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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他们还下得很认真,眉头皱得紧紧的。两人都低着头,紧张地盯着棋盘,脑袋都凑到一块了。
郑愿终于看见了宋捉鬼,暗暗松了口气,远远叫道:
“老宋。”
高大小姐头也没抬,冷冷道:“观棋不语真君子。”
宋捉鬼也不耐烦地道:“有事呆会儿再说。别瞎吵吵,没见我正在手谈吗?”
郑愿哭笑不得地看看高二公子,高二公子也在苦笑着摇头。
郑愿喃喃道:“这南阳佬几时学会下棋了?他居然还知道说‘手谈’两个字。”
高二公子轻笑道:“他们两人的棋实在太臭,偏偏还自鸣得意,我能让他们十三子,但他们死活要跟我分先。”
听他口气,好像宋捉鬼是心甘情愿在高家入贅的,而且他们之间的关系十分融洽。
郑愿微笑道:“二公子想必是此道高手?”
高二公子道:“马马虎虎,还过得去。”
郑愿远远打量着棋具,笑道:“我对下棋不在行,但对玉器很感兴趣。”
高二公子淡淡地道:“哦?”
郑愿道:“我并不是喜好玉器古玩,我对玉器,只是有一种职业的敏感。?
高二公子道:“哦?”
郑愿道:“我原来当过石匠,而且随师父学了整整十年,如果我还算不上天下最好的石匠,也相差不远了。”
高二公子微笑道:“真想不到。”
郑愿道:“这是事实。…… 我听说最近有一尊极品昆山玉雕成的玉观音,被一顶大轿送来资府,不知此事可真。”
高二公子居然马上点头,肃然道:“一点不错。”
郑愿反倒有点吃惊了,他没想到高二公子回答得如此爽快。
高二公子沉声道:“那是舍下传家之宝,不料在四十一年前被人窃走,高家自此蒙羞,今日才重见天日。”
郑愿叹道:“那尊玉观音跟真人一般大小,偷盗起来只怕很难,那窃贼居然会得手,也是异数。”
无论谁想将一尊数百斤的玉像偷出高家,好像都不太可能。不仅因为高家高手众多,还因为那至像实在太大了点。
高二公子看着他,很诚挚地道:“郑兄,实不相瞒,为了迎回这尊玉观音,我不得不下手捉了宋捉鬼。这的确有点卑鄙无耻,但事关高家的命运,我不得不这么做,希望郑兄能谅解。”
郑愿微笑道:“你捉的是宋捉鬼,不是我。既然你和宋捉鬼已将成了郎舅,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高二公子欣慰地松了口气,深深一揖道:“我谢郑兄不罪之恩。”
郑愿还了一揖:“二公子折杀在下。”
宋捉鬼突然站起身,大笑道:“你输了!”
高大小姐也跳了起来,尖叫道:“你才输了!”
郑愿的右手,突然间捏住了高二公子的右腕脉门,冷冷道:“二公子,给宋捉鬼解毒,放他走。”
高二公子的俊脸刹那间变得雪白,他虽然是一直在防备郑愿突然出手,却终于还是着了道儿。
他甚至来不及看清郑愿如何出手的。
高大小姐摸出把雪亮的匕首,一下拦在宋捉鬼的咽喉上:“郑愿你要不老实,我就杀了这丑鬼。”
宋捉鬼淡然道:“你也很丑。”
高大小姐手一紧,匕首划破了宋捉鬼的皮肤,鲜血淋漓。
郑愿没理她,径自对高二公子道:“二公子,我不想下辣手。”
高二公子的脸色恢复了正常,他甚至已可以微笑了:
“茹苦,给宋大侠解毒。”
高在小姐怒道:“二哥!”
高二公子冷冷道:“听见没有?”
高大小姐无奈,只得收回匕首,摸出一个小药瓶递给了宋捉鬼,悻悻地道:“算你命大。”
宋捉鬼没理她,打开瓶塞,又停住,道:“吃几颗?”
高大小姐怒道:“一颗就够了,你还想吃几颗?”
宋捉鬼微笑道:“听说这‘天香夜染衣’迷香的解药十分难得,既承蒙小姐送了一瓶,宋某只好拜领。”
高大小姐急了,伸后就去夺药瓶,叱道:“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丑鬼!
宋捉鬼早已咽下一颗药丸,将药瓶塞进怀里,笑道:
“我倒是见过比我更不要脸的丑鬼。”
高二公子笑道:“茹苦,既然宋大侠要那瓶解药,你就送给他吧!”
郑愿道:“我听说‘天香夜染衣’迷香是天下最著名的十种迷香之一,想不到二公子还精于此道。”
高二公子安详地道:“江湖上下五门的小贼颇多,鄙人只有知己知彼,才不会轻易为宵小所乘。……郑兄是如何得知宋兄已中了迷香的?”
郑愿笑嘻嘻地道:“这个恕我不便奉告,日后咱们打交道的机会很多,不能让你学了乖,是不是,老宋?”
宋捉鬼已精神抖擞地大步走了过来。冷冷道:“是个球!”
