙用手挡住马民的嘴,对马民说:“不要这样。”
“那你和我进来做什么?”马民笑着问她。
小姐一笑,没有回答他的话。
服务小姐手托一个盘子来了,把茶一杯杯放到桌上,又走开,接着又把一碟葡萄和一碟腰果和开心果端了来。两位小姐忙伸手去拈东西吃,周小峰对马民一笑,马民却靠到沙发背上,目光抛到了舞池里,那儿有十几对男女在跳舞。马民眼里出现了一个女人,不是姑娘,是一个已经有了丈夫和一个两岁的男孩的女人。就是这个女人让他这一向烦躁不安,让他找出各种借口出来倾泻心中的烦恼并充分地放纵自己。这个女人二十五岁,刚好比他小十岁,一见面他就觉得她味道极好。“我真不应该认识她。”马民心里忽然这么想,尽管此刻眼睛里尽是喧嚣的歌声和幢幢人影。
“来,我喂你一粒葡萄吃。”身旁的小姐撒娇说,“你在生我的气吗?”
马民张嘴吃下了小姐手上的一颗葡萄,目光仍然在舞池和乐池里飘飞,就仿佛燕子飞来飞去一样。马民心里是看不起这两个小姐的,在他眼里这两个小姐只配男人随便玩玩,没有资格让男人爱。彭小姐才让他爱,彭小姐就是那个害得他心无宁日的女人。
长沙市喜欢把看上去年轻的女人都叫做小姐,仿佛这是一种时髦。
彭小姐名叫彭晓,同她很熟的人又比她大的人都叫她“晓晓”,比她小的女人却叫她“彭姐”。这个烦恼是周小峰带来的,在一种很偶然的场合中带来的,在他看来应该是来得有点缘份什么的。
那天——那是三月里一个春暖花开的下午,那样的下午,人的心情是很好的。马民忙完了一些事情,站在一处招待所前的花坛旁,他的桑塔纳就停在花坛旁,他组织的装修队伍却在招待所里干着活。这是一个一百五十万的业务,这个工程正在扫尾,他已经算出了他可以赚四十万。他的心情很开阔,这是他接的第一个最大的工程,为了赶进度,他请来了三班装修队伍,把一楼二楼三楼的工程分别包给三个包工头去完成。现在,他的计划进行得很正常,还可以在合同规定的时间内提前一个星期验收。他的心情当然就很蔚蓝,在这种兴高采烈的状态下,往往爱情是可以悄然而至的。也许那天他心情不好就不会去留意彭小姐的美丽,那么烦恼就不会对他的好心情进行扫荡了。
他站在花坛旁感受了一下阳光的抚慰,就拿起大哥大给周小峰打了传呼,然后眼睛盯着开得正艳的月季花和两只一前一后飞来飞去的黑蝴蝶。两只黑蝴蝶绕着花坛飞来飞去,不知栖息在哪朵花上为好,因为朵朵花都开得很美丽。周小峰平时回他的传呼是回得很让他有脾气的,总是拖很长时间才回话,今天却一下就回话了。“有什么指示?”周小峰在电话那头问他。
“你在哪里?”
“我在飞天广告公司搞一个广告牌设计。”
飞天广告公司是周小峰的大学同学创办的,老板名叫邓力,周小峰经常把邓力挂在嘴里说,马民的耳朵早已听熟了“邓力”这个名字。在周小峰的嘴里,邓力是个精明强干的人,在大学里时很有人缘,在公关方面有天才。邓力在大学里时是周小峰他们的班长,邓力叫周小峰做什么事情。周小峰总是尽力去做。周小峰曾经好几次对马民老实说:“别人叫我做什么事情,我都会拒绝。
邓力叫我做什么事情,就跟你叫我做什么事情一样,我再忙也会跟他干。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要有一两个朋友。”周小峰是把邓力视为他的一个很重要的朋友的。马民一直想认识邓力,只是一直没找到恰当的机会。今天他决定去认识周小峰真心赞美的邓力。
“飞天广告公司在哪里?”马民问。
“就在芙蓉宾馆旁边。”
马民关了手机,钻进汽车,就朝芙蓉宾馆驶去。飞天广告公司设在芙蓉宾馆旁的一栋很漂亮的大楼里,外面有一块很醒目的有机玻璃广告牌,箭头直指这幢漂亮的酱红色大楼,写着:“飞天广告公司”。马民把汽车停好,习惯性地整理了下头发,拎着大哥大就迈了进去。马民那天穿着一套土色交错细格子的高档的意大利天奴西装,领带是暗红底子上起银色花样的金利来领带,脚上的老人头皮鞋黑亮亮的。飞天广告公司在这幢大楼的三楼,马民一步步骄傲地上了楼,他并不知道他这是向爱情走去。他走进去时,他这一身名牌自然是不含糊和让他很自信的,脸上当然就泛着光。
“小峰,”马民笑容满面地走上去跟穿着皱巴巴的周小峰打招呼说。
周小峰一直是以穷困潦倒的艺术家形象自居,尽管他搞设计赚了很多钱,但他几乎把所有的钱都投到收购文物上去了,他与文物结了婚。他家里有收藏了很多马民不屑于用正眼瞧的“破烂”,而收藏这些“破烂”是要花大笔大笔的人民币的,于是他身上当然就没一件好衣服了。“你穿得这么漂亮罗,”周小峰高兴地说,觉得自己脸上有光一样。“跟花花公子差不多了。”
“我们是劳动人民,”马民机敏地一笑说,“赚几个辛苦钱。”
“劳动人民是你这种样子,”周小峰说,“那中国就不是第三世界了。”
“要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说话的是一个女人。
办公室里是两个女人和周小峰,周小峰坐在一张黑色的大办公桌前,桌子上搁着他设计的广告牌草图;两个女人坐在他后面的两张拼在一起的办公桌前,一个在看报,一个在写着什么。说话的是看报的女人,她穿着一件绿色的高吊衫,她抬起头瞥着马民。马民第一眼就感觉这个女人很舒服,忙说:“哎呀,周小峰,你跌在花园里埃”看报的女人一笑,“他不是跌在花园里,是坐在酱园里。”女人说,又轻盈一笑。这一笑,使马民觉得她很漂亮。
马民看了她一眼,回答说:“他是坐在酱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