他瞪着高二公子,缓缓道:“谢谢你不杀我。”
高二公子微笑道:“不客气。”
宋捉鬼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报答你的,下次我捉住你,也不杀你。”
高二公子还是笑得很平静:“谢谢。”
郑愿松开手,笑道:“对不住二公子,我是迫不得已。”
高二公子道:“郑兄好说。”
听他们的言语,看他们的表情,好像他们是很亲密的朋友,正在一起闲聊。
郑愿拱拱手道:“那就告辞了,希望贵府上的‘花匠’们莫出来阻拦。”
高二公子淡然道:“他们都是懂礼貌很有涵养的人。”
郑愿叹了口气,很诚恳地道:“二公子,希望咱们之间别闹得你死我活才好,说实在话,二公子的武功深不可测。”
高二公子道:“惭愧。”
郑愿叹道:“不知二公子和济南的孟尝公子交情如何。”
高二公于神情自若地道:“见过几面,淡淡如水。”
郑愿道:“那么,在这次的交易中,孟尝公子起的作用是什么?”
高二公子道:“孟尝公子乃济南的地头蛇,借他的地方安排这次交易是个很明智的选择。”
郑愿点点头:“告辞。”
高二公子拱手道:“不送。”
他真的没送。
宋捉鬼的脸色一直很难看,而且很容易生气,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会惹他破口大骂。
想想也是,大名鼎鼎的一代名侠宋捉鬼,居然被人窝窝囊囊地“玩”了一个多月,他能不有气么?
这不,刚到招远,走进一家酒楼,酒还没喝一口,宋捉鬼已冲着郑愿吵上了:“你总跟着我干什么?我又不欠你的债?”
郑愿笑眯眯地道:“难道只有你欠了我的债,我才能跟着你?”
宋捉鬼大怒道:“你他妈个小白脸,老子看见你就有气!快给老子滚,老子要喝酒!”
郑愿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怜悯地看着他,喃喃道:“这个人曾努力培养自已的气质,没想到过了一年,还是老样子,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他不再理会宋捉鬼恶狠狠的目光,顾自浅斟慢饮,自得其乐。
宋捉鬼瞪了一会儿,自觉无趣,只得愤愤然大口狂饮,不多时已喝了一坛十斤装的花雕,眼珠子都红了。
郑愿柔声道:“我们是不是上街逛逛?”
宋捉鬼怒道:“逛……逛个屁!让大家都来看我这张丑……丑脸?”
郑愿的声音更温柔了:“说你丑的人,一定没有见过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
宋捉鬼大声道:“你不用假么假式的安慰我!我晓得我丑!”
郑愿微笑道:“我若是女人,一定嫁给你!”
宋捉鬼瞪着他,突然大笑起来:、“放屁!你要是女人,早被卖进窑子里了。”
郑愿苦笑道:“这人真是喝醉了。”
宋捉鬼笑得直抖:“我醉了?笑话!你自己才醉了!
你明明是个男人,硬说自己是女人,你不醉谁醉?”
郑愿笑得更尴尬:“是,是,是我醉了。”
宋捉鬼满口污言秽语,听得众酒客都不住皱眉,郑愿可怜巴巴地坐在宋捉鬼对面,无可奈何地直摇头。
他相信老宋一定是遇到了一个极为伤心的事,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以致醉后露了本相。
郑愿虽然知道世上有一个叫夏小雨的女人,但却不知道宋捉鬼和夏小雨之间的关系。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一个俊俏的青衫书生跳起来,冲到宋捉鬼身边,叱道:“你这人嘴里放干净点好不好?”
宋捉鬼也斜着醉眼怪声道:“我骂对面这个小白脸,管你这小白脸屁事?一边凉快去,别找不自在!”
青衫书生大怒,抬起手一掌扇了过去,口中叱道:“找死!”
郑愿一伸手,将他扯开了,陪笑道:“这位兄台请了,在下这位朋友酒后就有这个僻好,再说他醉了,兄台千万莫和他计较。”
青衫书生冷笑道:“兄台真是好脾气!让他骂成这样,你还当他是朋友?”
宋捉鬼怪声怪气地道:“哟哟哟,打起抱不平来了!
嘿嘿,我看你九成九是个女扮男校的大闺女,九成九是看上郑愿了。”
青衫书生的脸刷地飞红了:“你真想找死?”
郑愿苦笑道:“这位兄台莫怪,请回去喝酒,在下马上带这位朋友离开。”
宋捉鬼大声道:“姑娘,你莫要以为郑愿不晓得你是女的,这小白脸八成是在打你的生意,你要被他骗奸了,可就哭都哭不出来了。”
郑愿叹了口气,轻轻一指戳在宋捉鬼昏睡穴上,将他拖出椅子扛在肩上,对青衫书生苦笑道:“他说的是醉话,在下这里向兄台赔不是,在下马上带他走。”
那青衫书生又羞又气又吃惊:“你……你是郑愿?”
青衫书生一指宋捉鬼,咬牙切齿地道:“那他当然就是宋捉鬼?”